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02
【1】【丹凤门内广场日外】
丹凤门城楼下,坠楼的张尚服被禁军们包围,只能看见他们脚下被鲜血染红的残雪,如同染血的白绫。
(切)写着几行墨字的染血白绫被一双颤抖的手捧着。
李柏舟看着手的主人卢世瑜。
李柏舟:简直骇人听闻!——居然利用先皇后的旧宫人陷害手足,幸好此人还有一线良知,不然萁豆相煎的惨事,竟要再发生于我圣天子治下!
(字幕 中书令 李柏舟)
卢世瑜:今日事,分明是鼠辈存心陷害。中书令难道想一手遮天,掩盖真正狼子逆心吗?!
(字幕 太子少傅 吏部尚书 卢世瑜)
李柏舟:卢尚书是东宫业师,情急之下说出这话,在座都能理解。(黄赐等几个官员附和点头)只是诸位亲眼所见,说齐王有贺礼的,是太子殿下!难道那(指着远方张尚服的身体),就是他的贺礼?!
顾逢恩冷笑:也许就是呢?卢尚书是东宫业师,中书令还是齐王妃之父!(群臣望向齐王)中书令的话,也不是随口说来的吧?
李柏舟:不管是谁的岳父,臣先是天子之臣!休说今日之事天日昭昭,满朝都是证人。就是三年前,孝敬皇后薨逝之夜殿下未侍奉在侧,反命嘉义伯擅开宫门——
皇帝闻言,不由皱眉,望向萧定权。
而他眼中的萧定权已经平静了下来。
萧定权望着卢世瑜丹凤门城楼。
(闪回)彩棚内。
张尚服:殿下,齐王要我局内人用三年前的旧事,在冠礼之上攻讦殿下。请殿下早作防备——
萧定权:那个内人是谁?
张尚服迟疑了:隔得太远,小人没有看清楚——
(闪回结束)
朝臣还在争吵。
顾逢恩:李柏舟!你跋扈——
萧定权一声断喝打断了他。
萧定权:顾逢恩!上城楼,截住那个带轴子的宫人!
顾逢恩稍一愣,立刻回过神来,转身便向城楼的方向跑去。
众臣面面相觑。
【2】【丹凤门城楼日外】
城楼上,吴内人跌坐在地,裹着黑色锦缎外套的卷轴散落在她脚边。
(切)顾逢恩奔到了城下。
(切)吴内人抱着立轴,跌跌撞撞往城下跑。
(切)顾逢恩快步爬上城楼阶梯。
(切)几乎要遭遇之际,顾逢恩似乎听见了响动:什么人!
顾逢恩快步爬上城楼,城楼上已经空无一人。
(切)禁军某捂着吴内人的嘴,悄悄开打了留着的小门。
(切)顾逢恩无奈地四顾。
(切)禁军某望着立轴低声:大王说,赶快回去,把这东西处理好。
吴内人惊惶点头。
【3】【丹凤门内广场日外】
回归的顾逢恩,向萧定权摇头。
萧定权向他点头,以示知情。
顾逢恩慢慢地退回。
李柏舟:嘉义伯拖延了这么久,殿下说的什么宫人在哪里?
萧定权没有回答。
卢世瑜:殿下!究竟有什么隐情,还请殿下直言!
萧定权悲哀地望着卢世瑜,还是没有回答。
卢世瑜:陛下,臣请三司介入,彻查此事,严惩奸宄,还国本清白!
李柏舟:到底师生情深,卢尚书还真是自信——
李柏舟跪地:陛下,不但今日冠礼应该中止。臣为国家宰相,质疑储君德行,不勘国本之位。请陛下明察!
半数臣工跟随李柏舟跪下:臣等请陛下明察!
皇帝看看李柏舟,再看看萧定权。他在隐忍。
皇帝:看来今天太子不说句话,他们都不会罢休的——
站在礼台上的萧定权,目光越过众臣,投向了张尚服坠楼的方向。
他看着张尚服被禁军们抬起,意图离开。
皇帝警告地:说话,太子。
萧定权喃喃:臣——现在无话可说——
皇帝大怒:典礼先停了。李重夔,送太子回宫去!
李柏舟胜利的笑意。
卢世瑜焦灼的神情。
李重夔向萧定权行礼:殿下,请——
萧定权跟随他向前走了两步。
丹凤门方向,他眼中的禁军突然止住了脚步,一人伸出手,探了探张尚服的鼻息,然后匆匆向礼台的方向赶来。
萧定权止住了脚步。
赶来的禁军匆匆报告李重夔,李重夔一惊,再上报给皇帝。
李重夔:陛下,坠楼之人尚存一息。
局势改变,跪地的李柏舟神情陡变,望向齐王。
齐王双手握拳,蹙眉望向城楼的方向。
萧定权突然转身面向皇帝,跪地:陛下,臣现在无话可说!但臣同卢尚书,请彻查此事!
卢世瑜见状跪地:陛下,臣等请彻查!
又有小半数的朝臣随他跪下:臣等请陛下彻查!
皇帝放眼望去,两跪者和余下的立者,派系分明地分割了整个朝廷。
皇帝:这是国是,你是国本。太子要想好了后果——
萧定权叩首:是!
萧定权转对台下齐王:本宫的提案,齐王赞同吗?
齐王:殿下,今天从头到尾,罹受无妄之灾的,是臣!
萧定权一笑:本宫就知道卿不会有异议——所以已经让嘉义伯,先行一步,去拘捕尚服局所有宫人了——
众臣惊哗,这才发现顾逢恩早已经不在场。
皇帝看看太子,再看看齐王。咬牙。
【4】【尚服局库房日内】
立轴放在齐王书写的几案上。
吴内人拉开一个个抽屉,在焦急地寻找着什么东西。
(切)尚服局,内人们尖叫着、哭泣着,被军士们一一从室内推出。
顾逢恩从惶恐悌泣的内人中一路走过去:按着名册搜,不许走脱一个!
(切)吴内人终于在某个抽屉的一角找到了火石和火镰。
(切)顾逢恩引人一路走过,路过库房院门。
他折返了脚步:这是什么地方?
