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04
【1】【登华宫夜内】
两份涉及泄题的文件放在书案上。
另外一份则从皇帝的手上甩到了案上。
皇帝只穿着中衣,身上披着一件便服,显然是已经睡下,刚刚被叫起来的。
皇帝:叫李柏舟和卢世瑜一起,就是怕出这种事。现在可好!
陈谨:涉嫌舞弊的考生已经解送至刑部关押。两位主考——殿帅自己在贡院看着。
(切)贡院值房内,卢世瑜、李柏舟、李重夔三人各怀心思,无语对坐。李柏舟看了看站在卢世瑜身后的老吏,再看看装试题的柜子,半起身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坐了回去,什么都没有说。
(切)皇帝:试题是密封无误吗?
(闪回)特写:入柜和出柜之时,李重夔的两次检察,封条完好无损。(闪回结束)
陈谨:是,殿帅亲自检察过,并无启封破损迹象。
陈谨将印着“庚辰科春试”的三人现场的答卷送上。答卷或多或少也都已经完成了几百字。
陈谨:涉嫌泄题的怀携,都是离场之后,从号房里头抄出来的,涉事考生都还没有承认——
皇帝抄起了顾逢恩的现场考卷和从他号房中搜出的怀携,将两份放在一起对比。
陈谨:现场文字,和各自的怀携也不全对得上。——但也许是刚开考。
皇帝:知道题的只有两个主考,不是李柏舟,就是卢世瑜——听说太子昨晚出宫后,去贡院找过卢世瑜?
www●TTκan●¢ ○
陈谨:是。
皇帝皱眉:瓜田李下,一点都不知避嫌——除了顾逢恩,还有谁?
陈谨:还有陆文普——御史陆英的长公子。
皇帝:陆英?
陈谨:回陛下——就是新任御史中丞,已有旨意,让他从川蜀路茶马御史任上返京,大概已经在路上了吧。
皇帝不语,似乎还是没记起来。
陈谨:就是卢尚书力荐的得意门生——
皇帝终于点头:他啊。
他的目光扫过了标着“天字六十号”的陆文普的答卷。
陈谨有些尴尬:是。
皇帝看看满案杂乱和窗外夜色:一个是他表哥,一个是他老师爱徒之子,还有他的老师——你告诉太子,明早朕会赴刑部亲鞫此案,叫他老老实实给朕待在宫里。这事他敢置喙,朕绝不轻饶!
陈谨尴尬地笑笑,垂下了头。
【2】【刑部夜外】
刑部衙门的牌匾。
一身便服的萧定权已经勒住了马,跟随他的五名东宫卫也勒马。
大门外正在起争执。
头戴幕离,挡住了面庞的陆文昔站在大门前。
刑部守卫甲:那是钦犯,放进你去,我的人头要不要?
陆文昔:小女想见杜侍郎,烦请通禀。
守卫甲:杜侍郎是你想见就见的吗?
萧定权走上前,守卫意图阻拦。
东宫卫甲向守卫甲出示了一块牙牌。
守卫们立刻一语不发恭谨行礼。
萧定权:张陆正在吗?杜蘅在吗?
守卫甲:阁下,张尚书休沐,杜侍郎马上到部。
陆文昔看了看萧定权和五名东宫卫。
萧定权正欲入内,被陆文昔叫住。
陆文昔:阁下!——可否代小女转告杜侍郎,华亭陆英家眷有要事面见。
守卫呵斥:哪来的疯妇——还不——
萧定权抬手制止了他:陆英?关在里头的陆文普是你什么人?
陆文昔:是小女兄长。
萧定权:他是钦犯,你想干什么?
陆文昔:小女兄长绝不会作奸犯科,一定是遭人诬陷——
萧定权:诬陷?令尊就算现在在京,大概都不敢替他打保票吧——(沉下了脸)回去吧,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萧定权欲入内。
陆文昔冲向前追上了他:阁下!
东宫卫甲立刻拔刀拦住了她。
陆文昔右手握住刀刃。
陆文昔:不用理由就会相信的人,没有力量也要保护的人——阁下难道没有吗?
萧定权看着她掌心鲜血流下。
萧定权不为所动:我,还真没有。
他转身欲走。
陆文昔:因为阁下既有理由,也有力量——不是吗?
萧定权转身,有些诧异地看着幕离蔽面的陆文昔。
【3】【刑部大狱夜内】
顾逢恩、许昌平、陆文普被关在同一间监室中。
他们仍然光着脚。
顾逢恩的衣服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一旁,他穿着内衣翘着脚,陆文普不安、许昌平缩在一角一语不发。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陆文普有些不安:顾兄,不会是——
顾逢恩不耐烦:哪朝哪代,也没有半夜过堂的道理。
萧定权os:是谁告诉你的?
一狱卒引萧定权进入。
顾逢恩愣住,住口。
狱卒将一双靴子扔到了顾逢恩面前。
顾逢恩慢慢站起身,似乎想说什么。
萧定权嘱咐狱卒:不许声张,也不许让别人进来。
狱卒退下。
顾逢恩缄口,没有再说话。
陆文普和许昌平疑惑地跟他着起身。
陆文普:嘉义伯,这位是——
萧定权:人犯报姓名、年甲、乡贯、考号、所犯事由。
陆文普吃惊:这——算是鞫谳吗?
