“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朝一日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将阳儿抚养长大,让他快快乐乐的做人,千万.....千万不要心存仇恨。”低头、蹙眉,冯姝缓缓抬头,眼含淡淡忧伤,道。
“你我都是被仇恨包裹之人,仇恨毁了你我,我不想它再毁了阳儿。”冯姝双眸似乎泛着泪光,浅浅地望着眼前之人,道。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先贤掸一脸惊异地望着冯姝,今日之语实在有背常理,让他不得不怀疑眼前女子似乎将有神秘行动。
“没....没什么,只是这几天翁主经常给我托梦,好多次梦到她,想到自己的身份....说不定单于已经知道了,也许......”冯姝泛着浅浅泪光,视线回避先贤掸,听那语气似乎在表述自己替人出嫁也许早已被识破身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我不会把你的身份告诉任何人。”先贤掸仰头望着冯姝,定定道。
“我知道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你自然不会把我的身份告诉别人,但人家也不是傻子,你怎么敢断定别人就不会知道你的身份呢?”冯姝背对着先贤掸,淡淡道。
“难道....难道,你认为我帮你就只是为了利用你?”先贤掸全身开始颤抖起来,说话的语气十分低沉,低着头没看冯姝。
“如果不是为了利用我,你又如何狠心会派人杀了我尚不足月的孩儿。”冯姝双肩缓缓抖动,猛然转身,噙着泪珠,双眸婆娑,嘶声呐喊道。
“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你怀上握也迷的孩子,我不希望你跟他在一起。”也许这一刻连先贤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他只是歇斯底里的表达了内心压抑许久的苦闷与抑郁。然而他的话听起来却是自相矛盾的,帮冯姝嫁到匈奴的是他,在匈奴帮冯姝的是他,他们如此相互依存却又似乎是互相怀疑。
多少时候冯姝以为他只是为了利用她帮自己夺回单于之位才帮她的,而现在,先贤掸的话和他的行为却似乎大相径庭,所以也许先贤掸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但冯姝却似乎听清楚了。那话语中隐藏了一份情愫,一份不得已而又十分浓郁的情愫,只是眼前的男子似乎并不善于表达,所以说的话往往词不达意。
冯姝起初是愣愣的,而后想到自己惨死的孩儿又多了一份恨意,转念想到先贤掸曾经的相助想到日后还需要他帮忙,心中的恨意又似乎少了不少。她冯姝这一生就是因为恨太多所以才会最终毁了自己一生,如果当初没有选择去匈奴报仇,也许她就不会嫁给握也迷,如果不嫁给握也迷,也许自己还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或者说不定现在已经嫁给郑吉跟他过上了美好幸福的生活了。
如果不是恨,她就不会在匈奴苦熬一生,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人生终究要结束了,恨也终究要结束了。人终究要学会爱,只有爱能让人幸福,只有爱能让人快乐。失去了爱,失去了幸福和快乐,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冯姝和先贤掸是一样的人,在仇恨中痛苦的活着,在痛苦中仰望着别人的快乐。这一点到让彼此有一种心心相惜。
居日一行人终于走出了这条崎岖狭窄的山道,沿着山道下来,一行不到人已经不足百,踏着深深积雪,身上的伤口还未痊愈,大家左右搀扶着开始向北走,希望能与北边的某支队伍汇合,或者能走到谁的王庭休整也还不错。
“将军,前方发现一路人马。”探路兵抬头看见远方乌压压一片,像是军队在行军,以为是自己人,一脸高兴地朝一旁的居日道。
居日眯缝着双眼朝前望了望,那队伍近了一步,更近了一步,等到再近一步之时,居日突然发现行军队伍的装扮不是匈奴装扮,他们是-----汉军。真是苍天无眼,刚刚摆脱了身后的汉军,眼前又遇到更大队伍的汉军。居日长长叹了口气,看来这次他是无路可逃了。
“将军,是汉军。”探路兵这一下子终于看清了前方队伍,乌压压一片不是自己人却是汉军,这让居日身边这不到百余人的队伍大惊失色,队形一下子乱了起来,大家左右看看,寻找着逃跑的路线,但哪里又能让他们逃亡呢?