(切)吴内人听见院内的脚步声,她击打着火石和火镰,但手指颤抖,几次都不能成功。
(切)顾逢恩在库房门外停下,一手推门,门从内被闩上了。
(切)吴内人终于打着了火。
(切)顾逢恩下令:砸开!
【5】【晏安宫日内】
已经将衮冕更换成紫袍玉带的常服的萧定权,站在皇帝的书房内。
皇帝:——庶人王子,同法同刑。君子今日,枉言成人?
皇帝转向萧定权:这是跳楼那人告诉你的?
萧定权:是,陛下。
皇帝:她说是齐王所书?
萧定权:是,陛下。
皇帝意味深长看了齐王一眼。
皇帝:那个宫人是谁?
(闪回)彩棚中。
张尚服:隔得太远了,小人没有看清楚。(闪回结束)
齐王关注着,想得知萧定权已知的信息。
萧定权:臣现在还不知道——但是逢恩应该马上能够查出来。
皇帝看着站在一旁的齐王。
皇帝:为什么不告诉朕?
齐王跪:陛下,臣真的没有——
皇帝打断了他:朕是在问太子——
萧定权抬起了头。
皇帝:如果你说的是真话,冠礼之前为什么没有告诉朕?
萧定权无言以对。
皇帝:如果你说的是真话,在冠礼之上,在天下人面前,你这么做,是想看你哥哥的笑话,还是想看你父亲的笑话?!
萧定权咬牙,仍然沉默。
皇帝冷笑:其心可诛!
齐王察言观色。
齐王:陛下,此事不论何情,都是因臣尚未之藩而起,令殿下忧扰,臣实死罪。臣请陛下,许臣离京——
萧定权:大哥,不要走——
齐王疑惑抬头望向萧定权。
萧定权:等那对轴子找到了再走——我身上罪名已经不少了,不想再背上不友兄弟、诬告手足这一条。
【6】【尚服局库房日内外】
库外,两个军士在顾逢恩的命令下撞门。
(切)库内,门即将被撞开,而轴子并未完全起火,吴内人惊恐地望向门外。
姜尚宫的声音响起:慢着!
(切)室外,姜尚宫带着数名女官站立在顾逢恩身后。
姜尚宫:嘉义伯认得小人吗?
顾逢恩轻蔑地:姜尚宫。
姜尚宫:六宫宫人,都由小人统辖。嘉义伯是外臣,请勿越俎行事。
顾逢恩挑衅:我倒想看看,统领六宫的姜尚宫,拿什么能够拦住我这个外臣,越俎行事!——砸开!
(切)库内,门闩断了。吴内人抱着还没有烧完的轴子,一脸惊恐,来不及了。
(切)库外。顾逢恩一手按在门上,即将推开。
姜尚宫平静地:陛下圣旨,命小人接管。
顾逢恩愣住,他的手慢慢离开了门。
【7】【晏安宫夜内】
齐王:殿下,臣请之藩,是想顾全跟殿下的君臣之义。可臣真写过殿下说的那东西,愿受天诛!
萧定权:下有三司,上有君父。何劳天诛?
皇帝向他们掷出了一本奏章:好了!
齐王和萧定权暂时都不敢再说话。
皇帝怒:——东西找到,该吵再吵,当诛再诛!
陈谨躬身:陛下,搜查尚服局的人回来了——
一人影背光入殿。
萧定权回头:逢恩?
人从背光中走出,出现在他视野中的并非顾逢恩,而是姜尚宫。
姜尚宫向皇帝跪拜。
姜尚宫:陛下,尚服局上下全部八十七人,都已拘系。
萧定权讶异的表情。
姜尚宫:尚服局内已经搜遍,殿下说的人和东西——都没有找到。
齐王悄悄松了口气。
萧定权不可思议地抬头望着皇帝,浑身颤抖。
萧定权:陛下命她去?陛下明知道她是——
皇帝面无表情。
萧定权看着姜尚宫躬身行礼后,退出殿外。
萧定权看着好整以暇的齐王,失望地:刚才臣说的话,陛下不会相信了,是吗?
皇帝冷淡地:没有人证物证。几句话想让朕相信,想让天下相信,要三法司何用?
萧定权失落地:陛下问臣,为什么不事先告诉陛下——臣就是害怕会变成这样。
齐王不由蹙眉。
萧定权:陛下,如果张氏也醒不过来,陛下要怎么处置臣?
皇帝不言。
萧定权:就是陛下不处置臣,朝廷也不会放过臣。陛下会像想要保全大哥一样,保全臣吗?
皇帝不言。
萧定权:背母不孝,危君不臣——那道讨伐臣的檄文,如果臣事先不声明,就这么当着天下人的面抛了下去。千夫所指、群起攻讦的时候,陛下也会觉得,有罪的,是臣吗?!
皇帝不言,向内室的方向走去。
萧定权突然高声:爹爹!三年之前,为什么不给我开门?!
皇帝止步。
萧定权的泪水垂下。
【8】【丹凤门外广场夜外】
三年前雪夜,
丹凤门外,十七岁的萧定权奋力拍打着紧闭的宫门,语带命令地焦急呼唤。
萧定权:开宫门!我是皇太子!
隔着宫门,可以听到陈谨的声音。
陈谨os:国家法制,不涉危急军情,宫门关闭后绝不可擅开,免有谋叛之事,危及天子。殿下身为储君,更请谨守宫规国法。
萧定权伏在门上追问。
萧定权:陈常侍,皇后殿下,还好吗?
陈谨os:是。
定权仍然不肯相信,再度询问。
萧定权:陈翁,我娘,她真的还好吗?
门内沉默了。
萧定权:——陛下在哪里?
陈谨os:陛下已经安寝,小人不敢打扰。
萧定权:陛下,在登华宫?
门内陈谨叹了口气:小人先回去了。
片刻后,萧定权突然开始擂门。
擂门声伴随着少年泣血的声音回荡在无星无月的夜空,并折荡于广场之上。
萧定权:娘——娘——爹爹,开门啊!