看着萧定权面色不善。
顾逢恩老实配合:贡生顾逢恩、二十三岁、京师人、天字四十八号、为科场泄题事。
陆文普一呆:贡员陆文普、二十三岁、华亭人、天字六十号、为科场泄题事。
(字幕 贡士 陆文普)
萧定权询问陆文普:那份提前做好的试题,你是从何人处得到,又是怎么携带进场的?
陆文普:贡员并不知情,不知道那份试纸是从哪里来的——
萧定权蹙眉:陆衙内,尊大人官居乌台首长,你一门也算世代书香,不要非逼我刑讯,辱没了斯文。
许昌平紧张地看着事态。
陆文普:贡员真的不知情!
萧定权:提出来。
狱卒:是!
陆文昔从身后露面:不要——
陆文普吃惊:阿昔,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陆文昔:哥哥,你都说了吧——是卢尚书给你的题——
狱中三人惊异的表情。
【4】【登华宫夜内】
赵贵妃在灯下缝补着皇帝外套的袖口。
赵贵妃:太子现在,已经到了刑部吧?
姜尚宫:是。
赵贵妃:也是,顾逢恩是他表哥就不说了。陆英是卢世瑜的门生,刚刚被他从地方召回京,想给太子撑腰。他儿子这时候沾上这事,卢世瑜想不背上泄题的嫌疑也难了。
姜尚宫:都是娘娘切中要害。
赵贵妃一笑,剪断线。
赵贵妃:他说明白我舍不得大郎的心思——他怎么会明白?
姜尚宫:陛下对太子下了禁令,现在要不要禀告,太子擅自出宫的事?
她目指的方向,另一间宫室中,皇帝正在灯下蹙眉,看着报文。
赵贵妃笑笑,抱着衣服,起身向皇帝的方向走去。
她为皇帝披上了衣服,从后抱住了他的肩膀,凑近他的耳朵低语了几句。
皇帝抬起了头,蹙眉望着赵贵妃。
赵贵妃向他点了点头。
【5】【京师夜外-刑部大狱夜内】
数骑疾驰而来,在刑部衙门门口下马,守卫意图阻拦,但看清来人立刻放行。来人询问:殿下在里头吗?
(切)狱中。
陆文昔:爹爹是卢尚书的门生,卢尚书想让哥哥上榜,所以才事先把题给了哥哥——
陆文普:阿昔,你胡说些什么!
陆文昔:就算不是,天下也都会这么看。哥哥,你是怎么都洗不清的。可这位大人答应,说出卢尚书来,给你减罪——
陆文普愣了片刻,慢慢站起身。
指着狱外,对萧定权。
陆文普:我不知道阁下是什么人,但是请阁下死心!暗室亏心,临难苟免的无耻之徒——我陆家没有!
对陆文昔:清者自清,阿昔,你也回去!要是从你嘴里说出卢尚书的尊讳来,就一世不要认我这个兄长!
顾逢恩突然一声嗤笑:这位大人,拿人家的宝贝妹妹来诓口供,也太下作了。
陆文昔委屈地告诉陆文普:他叫我这么说,才肯带我进来的。
陆文普安慰:好了好了,你听话,哥哥就不怪你啊。
顾逢恩一边穿上靴子:就算我舞弊,他也不会干这种事的——
萧定权的目光和口气却都是冰冷的:嘉义伯,你到了这里,还想跟我惩口舌之快吗?
顾逢恩的笑容慢慢凝固,他低下了头。
室外匆匆脚步声渐近,萧定权不由皱眉。
走进来的是杜蘅。
【6】【登华宫夜内-刑部大狱夜内】
赵贵妃握住皇帝的手,帮他按摩握笔的手指。
皇帝示意她退下。
赵贵妃离开。
姜尚宫迎上:娘娘没有告诉陛下吗?
赵贵妃摇头:不对,不是只有顾逢恩和陆英儿子吗?怎么陛下案上的文书——还有一个,是谁?
(切)狱中,萧定权继续询问:你,又是什么人?
一直在旁观的许昌平抬头:玄字二号,岳州人,二十三岁,为科场泄题事——贡员许昌平。
(字幕 贡士 许昌平)
(切)姜尚宫:也许中书令另有打算,没来得及禀告娘娘。
赵贵妃蹙眉摇头:现在贡院,和外头通不了消息。宫门又关着——让刑部的人,盯紧了太子,一有变故就马上去禀报大郎。
(切)萧定权打量了许昌平片刻,吩咐杜蘅:都提出来。
杜蘅:是。
萧定权经过陆文普:刚才不算鞫谳,现在才是。但愿衙内这身骨头,和衙内这口牙一样硬。
陆文昔紧张地抬起了头:阁下想干什么?
萧定权:我想干的事情,女孩子最好不要看。
陆文普:阿昔,赶快回去!
陆文昔:我不怕,我也要去。
没有人理会她这句话,三人被杜蘅带走,萧定权转身欲离开。
陆文昔:请恩允——皇太子殿下!