“将士们,身前身后都是汉军,不要看了,我们只有拼死一搏,否则别无他途了。”居日冷冷一笑,用沾满血色的袖子擦了擦左手上泛着光亮的弯刀,阴**。
郑吉一眼瞥见前方有一小队匈奴人,看对方丢盔弃甲身上还染着血色,大概是刚刚进行过一场大战,等到靠近之时,猛然间郑吉看到了居日,在匈奴为奴的那两年他与居日可是经常照面,这一刻,郑吉心中暗暗一笑,该是自己报仇雪恨的时候了。
“前方遇敌,大家准备。”郑吉挥了挥手中长剑,身后队伍立即紧张起来,摆好阵型。
“弓箭手准备。”郑吉又是一喝,上百名弓箭手弯弓搭箭站在郑吉面前,居日等人扬起弯刀,犹如即将赴死的死士一般,朝郑吉大军而来。这阵势就连郑吉也大吃一惊,也许这就是匈奴勇士,匈奴人心目中的英雄情结。
“咻咻咻。”上百只箭如雨水一般洒落下来,轻轻落在了几个匈奴士兵身上,还有一些箭因为匈奴人躲避及时而没有被射到。居日一马当先,几个大步跨到箭阵,横劈怒砍,终于砍伤了几个人,就连郑吉也吓的勒马后退了几步。
“取上将首级着赏黄金百两。”汉军一行人已经持刀砍过来将居日团团围住,郑吉退到后面,对汉军道。居日也不管他说什么,像在剁白菜似的一阵乱砍,大概他已经完全没力气了,大概他受伤太重,大概他意识早已不清了。突然,一把利剑横来,直刺居日心脏。
仰头向天口吐一泊血红,白云苍山之间,仿佛有一位俏丽的身影向自己走来,那身影起初是模糊的,渐渐的,渐渐的,她如此清晰可见。对,那就是颖儿,是颖儿一脸的笑意又来找他打探什么了,手里还不忘提了一筐送给居日的吃食,也不知道那篮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只是,只是,如此可惜,居日恍然发现,他还没跟她表白,他还没把自己的心声说出来,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开始,一切却又如此匆忙的结束了。重重的倒在地上,献血流了满地,浅浅闭上双眼,那倩丽的身影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颖儿心里咯噔一沉,也不知为何这几天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直到这一刻整个心都仿佛被掏空了。抬头瞧了瞧冯姝,见她还在梦境中,只是满头大汗的,难道又是那一场噩梦?
刘曲歌满身是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不忘将冯姝保全下来。“姝儿,快跑,快跑。”刘曲歌嘶声呐喊着,然而更多的箭雨此刻却已经向她射来,顷刻之间原本风华绝代的美人就变成了身中数箭的刺猬,也许用刺猬来形容并不合适,然而那时那刻刘曲歌身上中了数十支利箭那样子到还真如刺猬一般。
“翁主,翁主.....”冯姝拼命的喊着,想要抓住她救走她,然而,她终究是失败了。
“翁主。”一觉醒来,猛然起身,冯姝惊出了一身冷汗,用袖子轻轻擦拭,微微喘了口气,转眼瞧见颖儿一脸神色慌张的看着自己,淡淡一笑道:“我没事。”大概是为了安抚颖儿。
“阏氏又做那个噩梦了?”颖儿关心的问了句,冯姝向她浅浅一笑,并未回答。
又过了几日,王庭传来了噩耗,居日惨死郑吉逃脱,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冯姝的内心是快乐的,但她转眼朝颖儿看了一眼,却见颖儿一脸失魂落魄,整个人仿佛一下子空了,心里又没来由的一阵心疼。
“颖儿。”冯姝朝颖儿叫了一声,颖儿这才回过神来,问道:“怎么?”
“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吧。”冯姝犹豫着想要劝慰两句,想了想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劝慰,最后落出口的也就只有这两句了。颖儿答应了一声退出帐外。
冯姝想着自己似乎还有什么事没做,于是披上袍子出了帐门。
当握也迷看到奏报的那一刻,整个人简直要疯了一般,眼前是居日的尸体,好在郑吉还算尊重他们匈奴勇士,给留了个全尸,然而这尸体足以证明郑吉的战绩,他让整个匈奴都开始颓废萎靡了。汉军在匈奴以西的势不可挡局面越来越来,以及匈奴内部的风起云涌,灾荒内斗不断各阶级矛盾丛生,这所有一切都让握也迷愤怒、恐慌、压抑、不干,然而凭他个人能力又似乎无法扭转匈奴整体败势。
“噗。”一大口鲜血喷出来,握也迷苦熬多日,这一刻终于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