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双手,将他整个人径直抱离了宫门。
定权挣扎中回头,看清了来人——同样只穿着单薄便服的少年顾逢恩。
萧定权啜泣:哥哥,我一定要进宫。娘大概——
顾逢恩没有答话,把他放在一旁,从怀中取出一份上带三枚鸟羽的军报,高声疾呼。
顾逢恩:长州紧急军报,要即刻面呈天子!开门!
【9】【懿德宫夜外】
萧定权的面前是如登天宫的玉阶。
雪积路滑,他跌跌撞撞,手脚并用地奔跑上玉阶。
玉阶的顶端,一双黑色暗花云龙纹的粉底皂靴出现在眼前。
顺着皂靴向上,看见的是寒风中微动的红色常服袍摆、腰上白玉带、以及相貌清癯,却神色阴沉的皇帝。
萧定权愣住止步,迷惘伤痛地望着父亲。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双不见真实感情的冷淡双眼。
试图向父亲寻找安慰和信心的萧定权,面对他如此的深心,有些不知所措。
萧定权:爹爹……
皇帝身后的殿内此时传来了哭号声。报丧的钟声响起。
众人:皇后殿下!
萧定权蓦然瞪大了双眼。
萧定权:娘!
【10】【晏安宫夜内】
萧定权强忍着眼中的泪水。
萧定权:臣有罪——那天晚上臣应该留在宫里,臣是昏定看皇后还算好(哽咽)——
臣有罪,臣为了见皇后,让嘉义伯谎造军报夜开宫门,让君父身陷险急。天下人面前,臣不能辩解分毫——可是为什么,爹爹——
皇帝冷淡地看着他。
皇帝:太子心里头,一直都在怨恨朕吧?
萧定权:臣不敢——一国之内,臣不能仇其君。
皇帝冷笑:可一家之内,子可以仇其父?
萧定权抓住了皇帝的衣摆,摇头:爹爹,我从来都没有过。我只是想问清楚,爹爹心里,我——
皇帝握住了他的手:明天早朝——
似乎有了一线希望,萧定权抬起了头。
皇帝将他的手从衣服上拨离:自己请罪吧。
萧定权呆住了,重复:明天早朝——
皇帝已经带着齐王向内殿走去。
萧定权看着他们的背影:臣不会请罪的。
皇帝止步,诧异看着他。
在他的注视下,萧定权站起身,擦了一把眼泪。
萧定权:爹爹刚才问,冠礼上我声明之后,世人再看到那轴子,大哥要如何自处。我也顾虑到了——
齐王惊诧。
萧定权:于公,齐王是我的臣下,臣下有错,我有教导他的责任。于私,萧定棠是我的手足,在天下人面前,我不能不想办法维护他。
萧定权看着齐王。
萧定权:张氏告诉我之后,我就重新写了一幅轴子,让她替换下来了。
(闪回)库房中,张尚服将案上齐王所写的立轴外套解下,换成了太子所写的立轴。
吴内人再度从尚服局库房中走出,她小心掩饰这手中那两卷黑色锦缎包裹的立轴。
张尚服躲藏在门后看着她,一脸痛苦。(闪回结束)
齐王惊惶的表情。
萧定权:刚才姜尚宫不管是烧掉还是毁掉的,是我写的那一幅。原来的,张氏应该藏在什么地方了。她醒不过来也没有关系,嘉义伯想必已经在找了——
皇帝神情复杂地看着萧定权。
【11】【尚服局夜内】
张尚服值房内。
顾逢恩指挥着数名军士正在翻箱倒柜。
【12】【晏安宫夜内-外】
萧定权:我说的话,大哥不相信吗?
齐王硬撑冷静,摇头:嘉义伯再精明,臣根本没写过的东西,他要怎么才能帮殿下找到?
萧定权:那么大哥不妨拭目以待,明天早朝,我能不能拿出大哥的原件?
(切)殿外檐下,姜尚宫转身离去。
(切)萧定权向皇帝行礼后,向殿门走去。皇帝无言地看着他,没有阻止。
(切)萧定权直走到殿门,适逢李重夔入殿。
李重夔:陛下,尚服张氏。
萧定权止住了脚步。
李重夔:——醒了。
皇帝看着两个儿子,沉吟片刻:你们两个,既然都言之凿凿。太子先不忙回去,留下来问个明白吧——
【13】【晏安宫日外】
两控鹤卫架着重伤的张尚服上了丹墀一侧的玉阶。
丹墀的另一侧,姜尚宫正在匆匆下阶。她看见了张尚服。
赵贵妃os:那个贱婢,是她和禁军的私生女儿?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姜尚宫os:有些事,瞒得过天地君亲,也瞒不过——(姜尚宫与张尚服,目光一瞬交错)和她一起进宫的同期。
姜尚宫看着张尚服被带离。
【14】【尚服局夜内】
张尚服值房内。
军士无奈向顾逢恩摇摇头:嘉义伯,全找遍了。
顾逢恩蹙眉: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不然殿下——
宦官某入室,对顾逢恩耳语了几句。
顾逢恩惊讶:醒了?陛下亲审?
【15】【晏安宫夜内外】
皇帝居中而坐,萧定权和齐王侍立在他的两侧。
张尚服已经无法跪拜,她瘫倒在大殿的地面上。
她看见了萧定权不忍的目光。
李重夔:奉旨问尚服张氏话——今天之事,是否有人加害你?
(闪回)张尚服模糊的记忆。
城楼上,张尚服拾起地上卷轴。
她再起身,眼前是吴内人的手,推向了自己。
跌落前,张尚服眼中吴内人的脸,和她随即扔下的一方白绫。
姜尚宫os:知道的话,天下谁会去犯这种逆人伦的大罪?
赵贵妃0S:也是可怜,两个人,都永世不得超生了。(闪回结束)
张尚服:是——
随着她这个动作,萧定权和齐王同时流露出了紧张的神情。
张尚服:小人自己跳下去的——
萧定权惊愕的眼神投向了张尚服。
齐王上翘的唇角。
萧定权声音颤抖:你说什么,张内人?