萧定权再度惊愕地回望着她。
【7】【刑部公堂夜内】
萧定权、杜蘅在堂上。
余下三人在刑讯用的别室。
刑部僚属在他们面前搬动着鞭、杖、棍、火盆等各种刑具。
陆文昔撩起了幕离,紧张地看着这些东西。
萧定权和杜蘅并不以此为意,他们在一旁谈论自己的话题,萧定权没有注意陆文昔的脸。
杜蘅:李重夔是油盐不进的人,从来只对陛下负责。贡院现在围得和铁桶一样,臣去试过,半点消息也透不出来。
萧定权点头:这几个里头,总有人知道些什么吧。
杜蘅有些迟疑:嘉义伯,就不用了吧?
萧定权:陛下亲鞫,可比这个要酷烈多了。到时候他忍不住,攀扯出一句不应该说的话,那就不光是皮肉受苦的事情了——杜侍郎是行家,亲自去吧——
杜蘅:臣遵旨。
杜蘅走向刑讯室的方向。
门开了,门的那一侧是顾逢恩、许昌平、陆文普三人。
杜蘅入室。
门在陆文昔眼前关闭了。
门的那一侧,鞭笞声和忍耐不住的惨叫声起。
陆文昔惊恐而担心的表情。
萧定权:要等等才会有结论,陆姑娘也先坐吧。
陆文昔再度放下了幕离,迟疑地走近。
萧定权看看陆文昔仍在流血的手掌,从袖中抽出了一条手帕递给她。
陆文昔迟疑地接过,低头示意感谢。
萧定权:——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伴随着刑讯声和哀鸣声。
陆文昔已经将手帕包在了伤口上,仍在紧张地看着刑室的方向。
陆文昔:殿下刚到刑部的时候——跟随殿下那几人骑的马,虽然较常马稍矮,但马速极快,迫停之后不随意嘶鸣振蹄,这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马身后还有数字编号——
(闪回)适才东宫卫骑着的军马特征,其中一匹马尾旁边“一六二”的烙印。(闪回结束)
这不是常马,是军马——京中,这个年纪就能调度亲军的只有太子殿下。
萧定权:是我的东宫卫,你一个姑娘家在这上头还有些研究。
陆文昔勉强地:家父调职前是茶马御史,妾略知一二——啊!!
刑讯室的门开了,两个满脸满身是血的人被扔到了二人脚下,也阻断了陆文昔的回答,引起了她一声惊叫,但她也立刻捂住了嘴。
杜蘅:殿下,他们招认了。
陆文昔扑过去:哥哥!
【8】【贡院值房夜内外】
贡院大门外,上着锁,重兵把守着。
贡院值房内,卢世瑜、李柏舟、李重夔三人仍在相对无语的坐着。
老吏站在他们身后。
李柏舟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卢世瑜抬头看他。
李柏舟:老夫刚才想到了两个字——
他站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了一个监字、一个介字。
李柏舟:一个有监,(用笔画了画李重夔和自己之间)监督之意。一个有介,(用笔指了指卢世瑜和自己之间)防备之意。
他在监介二字下写上了尢字底。
纸上是大写的“尴尬”两字。
李柏舟:加上尤字底,过错之意——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和卢尚书与殿帅共居一室,实在是有些(指指两字),哈哈。
他的冷笑话,卢李二人都没有回应,只是勉强笑笑。
李柏舟:不过卢尚书不用担心,看殿帅整夜守在这里的阵势——明日天子势必亲鞫。书生,动起刑来,就什么都清楚了,我们也就不必如此尴尬了。
卢世瑜看着他,还是没有说话。
李柏舟有些无趣:老夫熬不惯夜,先失陪了。
李柏舟状似泰然地起身离开。
李重夔也起身:是下官失礼了,卢尚书也请早休息吧。
卢世瑜点点头:殿帅请便。
他看着李重夔也离开。
室内只剩下卢世瑜和老吏两人。
老吏显然很不自在,他搭讪着要给卢世瑜倒水。
卢世瑜:赵叟,你留一下。
老吏站住了脚步。
卢世瑜:知道题的只有我和中书令,但是钥匙我是交给了你的——
老吏惊惶地抬头看了看柜子。
【9】【刑部夜内】
陆文昔隔着幕离的轻纱分辨。
他们脚下的刑囚,并非顾陆许三人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地字二十七号的考生和通知李柏舟搜场的小吏丙。
陆文昔:不是哥哥——
陆文昔想透过幕离看清楚刑囚的样子。
萧定权:屋子里,戴什么幕离?既然害怕,就不要逞强。
陆文昔:不是害怕,殿下毕竟是外男——殿下,这是什么人?
(闪回)刑讯室中,杜蘅在拷问地字二十七号考生及小吏丙。与之相连的另外一间别室,陆文普和许昌平紧张地听着刑讯的声音,顾逢恩则在观察两人,特别是许昌平的表情。(闪回结束)
地字二十七号已经是哭腔:既然要告我,为什么开始要收我的钱——
(闪回)贡院门口,小吏丙袖起马蹄金:地字二十七号,进去吧。(闪回结束)
萧定权询问小吏丙:去通报考官这个人夹带舞弊,引他们去搜全场的人,是你吧?
小吏丙:是——是中书令让小人,放入场后再举报的——小人奉命行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闪回)李柏舟和卢世瑜在下棋,小吏丙进入报告。李柏舟惊异:让考生全都出来,重新搜场!(闪回结束)
萧定权扶额坐下,咬牙:李柏舟。
杜蘅摇头:就算知道是中书令栽赃——这也不是证据,毕竟只关系夹带和搜场。
萧定权:我知道。顾陆两个,和我,和卢尚书的关系都太亲近,世人看来,就是卢尚书透给他们的题吧——
杜蘅:殿下,臣在刑部多年,深知证人有罪容易,想自证无罪难如登天。知道考题的只有中书令和卢尚书,如果不能证实是谁泄出的题,两位考官和所有涉嫌之人,还是要一道获刑的。
萧定权摇头:李柏舟为人我清楚,就算是为了齐王,也不会做这种从井救人的事情。他肯定早有脱身之道,把罪名单推给卢尚书。
他望向了刑讯室的方向:——那个许昌平,到底是什么人?
【10】【贡院值房夜内】
卢世瑜看着老吏。
卢世瑜:赵叟在礼部供职,有二十多年了吧——以往历次科考,你我都算是共事,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纰漏。
老吏不语。
卢世瑜:如果我没有记错,尊夫人就是姓许吧?
老吏不语。
卢世瑜:那个叫许昌平的贡士,是你的什么人?你不要瞒我,明天朝廷要查,马上就能够查出来!
老吏神情纠结,突然脚一软,跪在了卢世瑜面前。
老吏:他和老妻是姑侄,从小是老妻带大的。今年会试,请托小人告知试题。小人一时鬼迷心窍,这才——
(闪回)昨夜,老吏开锁,将试卷取出。(闪回结束)
卢世瑜焦急起来:顾陆两个人的试题,难道也是你?
老吏连连叩头:这两位的,小人实在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在昨晚之前,小人也绝没有想到他们会——
卢世瑜:不对,开场之前,试卷明明还是密封,没有切换替补的痕迹。许昌平又怎么会单独知道试题?
老吏:小人另取白麻纸按照原题笔迹誊录了一份,再用新的封条封了起来,所以没有痕迹——
(闪回)灯下,一双手在临摹试题的笔迹,并用同样的函套和封条重新封号。(闪回结束)
卢世瑜惊而展开了今早启封的试题,内外仔细查看。
卢世瑜看出了什么,颓然落座:居然内外整份,都是替换——
室内静默了片刻。
卢世瑜:此事不止关系你我、还有嘉义伯和陆公子的前程性命,你务必要对我说真话——
老吏:尚书大人,小人罪当万死!但嘉义伯和陆衙内,小人指天发誓确实不知!
卢世瑜看着他,再看看桌上李柏舟刚才写下的“尴尬”两字,似乎是在做判断。
卢世瑜:你拿走的原件呢?
老吏迟疑后:小人已经——烧掉了。
卢世瑜无力地点点头:好,你先出去吧,我会据实向朝廷具文的。
【11】【刑部夜内】
萧定权站在刑讯室内,许昌平面前。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经满身刑伤的许昌平。
许昌平没有说话。
他抬了抬手,刑部狱卒欲再动刑。
许昌平终于开口。
许昌平:贡员姑丈,为卢尚书保管试题。是他把试题替换之后,交给贡员的——
萧定权的手颤抖了:原件在哪里——
【12】【贡院夜内】
李柏舟独自的值房中。
李柏舟:卢世瑜发现了?
老吏跪地:小人已经按中书令昨夜说的——
(闪回)昨夜,老吏打开门,跌坐在地,他惊恐退后。
门外赫然站立着李柏舟。
李柏舟入室,反手关上门。
李柏舟:窃题是死罪,你的胆子倒不小。
老吏委顿在地。
李柏舟手把着试题原件:不过替我做件事情,可以放了你,考题也可以先告诉你的内侄——
老吏惊惶点头。
李柏舟:我另给你白麻纸和封条,你按原样造伪放回柜中,把这个(晃了晃手中试题原件)带到家中收起来——这样你才能保命。
(闪回结束)
李柏舟:原件你已经放在家里了吗?
老吏:是按中书令的吩咐,让内人收存——可是嘉义伯和陆衙内,小人确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要是知道他们两个也卷了进去的话,小人死也绝不会去犯这个险的!
李柏舟笑:他们两个,自然是卢尚书给的题目。
老吏摇头:卢尚书不会——
李柏舟翻脸:不是卢尚书,难道是我吗?!
老吏明白了什么,惊恐地不敢再说话。
李柏舟:可是现在,东窗事发了,卢尚书为了卸罪,自然会把泄题之事全部都推到你的身上去。何况明天原卷再从你家里头搜出来,你就是苏秦再世也说不清楚吧?
(切)值房中,卢世瑜正在写着奏疏。
他放下笔,重新拿起伪造的考题查看,蹙眉。
再把笔继续写起来。
案前,还是“尴尬”两个字。
(切)李柏舟:鬻题和买题,轻则流配,重则处斩——可顾逢恩是外戚之后,陆文普是朝臣之子,他们都可以减刑,只有你和你内侄——是白身。
老吏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惊恐的神情。
老吏哀求地叩首:中书令饶命啊!
李柏舟:明日天子亲审,就说这是卢世瑜指使你做的——只有这样,你、你内人和许昌平还能够保住性命。
【13】【刑部夜内外】
许昌平:贡员本来让姑丈烧掉原件。但姑丈说留着能够保命——
萧定权:原件还在他家中?
许昌平点头:是。
杜蘅焦急:如果从他家里搜了出来,他再一口咬定卢尚书的话,嘉义伯和陆衙内,就都有口难辩了——
萧定权:这就是李柏舟的脱身之道——(对许昌平)你姑丈家在什么地方——(暴怒)说!