萧定权看到张尚服眼角,一行泪水滚落。
萧定权:张内人为什么要包庇她?她到底是谁?你不用怕,我答应过你,会保住你一局人平安的——
皇帝呵斥:你住口——
皇帝转而示意李重夔。
李重夔将那方白绫拿到了张尚服面前,给她观看。
张尚服的瞳孔因为惊悸而收缩。
李重夔:罪人想清楚了再回话,构陷储君,是谋反之罪!——是谁让你上丹凤门的?
张尚服:是——
她看了看齐王。齐王紧张不已。
张尚服:——小人自己上去的。
齐王轻松了下来。
萧定权喃喃:为什么——
赶回的顾逢恩显然听到了供述,他跨进殿,呆立在殿门前。
萧定权听见声响,无助地望向他。
顾逢恩万分无奈地向他,摇了摇头,以示卷轴并没有找到。
萧定权突然奔向了张尚服,蹲跪在她身旁。
萧定权握住她的手:张内人,别的事我都可以不问。但你一定要告诉我,你把齐王写的轴子放在哪里了?
【16】【尚宫局夜内】
尚宫局隐蔽的监室,几个提着宫灯的内人推开了门。
黑暗的室内被照亮,墙角蜷缩着吴内人。
吴内人抬头,面前是姜尚宫。
吴内人:小人——想见大王——
姜尚宫盯着她耳边的多宝耳坠。
姜尚宫:大王现在和陛下在一起,此事了结,就会带你去见他的。
吴内人点了点头。
姜尚宫:那副轴子,你烧掉之前,打开看过吗?
吴内人摇了摇头。
姜尚宫:你从小就跟着你们尚服,到现在快二十年了吧?
吴内人点头。
姜尚宫:宫里头,应该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她了吧?
吴内人点点头。
姜尚宫:她要想藏住什么东西的话,你知道会是哪里吗?
吴内人迟疑了片刻,点点头。
吴内人:我们尚服,她怎么样了——
姜尚宫:她醒过来了——
吴内人:她知道是小人——
姜尚宫:她不会供出你来的。
吴内人疑惑的神情。
【17】【晏安宫夜内】
萧定权焦虑而殷切的凝视着张尚服。
萧定权:张内人。
张尚服摇摇头:殿下,小人对不起旧主,小人无话可说——
一行鲜血从她嘴角滑下。
李重夔走过,捏开张尚服的嘴唇,旋即向皇帝报告。
李重夔:陛下,罪人咬舌了——
萧定权试了试她的鼻息,对殿外高声:来人!
皇帝:太子想要干什么?
萧定权抬头:陛下,她还没有死——
皇帝:救活她,留着告诉天下,你做的丑事吗?
萧定权呆若木鸡。
皇帝起身:罪人,明日车裂弃市——(对李重夔皱眉)扶他起来,成何体统!
李重夔扶起了萧定权。
萧定权:爹爹,就这么想让儿变成乱臣贼子吗?救救她——
皇帝摇头:你,不只是朕的儿子。朕,也不只是你的父亲。明天早朝,自己请罪。
萧定权沉默。
皇帝作怒:回话!
萧定权闭上了眼睛:陛下,臣遵旨。
(切)殿外,窥视着这一切的宦官某的身影。
【18】【晏安宫夜外】
顾逢恩默默跟随萧定权出殿,下玉阶。
顾逢恩:难道她和齐王是共谋?根本就没有她说的那对轴子?
萧定权:张内人,她不是这种人——
顾逢恩:那为什么不肯把那个宫人供出来?
萧定权:也许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苦衷。
顾逢恩:明天早朝,难道殿下——
萧定权:我无罪。逢恩,你是相信我的,对吧?
顾逢恩驻足悲哀的看着他。
萧定权:而且我知道在哪里了。我们走。
他们身后,刚才偷窥的宦官某尾随离开。
【19】【皇宫夜外】
姜尚宫和两三个内人,带着吴内人匆匆走过巍峨的红墙。
(切)萧定权和顾逢恩随后走过同一堵红墙。
(切)姜尚宫一行走过一道回廊。
(切)萧顾二人走过同一道回廊。
(切)姜尚宫一行走过一道宫门。
(切)萧顾二人走过同一道宫门。
(切)吴内人一行人止步,姜尚宫抬起头,眼前是懿德宫的牌匾。
(切)萧定权和顾逢恩止步,眼前是懿德宫的牌匾。
萧定权推开了宫门。
里面并没有人。
【20】【御花园夜外】
御花园,太液池的假山石下,已经绕过了懿德宫的吴内人指点着。
几个内人打着灯笼,在山石间翻找。
【21】【懿德宫夜内】
宫门打开了,萧定权的面前是一座瑰丽而冷清的宫苑。
如登天宫的玉阶。
没有人打扫,积雪也还没有消融。
他站在阶下望着眼前的玉阶,有些恍惚。
他的皂靴踏上了玉阶的第一级。
五六岁时的萧定权突然从二十岁的萧定权身后跑来,超越了二十岁的他,笑着跑上了玉阶。
二十岁的萧定权跟了上去。
五六岁的萧定权跑到了廊下,突然驻足。
十六七岁的张尚服正蹲在廊柱后哭泣。
五六岁的萧定权驻足,好奇地关切:张内人,你哭了?
十六七岁的张尚服的掌心中,是两截精美的断簪。
五六岁的萧定权接过:别怕,我帮你藏起来。不会让皇后知道的。
二十岁的萧定权含笑观看着这一幕。
五六岁的萧定权转身,跑进了殿内,一面喊着:娘——
顾皇后的声音:三郎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二十岁的萧定权急忙推门,跟了进去。
败落的殿内什么人都没有,更没有皇后的身影。
萧定权呆立片刻,穿过了外殿,来到书房。
他走到万签插架的书架前,从手大致比出了一个五六岁儿童的身高。
蹲下,在其中寻找着。
拉开一两个抽屉后。
某个抽屉里赫然放着一个黑色锦缎外套包裹着的立轴。
顾逢恩:真的在这里——
取出了立轴。
抽屉里,还有两截断掉的精美玉簪。
二十岁的萧定权,
看着和抽屉的高度同高的五六岁的萧定权发问:娘怎么一下子就知道是在这里的?