刑室外,一个刑吏已经悄悄离去。
【14】【齐王府-刑部日内外】
天色已经渐明。
齐王府内,齐王妃已经晨起梳妆,宫人正在为她挽起高高的发髻。
刑吏进入,低声向齐王妃报告了几句话。
齐王妃惊而起身,发髻垂落。
(切)刑部。
萧定权:必须在朝廷之前,把原件取回来!
陆文昔站起:殿下,他住的地方,离妾家不远——妾会骑马。
萧定权烦躁地:你懂什么!——叫东宫卫!
(切)齐王妃匆忙地为齐王结束着衣带。
齐王妃:我爹爹都替你做到这一步了,一定要拦住太子,绝不能够功亏一篑——
齐王大踏步出门。
齐王妃吩咐宦官:快到宫门口守着去,一开门就告诉贵妃,请陛下赶快驾临刑部衙门!
(切)东宫卫甲乙向老吏家的方向疾驰,他们所骑马匹马尾的编号。
(切)齐王府外,齐王带着十数名齐府卫士骑马赶往刑部。
(切)刑部门口,萧定权带着三名东宫卫,匆匆正要出门。
齐王从马上下来,出现在他面前。
【15】【丹凤门日外-贡院日外】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厚重的宫门开启了。
(切)贡院大门的锁也打开了。
卢世瑜从大门走出,他面色凝重。
李柏舟则显得比他轻松得多。
李重夔走出,李柏舟笑着向他问候。
【16】【刑部日外】
站在刑部大门门槛内的萧定权,和站在刑部大门门槛外的齐王。
齐王:殿下,要去哪里?
萧定权:齐王,怎么来了?
齐王:陛下知道殿下夤夜出宫,命臣前来戍卫。
萧定权:带着你齐府的侍卫,来戍卫我?
齐王:臣和殿下不一样,没有调度亲军的权力。
萧定权跨过门槛:多劳费心,但是不必了——
齐王举手,齐府卫士立刻左右排开,共同堵住了萧定权的去路。
(切)东宫卫甲乙,已经望到了老吏家门。但是乙回头,看见了后面十几个齐府的追兵。甲乙催马。
(切)萧定权看着这个阵势:齐王,想犯上作乱吗?
齐王:陛下和臣,都很担心殿下的安危。只要殿下安好,臣甘受严惩。
萧定权:大哥就这么不想离京吗?
齐王:春闱过后,臣就要走了。这——是臣最后能替殿下效劳之事了。
萧定权:上次,我放过了你。
齐王:虽然只是小人作乱——但臣还是深感殿下恩典。
萧定权:我让你修身养性。
齐王:殿下教诲,臣无时无刻不铭记于心。
萧定权:下一次,直接来动我,不要动我的人。
齐王:臣愚钝,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萧定权:是我的老师,我的表兄,伤害他们,我不会放过你第二次。
齐王笑了:殿下如果是想和臣拖延,就大可不必了。
齐府卫士分开,是刚被截回和捆绑带回的东宫卫甲乙。
萧定权的神色突然改变。
萧定权:擅拘储君亲卫,视同谋反!
皇帝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来:是朕许可呢?
萧定权惊愕的神情,看着穿常朝服的皇帝带着李重夔走入。
皇帝冷眼看着他:太子一早,不在宫里,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萧定权垂头,没有答话。
皇帝:朕让你不要置喙——还派亲卫出去,你想告诉天下,这事你在插手?
萧定权没有答话。
皇帝:李重夔,你派人去那个吏员家里头——
萧定权:陛下,不是卢尚书!
皇帝冷冷地:你这么任性下去,卢世瑜,早晚要死在你的手上!
张陆正和杜蘅,都已经前来跪拜迎接。
皇帝丢下二子,径自离开。
李柏舟和卢世瑜走入刑部。
萧定权担忧地轻声呼唤:老师——
卢世瑜没有理会他。
【17】【刑部大堂日内】
刑部公堂前堂,皇帝坐在主审的位置。
张陆正和杜蘅侍立在两侧。
李柏舟和卢世瑜站在堂前,向皇帝跪拜。
皇帝:还没有问清楚之前,中书令和卢尚书都先站着说话吧。
二人起身。
(切)萧定权和齐王在后堂。
萧定权焦虑地在前后堂的门前走动,想知道御审的动态。
齐王安然坐着,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切)皇帝:朕听说了,贡院有个吏员,把试题更换了。
李重夔从一旁奉上了伪卷。
皇帝仔细检察了一番,抬起头看了卢世瑜一秒,但没有就此评论什么。
张陆正:带他上来。
老吏被刑吏带上了堂,立刻惶恐地伏在地面上,不敢直视所有人。
张陆正:吏员姓名。
老吏:小人赵敬宁。
张陆正:你在礼部任职多少年了?
老吏:小人原是禁军,在礼部任职二十二年了。
张陆正:加上本次庚辰科,卢尚书主持春闱前后共五回。这五回,都是由你辅助吗?
老吏:是。
张陆正:这次科场泄题,一共三人涉嫌,贡生顾逢恩、贡士陆文普和贡士许昌平。据查,许昌平是你的妻侄。
老吏:是。
张陆正:你说是你盗题给许昌平?
老吏:是。
张陆正:你把原题放在了什么地方?
老吏没有说话。
张陆正:控鹤卫已经去你家中搜查了!
李柏舟和卢世瑜看着老吏。
(切)老吏家中,控鹤卫士们正在搜查,老吏妻子站在一旁。
(切)刑部公堂。
张陆正:那顾逢恩和陆文普号房中搜出的试题,也是你?
老吏突然下定了决心一样:不是小人——是卢尚书!
卢世瑜惊愕之后,不由蹙眉。
(切)后堂,萧定权焦急的神情。
听到这话,他似乎想出堂,却被齐王拦住了。
齐王:不要急,殿下,再等等看。
(切)张陆正:刁吏——卢尚书知道题,大可以直接告诉这几人,或者直接告诉你,何必多此一举要你盗题替换?
老吏看了看李柏舟,知道已无回头路。
老吏:小人盗题时卢尚书发觉,让小人将原题带回家中,一旦败露,就由小人一人承担泄题之事——
卢世瑜讶异地看看老吏,再看看李柏舟,似乎明白了什么。
但是他没有做辩解。
(切)萧定权忍无可忍:大胆!
他挣脱了齐王的阻拦。
(切)萧定权走到正堂:诬告朝臣,是死罪!
皇帝对萧定权:站到后面去!
萧定权隐忍地慢慢向后退了两步,继续望着事态。
皇帝:卢尚书,钥匙是你给他的吗?
卢世瑜:是臣亲手交给他保管的。
皇帝:开场前检察试题时,你没有看出来吗?
卢世瑜:是,臣有失察之罪。
皇帝:原题的字迹是朕圈点后,由卢尚书书写的吧?
卢世瑜:是,是臣亲笔所书。
皇帝叹了口气。
张陆正替他发问:书写考题所用的白麻纸,和书写诏令用的一样,是亲贵重臣才能够拿到的。封印试题所需的封条,应该也只有卢尚书和中书令才能接触。
卢世瑜:是。
张陆正:卢尚书,还有什么需要补充辩解的吗?
卢世瑜:考题被替换外漏,臣确有失职之罪,不敢分辨。——但顾陆两人的怀携,来源堪疑,也确实并非臣所透漏。
皇帝看看李柏舟。
李柏舟无奈摇头:不是卢尚书,难道是我吗?——还是说卢尚书,真的要把所有罪行都推到一个小吏的身上去?
老吏因为这句话紧张地抬起头来。
张陆正:除了试题原件之外,你还有什么证据?
老吏:还有——三个考生的答卷,都是由小人请人完成,草稿现在也在家中——
(闪回)贡院,李柏舟对老吏:卢世瑜和太子都是难缠的人,光靠一份原题大概不够,明天开院门后,还有些东西,要放到你的居处去。(闪回结束)
卢世瑜蹙眉看着李柏舟。
李柏舟淡淡一笑。
(切)控鹤卫在老吏家翻箱倒柜,他们已经搜出了部分文件。
控鹤卫甲:好像是草稿。
老吏的妻子不知所措站在一旁。
(切)刑部公堂,萧定权目瞪口呆:栽赃!——陛下,这分明是——
皇帝:再敢干政,朕就先处置了你老师卢世瑜,再处置本科主考卢世瑜!——下去!
萧定权愣住,看着卢世瑜,慢慢走回内堂。
卢世瑜还是一语不发,也没有看他。
皇帝:涉案的三个考生呢?
吏部刑吏从檐下将顾陆许三人带上。
张陆正皱眉看了看许昌平身上的刑伤:这又是怎么回事?
杜蘅尴尬:是下官的过失。
皇帝默默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顾逢恩:姑父!那份造伪,是中书令命人事先放在我的号房中的!
皇帝冷冷地:称陛下。
顾逢恩:就算称陛下,这也不公平!今日鞫谳,为什么单只问卢尚书一个人?!难道陛下心里,一早认定是卢尚书了吗?
皇帝:贡生顾逢恩!——朕不是已经要开始问你了吗?
看到皇帝被顾逢恩激怒。
卢世瑜阻拦:陛下!就算臣有罪过,顾陆二生绝非会做这种事的人。事关国家人才,还望陛下不要偏听一面之词。在严惩臣后,谨慎处理这两人的事情。
皇帝没有回应他。
顾逢恩:陛下,除了刚才那句话,贡生没有别的可以供述的!
陆文普在一旁:贡员陆文普,也没有!
顾逢恩皱眉看了看他。
张陆正迟疑:陛下,这——
皇帝:可以刑讯。
张陆正:遵旨——杖!
两刑吏提杖上,一杖击在顾逢恩的肩上,顾逢恩伏倒在地。
(切)内堂。
萧定权在咬牙观看。齐王也在观看且嘲讽。
齐王嘲讽:陛下说我们肤柔骨脆,不知道嘉义伯又怎么样?听说武德侯钟爱他,他家法都没有挨过一下——
萧定权没有理睬他。
刑吏高高举杖,即将击下。
萧定权闭上了眼睛。
杖击声起。
(切)两到三杖落在顾逢恩背上,顾逢恩咬牙,头顶的汗水。
堂下控鹤卫的脚步声传来。
控鹤卫向皇帝奉上了一些文件。
控鹤卫:陛下,这是从此吏家中搜出来的。
皇帝接过文件叹气:卢尚书,你怎么——
皇帝突然停止了翻动的动作,他抬了抬手。
张陆正立刻示意刑吏停止了对顾逢恩的处刑。
顾逢恩舒了口气。
皇帝转过头,有些惊异地看着李柏舟。
李柏舟被他看得不知所措。
(切)内堂。
萧定权也舒了口气。
向齐王转身:大哥也一样没有挨过家法吧?毕竟陛下一直那么钟爱你。
萧定权指引齐王看向外堂的方向:如果说,现在陛下手上拿着的,是许昌平和你私通的信件,考题原件又从大哥府上找到了——你说,陛下这次会不会破个例?