顾皇后摸摸他的头:因为三郎只有这么高啊——等你长大了,娘大概就找不到了。
一旁跪着年轻的张内人。
顾皇后:张内人,我可以不处罚你。但是有朝一日这孩子遇到一样的事,也请你们能够回报他——哪怕只是一句话。
顾逢恩: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闪回)张尚服咬舌前:小人,对不起旧主,无话可说——(闪回结束)
萧定权把玩着断簪落寞一笑:毕竟,我是她的故人之子啊。
【22】【御花园夜外】
御花园内,吴内人蜷缩在假山石的树后。
(切)远处,太液池旁,内人们显然什么都没有找到。
内人某:看来她一早就不知道,就是趁机想跑,尚宫——
姜尚宫:跑了她,我提头去见大王,但也要先生殉了你们!
两个内人焦急分散去寻找,却离吴内人躲避的方向越来越远。
(切)吴内人在躲藏地,等到三人都渐行渐远,逐渐没有了声息。
她想逃离之际,一条衣带突然从身后套上了她的脖子。
她艰难回头,是适才从晏安宫尾随而出的宦官某。
【23】【懿德宫夜外】
顾逢恩抱着立轴,和萧定权一道走出宫,到了廊下。
宫门突然打开了。
灯火通明。
十数名带甲的控鹤卫走入,分侍两侧。
皇帝在李重夔的侍卫下,走入。
齐王跟在他身后。
萧定权惊讶而无言地望着皇帝。
李重夔:殿下,交给天下之前,还是先交给陛下吧。
他从萧定权手中接过了立轴,解开外套,交给皇帝。
皇帝展开立轴后,看了一眼。
他先看齐王,齐王低头。
皇帝反手把立轴甩到了萧定权的脚下。
皇帝:就让太子这么拿去,给天下看吧!
萧定权疑惑地捡起立轴,展开。
立轴完全是空白的。
垂头的齐王,嘴角衔着一抹嘲讽的浅笑。
(闪回)尚服局库房中,齐王在书写立轴。
他的笔蘸的是清水,笔过纸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齐王看着库房门外张尚服的身影,对吴内人点了点头。
从他怀抱中吴内人的角度看,这是一卷空白的轴子。
吴内人读出了轴子上不存在的文字:背母不孝,危君不臣……
(闪回结束)
萧定权想起了晏安宫中齐王说过的话。
齐王os:嘉义伯再精明,臣根本没有写过的东西,他要怎么才能帮殿下找出来?
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陷入了齐王的圈套,萧定权愤然怒目齐王。
顾逢恩不安地低声提醒:殿下,那个内人——
【24】【御花园夜外】
宦官某将用吴内人的衣带勒住她的脖子,将她带到了姜尚宫的面前。
宦官某:大王要我告诉尚宫,御审已有成论,张氏是按着尚宫的心意来供述的。
姜尚宫看一眼吴内人,点点头。
宦官某:大王说,太子就算找到了轴子也不要紧,他自有应对之策。
姜尚宫:这么说,她已经没有用处了——
吴内人:大王,一直是骗我,对不对——
姜尚宫:不要见血,收拾起来太麻烦。
吴内人眼中有泪光:为什么选中我?
姜尚宫:你不会想知道的。
吴内人尖声:姜氏!终有一天,你恶贯满盈,会永坠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姜尚宫平静地:永世不得超生的,是你。到下头去问问你们尚服,就明白了——
宦官某的衣带收紧,吴内人痛苦挣扎着,终于没有了气息,她的身体慢慢滑到了地上。
姜尚宫的视线下移,停留在她的多宝耳环上。
然后抬头意指内人甲乙,冷冷地吩咐宦官某:还有她们。
【25】【懿德宫夜外】
皇帝凝视着的空白立轴。
皇帝:你咬定说有那么一个宫人,她到底是谁?
萧定权颓然摇头。
皇帝询问李重夔:尚服局一共多少内人?
李重夔:八十七人。
皇帝:明日尽数处决。
李重夔一愣:臣遵旨。
萧定权大惊,试图阻拦:爹爹!
皇帝:太子明天上朝,记得免冠素服。
萧定权:爹爹,那些都是无罪之人!
皇帝指着他手上的空白立轴。
皇帝怒:先想想怎么保住你自己吧!
萧定权愣住了。
皇帝对李重夔下令:今晚不许太子出宫,明天你亲自送他上朝去。
看看顾逢恩,又怒:还有,把这个人给朕关起来!
控鹤卫士架起了顾逢恩。
顾逢恩不满地、焦急地:姑父!
这个称呼,让皇帝看了一眼懿德宫的宫阙,他迟疑了一瞬。
皇帝:——明天早朝之后,再放。
皇帝离开。
晚走一步的齐王贴近了萧定权:殿下答应保住她一局人?难怪人说轻诺必定寡信,以后可一定要量力而行。
萧定权看着空白的卷轴,咬牙:从一开始,你就打算杀了她的,是不是?
齐王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三郎,别说这种孩子话,免得再惹爹爹生气。
齐王离开。
【26】【皇宫夜外】
李重夔侍奉皇帝前行,齐王跟在他身后。
皇帝突然止步。
转回身重重甩了齐王一耳光。
离开。
留齐王愕然驻足。
【27】【皇宫夜外】
李重夔无言地跟随着皇帝,控鹤卫士远远跟在后面。
皇帝:重夔,你在想什么?
李重夔摇摇头:臣没有。
皇帝:你也在想那副轴子是白的,很奇怪吧?
李重夔没有回答。
皇帝:你也觉得一味怪罪太子,是朕糊涂了吧?