齐王惊愕:考题怎么会在我府上——
萧定权:是不在——不过应该马上就在了。
【18】【齐王府日外】
陆文昔已经摘掉了幕离,她驰骋在前往齐王府的路上。
(闪回)刑部,萧定权对陆文昔怒:你懂什么?叫东宫卫!
东宫卫甲乙领命而去。
萧定权从袖中取出一物,交给陆文昔:这种粗蠢的事情他们去办就好。陆姑娘,有件精细事,只能女孩子去——你会骑马的,对吧?
(闪回结束)
【19】【刑部日内】
皇帝注视着上堂后从头至尾一言未发的许昌平。
杜蘅将一张信纸扔到了许昌平的面前。
杜蘅:先给你试题,又让你作成文,放入天字四十八号和天字六十号号房——这信,是谁写给你的?
许昌平笃定地:是大王。
李柏舟和卢世瑜惊愕地看着他。
(切)后堂,齐王:你跟那个吏员和这个贡士,你们三个事先就——
萧定权一边张望堂上的形势一边抽空回答他的问题:我怕逢恩和卢尚书出事,本来只是未雨谋筹。没想到他们真出了事,还捎带上了一个陆文普。大哥,那人(指指堂上老吏),在礼部都二十多年了。他要真想窃题,怎么就能让中书令正好撞上——这么巧的事,中书令和你,都没有疑心过吗?
(切)堂上,杜蘅拿着信件:陛下,看笔迹,确实是大王手书。
(切)齐王:你造伪?
萧定权:我上次就跟你说了,我的老师——是本朝书道第一人。我虽然只学到了皮毛——可真是熬了一晚上啊。
(闪回)顾逢恩嗤笑:昨晚殿下没有睡好?
蔻珠:还说呢,熬了一个晚上。(闪回结束)
(切)从老吏家中抄出的草稿与科场中抄出来的怀携,上下放在皇帝案前。
皇帝蹙眉,对比。
杜蘅:陛下,两份草稿的内容,和考场中查出的顾逢恩和陆文普的怀携大体一致。
(切)萧定权:这件东西才是真正的铁证,要不是用这个办法,中书令是不会轻易拿出来吧?
(切)堂上,杜蘅:这里面没有试题的原件,原件呢?
许昌平:贡员不知,应该还在大王的府上吧——
(切)齐王:原件在你的手上?
萧定权:他替换下来就交给我了,原件当然在我的手上——
【20】【齐王府日外】
齐王府的牌匾。
陆文昔在齐王府门前下马。
陆文昔看了看手中,萧定权交给自己的东西——那份试题的原卷。
陆文昔对齐王府守卫:小人有要事要见王妃。
(闪回)萧定权:脾气不好,心急嘴快,发髻很高——就是齐王妃——别怕,她为人不算聪明。(闪回结束)
陆文昔向面前符合描述特征的齐王妃行礼。
陆文昔:小人是登华宫的内人。
齐王妃疑惑:你来什么事?
陆文昔:东宫卫前去堵截试题原件,大王去晚了一步——
齐王妃大急:这可怎么好!
陆文昔:所幸大王侍卫奋力夺回,怕东宫再增武力,大王命小人先携回交给王妃收存。
陆文昔从袖中取出了已经开封的考题原件,交给齐王妃。
齐王妃迟疑地收下。
陆文昔嘱咐:事关中书令的安危,除了朝廷来人,王妃千万收存好,绝不要示人。
齐王妃:我知道了。
陆文昔行礼后欲离开。
齐王妃喊住了她: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陆文昔一愣。
【21】【刑部公堂日内】
萧定权:是在我手上,可我一直找不到机会单独送给齐王妃。这还多亏了大哥清早就动身,带人来护卫我。
(闪回)清晨,刑部来人报告齐王妃。
齐王妃催促:一定要拦住太子,绝不能功亏一篑——(闪回结束)
齐王哑口,无话可说。
(切)堂外,控鹤卫已经奉上了考题的原件。
控鹤卫:陛下,这是从齐王府搜出来的——由齐王妃保管着。
皇帝展开了原卷,和伪卷做了做对比。
皇帝:齐王妃,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吗?
控鹤卫:王妃说,是大王交给她的。
杜蘅:怪不得大王一早,就派人堵在我刑部衙门——
(切)齐王急欲出堂。
齐王:杜蘅,你!
萧定权一样拦住了他:别着急,再等等看。
(切)堂上,杜蘅怒斥老吏:刁吏,你刚才的供述,又是怎么回事?
老吏叩头:是——中书令让小人这么说的!