李重夔:臣不敢。
皇帝叹气:朕知道,他们都说了谎,没准大郎的谎话还说的更多一些。就像小孩子打架,是他先动的手。
皇帝:家务事都不好判断,可——大郎先是朕的儿子,太子,先是朕的臣子。
李重夔沉默。
皇帝:顾思林再回长州,边城千里尾大不掉,手握二十万重兵,也尽数跟着他姓顾。
(插入画面)长州城头,顾字旗帜飘扬。城下骄兵悍马,顾思林正带着顾承恩在阅兵。
皇帝:除了太子,朕拿什么能够节制得住他?
皇帝:就算是大郎先动的手,也只能够委屈太子了。朕只能先当天子,再做他的父亲。但明天早朝之前,你可以私下去跟他说。——让他听话一些,不要再像今天这么不懂事了。
皇帝:就说你自己揣测上意,不要说是——
在幽长的红墙下,皇帝独自,渐渐走远:朕的意思。
【28】【皇宫夜外】
齐王在往相反的方向走。
姜尚宫:大王没有事吧?
齐王:那个人,已经处置好了吗?
姜尚宫伸出手掌,掌心是吴内人的一只多宝耳环。
齐王将耳环接了过来。
姜尚宫:大王事先,也不和小人说一声。
齐王:你是说轴子的事?几事不密则害成,尚宫不要介怀。
姜尚宫的疑惑并不完全在此,但是另换了话题:明天早朝上,太子真会——
齐王:现在他手上没有我半点把柄,反倒是自己一身泥水洗不干净。除了顺从陛下的意思,他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
姜尚宫:陛下要杀尚服局所有人,不单是为了保大王,恐怕也有想维护太子的意思。明天如果闹得太出格了,陛下会不会怪罪大王?
齐王:我原本也有些担心,但是挨了那一耳光,反而踏实了。陛下心里比谁都清楚,还是娘娘说得对,手心是肉,手背只是骨头。尚宫明天等着看吧——只要他一请罪——
齐王将手中的耳环丢弃在了红墙边。
齐王os:我说过,我要的不是他一个冠礼,我要的,是我家三郎这一整个人。
【29】【皇宫夜内】
几个控鹤卫士在室外把守着某处宫室。
李重夔带着一个端着饮食的卫士进室。
室内,萧定权独坐。
萧定权:殿帅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李重夔沉默一秒:殿下,应该事情一开始就告诉陛下的。
萧定权垂头:我只是想知道,他心里,大哥和我……
李重夔:天心,何必试探?
萧定权:所以我才败了。
李重夔:殿下用膳吧。从一早到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吃过吧?
萧定权没有动作。
李重夔:陛下说是那么说,心里还是想着殿下的。
萧定权看了看饮食。
李重夔:殿下当众低个头,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陛下不会为难殿下的。
萧定权:这些话,是陛下对殿帅说的吗?
李重夔迟疑地点点头。
【30】【皇宫夜内外】
李重夔已经走出。
卫士甲:殿下吃了吗?
卫士乙摇摇头。
卫士甲看着李重夔的背影:也只能先这么说了。除了这个,拿什么哄得住(目指室内)这位呢?
卫士乙:今晚是哄住了,明天怎么办呢?
卫士甲:那是肉食者担心的事情,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切)室内,萧定权抱膝蜷缩在床上的身影。
【31】【空镜 皇宫夜至日外】
过渡镜头。
层檐叠嶂、勾心斗角的皇宫全景,由夜至日。
【32】【垂拱殿日外】
等待早朝的臣工们聚集在垂拱殿外。
垂拱殿的殿门洞开。
满面得意的李柏舟率先走进。
卢世瑜看了看他的背影,跟入。
身穿朱紫官服的臣工,陆续鱼贯进入。
【33】【皇宫日内】
白衣的萧定权,在李重夔的陪同下,沉默地向垂拱殿的方向行走。
李重夔:殿下,这边请——
跨过某道宫门,萧定权突然止步。
他的面前,是尚服局二十几个年轻的内人,她们身着罪人的白衣,在宦官的解送下行将被送往某处。
内人们已经绝望,虽然都泪流满面,但都没有哭喊。
虽然行将赴死,看到了萧定权,她们还是按照礼仪,自觉地止步,面向他垂头行礼。
白衣的年轻太子,悲哀地望着白衣的年轻内人们。
画外响起了朝会的钟声。
李重夔:殿下,早朝要开始了——
萧定权:他说过,会保护我的对吗?
李重夔沉默地点点头。
【34】【拱辰殿日内】
早朝。
着朱色朝服、戴展角襆头的皇帝端坐于朝堂中央的龙椅上,陈谨侍奉在他身后。
玉墀下西侧站立着齐王。
文臣的范畴内,依序站立李柏舟、卢世瑜、张陆正、黄赐、杜蘅、何道然等文官。
众臣的注视下,萧定权从殿门外缓步进殿。
既没有看齐王李柏舟,也没有看杜蘅卢世瑜,他走到殿中无言跪拜。
皇帝环视群臣,语气也是消沉地:储君冠礼,不但是天家家事,也是天下国事,出了岔子,朕总得给你们一个交代。
对萧定权:——太子代朕说吧。
萧定权看了皇帝片刻后,终于将头上乌纱折上巾摘下,李重夔将纱帽接过。
萧定权:皇太子、臣萧定权,为冠礼变事,向天子及天下谢罪——
满朝惊哗。
卢世瑜喃喃:殿下?
萧定权:齐王身为亲藩,冠婚后未按祖制离京之藩,臣素怀隐忧。才捏造檄文,命尚服局首长张氏,冠礼之时于天下前抛下,欲以此举迫使齐藩离京——
李柏舟一笑。
卢世瑜试图阻止:殿下——
萧定权:不想张氏虽为孝敬皇后旧臣,进不敢诬告亲王,退又怕株连报复。两难之下,只有血溅城前,一死避难。令天子忧扰、典礼中止、臣工惊心——
卢世瑜:殿下!
萧定权:——臣罪同丘山,无言可辩。
满朝再度惊哗。
齐王舒了口气。
萧定权抬起头:陛下,此事——
李柏舟打断了他的话,捧笏出列,态度还算平和:皇太子既已供述,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皇帝片刻沉默。
皇帝:皇太子所做所为,尚无冠礼的资格。冠礼——先就不要办了——
萧定权无言。
李柏舟:太子殿下所作所为,冠礼本来就应该取消!
皇帝:削皇太子食邑两千亩,减俸禄三年——
萧定权无言。
李柏舟:储君食天下供俸,削田减邑,于其何损?处分太轻,难服天下!
卢世瑜忍不住开口:陛下!此事大不合情理,一定有重大隐情奸弊!请陛下明察慎审!
李柏舟看了他一眼:傅之以德义,师之以教训,是保傅之职。储君失德,卢尚书当付首责!
萧定权终于抬起了头:李柏舟!你不要太过分!
皇帝:怠忽职守贻误国本,太子少傅、吏部尚书卢世瑜——罢职审查!
萧定权望向卢世瑜,眼中泪水几出。
萧定权:陛下!这是臣的事情,和卢尚书没有关系!
皇帝警告地:太子——不要干政。
萧定权咬牙住口。
李柏舟:卢尚书自负其责天经地义。
皇帝蹙眉。
李柏舟:——构陷国家亲王,是无人君之道!诬告手足弟兄,是无人伦之情!使无道人,为未来主,是陷天下人于水火倒悬!臣决不能认同坐视!(从笏板后取出一封奏疏)——陛下!如此丧心病狂之人,怎可安居储君之位?!
皇帝蹙眉:中书令,逼迫太过,于已于人(看看站在一旁的齐王)都没有好处。
李柏舟有恃无恐:陛下,昨天冠礼上,皇太子攻讦齐王的话,天下都听到了。如果不按国法公开惩治,就等同昭告天下,有罪的——是齐王!
皇帝蹙眉看看齐王。
李柏舟:陛下——要怎么说服朝廷,说服天下——
半数朝臣跪地:陛下!臣等请按国法,严惩储君!
皇帝默默看着足下,属于李柏舟的势力。他想起了更为急切的压力——顾思林。
他的手攥拳至苍白,又松开。
萧定权紧张地看着皇帝。
皇帝:太子——去宗正寺反省,等候发落吧。
萧定权惊愕:陛下,宗正寺是禁锢重罪宗室的地方。臣是储君!
李柏舟冷笑。
皇帝:你站的地方,是国家明堂。触犯了国法,朕谁都不会庇护。
萧定权眼中带泪:可昨晚,殿帅跟臣说——跟臣说——
皇帝:你跟他说了什么?
李重夔沉默了一秒:臣什么都没有说。
萧定权呆若木鸡。
皇帝:亲自送太子过去吧。
李重夔领命,走近了萧定权。
萧定权失望之极地看着皇帝,垂下了头:臣明白了。
李重夔上前。
萧定权:不用,我自己会去。
他将要转身离去之际。
卢世瑜跪地:陛下!殿下素来仁孝友善,绝不会行此事!臣请御史台、刑部、大理寺共同介入,彻查此案!
杜蘅:臣附议!
李柏舟嘲讽地:太子殿下都当廷供述了,卢尚书怎么就能够如此笃定?!
卢世瑜:是!太子殿下是先帝交给臣的。请陛下下旨三司查证,不论结果是否如殿下所言,臣皆当一死以谢先帝!
萧定权愣住了。
他看看一脸冷漠的皇帝,再看了看痛心疾首的卢世瑜,眼眶终于湿润了。
萧定权喃喃:老师——
李柏舟笑笑:这里是明堂,卢尚书是大儒,立的哪门子军令状?
卢世瑜:可要是有人构陷储君——
李柏舟:构陷储君等同谋反,赤族而诛!真要如卢尚书说的,臣刚刚无礼,也会请殿下惩处!
杜蘅插嘴:中书令不愧掌过兵部,军令状立得驾轻就熟!
卢世瑜转向萧定权:臣虽然不知道殿下为何要如此供述。但是请殿下先受点委屈,以千承之尊暂涉司法之地,三司立案之后,臣一定能查出证人证物,为殿下洗清冤屈。
皇帝皱眉:卢尚书,这不是你说教的地方。
萧定权抬头,望向殿外。
(闪回)咬舌身亡的张尚服。
地上的空白立轴。
早朝前即将被处决的白衣内人们。
眼前的卢世瑜:下旨三司查证,无论结果是否如太子所言,臣皆当一死以谢先帝!
(闪回)
萧定权恍惚地摇头:老师,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承担,和老师没有关系。不要让三司介入了——
卢世瑜疑惑:殿下?
李柏舟嘲讽地:卢尚书离职,虽然算不上荣退,但至少可以全身而退,殿下何必让他去冒这个风险?还是请把实情,亲自再告诉他一遍吧。
皇帝皱眉,但没有阻止。
萧定权看着卢世瑜,忍耐地:是我让尚服张氏诬告齐王,她不肯才堕楼的。是我之罪,无言可辨——
李柏舟:卢尚书这回听明白了吗——
萧定权抬起了头,望向李柏舟:——这事情面子上,看起来是这样的吧?
李柏舟愣住了。
萧定权:实情,我稍后会向天子和朝廷汇报——
萧定权从李重夔手中自行把帽子取回,戴好。
萧定权:中书令,听人说话,切忌只听一半。何况刚才是储君向天子述职,中书令迫不及待从中打断,还在明堂上跳梁吵闹,简直殊无人臣之礼!
皇帝疑惑了。
李柏舟诧异地望着齐王。
萧定权一手扶起了卢世瑜:卢尚书,三司就不要介入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证人证物,也不劳他们去查了,我手上正好就有——带上来吧!
一朝人望向殿门,二人缓缓走入。
其中一个,赫然是昨晚已被勒死的吴内人。
齐王不但不解,且大惊失色地望向萧定权。
萧定权没有理睬他。
径直地与皇帝对视,无奈的控诉的眼神。
局势逆转了。
【35】【拱辰殿日外】
拱辰殿外,侍立的在殿外姜尚宫。
眼看着吴内人抱着黑色锦缎的立轴,在宦官某的陪同下登阶,即将入殿。
她的两耳垂上,只剩下一只多宝耳环。
姜尚宫:你怎么会——
姜尚宫看见了她的脖子上一道深深的黑色勒痕。
(闪回)昨夜,在姜尚宫的注视下,紧紧勒住她脖子的衣带。(闪回结束)
她身旁的宦官某闻声抬起了头,姜尚宫看清了他的脸。
(闪回)紧紧勒住吴内人脖子的宦官某的脸。
宦官某:大王要我告诉尚宫……(闪回结束)
现在护送她上阶的宦官某,和声称自己是逢齐王之命前往诛杀吴内人的宦官某,是一同个人。
姜尚宫顿悟:让你来的,不是大王,是太子——
【36】【拱辰殿日内】
吴内人跪在殿中。
齐王和萧定权一道,站在吴内人面前。
萧定权望着齐王,叹了口气。
萧定权:两件事——第一,大哥和姜尚宫,是没有我和嘉义伯之间那种默契的。做什么之前,一定要先通好气,免得叫外人(意指宦官某)钻了空子。
(闪回)昨夜晏安宫前,萧定权和顾逢恩出殿。顾逢恩向宦官某示意。宦官某随即跟了上去。(闪回结束)
萧定权:——第二,(意指吴内人怀中的轴子)呈给天子过目的东西,一定是要事先检查好的,这是最起码的人臣之礼。
(闪回)懿德宫的书架旁,萧定权和顾逢恩展开了卷轴,卷轴是空白的,他们对视一眼,在此时就已经发现了。(闪回结束)
萧定权对呆若木鸡的齐王:齐王,记住了吗?
卢世瑜奇怪地看看李柏舟和齐王的反应。
卢世瑜:殿下,这个人到底是谁?
萧定权:这个人到底是谁——请齐王告知陛下和诸位吧。
齐王不语。
萧定权:——还是让她自己来说?
齐王低头,无意间对上了吴内人仇恨的血红的双眼。
他也看见那少了一只的耳环。
齐王无奈地转向皇帝:陛下,她是尚服局的内人——吴氏。
朝臣低哗议论:昨天要嘉义伯截住一个宫人——
难道就是此人?
皇帝意识到了吴内人的身份和她背负的秘密,愕然转向萧定权。
萧定权:陛下,昨日冠礼变事,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臣方才的陈述——但是内中实情——
皇帝有了阻止的意图:太子——
萧定权:——齐王阴令此人制造檄文,意在冠礼之上攻讦臣躬。此事偶被尚服张氏得知,张氏念及与孝敬皇后君臣之义,在冠礼前密告于臣——
齐王:陛下,不是臣——
萧定权:反被此人推堕城下,更在君父及天下面前抛出此物——(从李柏舟手中取回白绫,甩到了齐王脚下)——嫁祸于臣。
满朝再度惊哗:骇人听闻——竟有此事——
李柏舟:简直是一派胡言——
萧定权怒斥:李柏舟!你是在跟谁说话?!
意识到自己言辞不当,李柏舟只得向萧定权垂了垂头。
李柏舟:臣不敢,但是单凭一个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宫人,就能够颠倒黑白吗?
萧定权: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我看中书令的自信,比卢尚书还要更多几分。此人到底知道多少内情,现在开口,又会在天子和朝廷面前说出多少内情。中书令——你,又敢冒这个险吗?
李柏舟哑然,看着形容狼狈的吴内人,又望向齐王。
齐王无力地反驳:空口无凭,你——
萧定权示意。
宦官某取过吴内人手中抱着的立轴,交给萧定权。
萧定权旋即将它抛到齐王手中。
萧定权:齐王要证物?——此刻就可以公示天下。
齐王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皇帝一眼,急欲展开。
萧定权走近了齐王,在他耳边轻声:大哥先别着急打开,大哥敢保证过了一晚,上头还是没有字吗?
指引他看向卢世瑜的方向:本宫的老师,可是本朝书道第一人啊——
齐王愣住了:你敢造伪?陛下是知道的,你不怕——
萧定权:我敢这么做,当然有我的觉悟。大哥也不妨有点觉悟,看看白纸黑字,一目了然之时,天下,是会相信你,还是会相信我?
齐王的手停止了动作,他犹豫了。
齐王:陛下,这轴子,臣明明没有——
皇帝怒:你给朕住口!
萧定权:大哥,别说孩子气的话,免得惹爹爹更加生气。
齐王诧异地看着他,又惊惶地转向了皇帝。
皇帝脸色阴沉地望着二子和朝臣。
卢世瑜:请大王为我等详解,此轴和此人,是否确如殿下所言?
齐王没有答话,向皇帝露出了乞恕和求助的眼神。
齐王:陛下……
皇帝起身欲离开:齐王自己,跟天下解释去吧!
齐王:臣……
杜蘅:大王无话可说,就是默认了?诬陷储君,赤族之罪!——中书令之言,言犹在耳!
(字幕 刑部侍郎 杜蘅)
皇帝停住了脚步,大怒:杜蘅,你想赤谁家族?
杜蘅不为所动:臣不敢。臣任职刑部,自然深知,大王即使犯律,也在八议之列,必须由天子亲裁。但中书令嘛——
李柏舟皱眉,怒视杜蘅。
齐王轻声:爹爹……
杜蘅:臣请天子裁定!
数个朝臣于此时附和:臣等请天子裁定!
皇帝恨铁不成钢地怒视齐王,看着整个不可收拾的局面。
最后终于望向了站立在一旁的萧定权。
皇帝终于开口:太子。
父子对视。
萧定权无奈控诉的眼神。
皇帝:太子,是你的事情,交给你来处置。
李柏舟抬头:陛下!
皇帝:齐王——也交给太子。
齐王惊恐:陛下!
萧定权:陛下,臣真的能够,全权处置?
皇帝点头。
萧定权的目光掠过了齐王和李柏舟。
(第二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