卢世瑜不由蹙眉。
李柏舟双手颤抖,望望内堂,又望望外堂。
李柏舟:陛下,这是嫁祸——
杜蘅打断:陛下,还有一事,最早引科场去搜查号房的贡院吏员,也声称是奉了中书令的钧命。臣想,现在可以彻查贡院了——毕竟这些东西想放进去,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去查的话,总能够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李柏舟目瞪口呆。
皇帝:叫齐王出来。
(切)萧定权催促齐王:现在去吧。逢恩刚才是四杖,大哥能够挺到什么时候,我拭目以待。
齐王迟疑了。
眼看两刑吏走近后堂。
(切)李柏舟突然跪地:陛下,这不关大王的事。是臣一人所为!
皇帝愣了片刻。
杜蘅:这伪卷的白麻纸和封条?
李柏舟:是臣给这个人的。
杜蘅:大王府中的原件?
李柏舟:是臣给齐王妃的——和大王没有关系!
杜蘅指指老吏:这个人?
李柏舟迟疑后:是臣让他这么说的。
杜蘅摇了摇手上的信件:那这封信也不用问了,肯定也是中书令按照大王的笔迹伪造的了。 щшш● Tтká n● CΟ
李柏舟咬牙,没有回答。
杜蘅:中书令搞出这么一大出,就是为了(指指顾陆二人,再指指卢世瑜),嗨!
张陆正请示:陛下——
皇帝:这几个人先收监,对对口供再处置吧。卢尚书回去,把贡院解锁,春闱之事等待结案再论。
皇帝阴郁起身:至于中书令,就先在刑部住下来吧!
李柏舟叩首。
皇帝甩手而去。
【22】【刑部日外】
看着李柏舟被带下,滑跪至地的齐王。
萧定权:我放过你一次,不会放过第二次。
齐王无语。
萧定权:只要你们不先动手,就不会有这些事。
齐王无语。
萧定权:我说过,不要动我的人。
齐王无语。
萧定权:不过你以后不会再有机会了。
萧定权离开。
余齐王一人呆坐内室。
【23】【刑部日外】
重新戴上了幕离的陆文昔已经站在室外。
萧定权走出,随侍将一柄马鞭递给了他。
陆文昔也看见了他,向萧定权行礼。
萧定权:怎么样——我的大嫂,齐王妃?
陆文昔笑了:发髻确实高。
萧定权也笑了。
陆文昔:她问妾叫什么名字。
萧定权:你怎么说的?
陆文昔:妾说,小人叫文晋——是妾弟弟的名字。
萧定权笑:看来陆御史不像面子上那么古板。文普、文晋,我听你哥哥喊你的小名,那么你是叫做文昔——往日之昔吧?
陆文昔:是——殿下,回家之前,妾能够再见哥哥一面吗?
萧定权:他好好的,没有挨打。
陆文昔不语。
萧定权:走吧。
【24】【贡院日内外】
贡院的大门已经打开了。
贡院内,卢世瑜在亲自指挥疏散被关了一夜,饥寒交迫的考生们。
吏员:天字十号到三十号——回去吧!
考生起身,往外走。
其中张韶筠,跑得格外之快。
考生们不由纷纷侧目。
张韶筠在贡院门外上马,迫不及待地:快!快去刑部!
【25】【刑部大狱日内】
顾逢恩和陆文普两人在狱中,许昌平已经不在。
萧定权和陆文昔一同走入。
陆文昔直奔向陆文普,上下查看,确定他确实没有受伤。
陆文昔:哥哥,你没事吧?
陆文普:我没有事。
顾逢恩咬牙呻 吟:这位妹妹,尊兄从头到尾,连皮都没有擦破过!——(看萧定权)被打了的人是我——
萧定权对他笑笑:你自己讨打,怪得了谁?
陆文普看着萧定权,疑惑地:阿昔,这位阁下到底是——
身后传来张韶筠幸灾乐祸的欢乐声音。
张韶筠os:名噪京华的才子,天下瞩目的解元,不都说状元于你是探囊取物吗?嘉义伯作弊还在情理之中,怎么连你都干出这种事,老天有眼,今天落到了我的手上——
萧定权不由皱眉,望向入口处。
虽然外间寒冷,张韶筠仍然摇着一柄扇子探头露面。
萧定权问顾逢恩:这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顾逢恩看见来人,露出了惊讶而无奈的表情。
顾逢恩无奈地:刑书张陆正之子,张韶筠,我国子监的同学。
张韶筠打量着萧定权:你又是什么人——
萧定权:我是太——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萧定权:——学生。
张韶筠一愣,然后恍悟:哦,同学,同道!
萧定权不解地看着他。
张韶筠绕过萧定权,用扇子给狱中的顾逢恩扇风:顾兄,你好歹也算是半个皇亲,跟这个白身混在一起,真是有失体统。明天我一定让我家老大人,给你开一个大大的特例——开一个大大独监,哈哈哈哈——
萧定权无语:他刚从贡院放出来,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顾逢恩点头:对,他就是为了来说这几句落井下石的废话的。
张韶筠奇怪询问萧定权:怎么,你不也是来瞧热闹的吗?
萧定权点头:对,我也是来看热闹的。
张韶筠继续针对陆文普:陆兄,只要没有了你,今年的榜首就非我莫属了!
顾逢恩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张韶筠:你爹要当御史中丞又怎么样?你不还是一样蹲在这里头?鬻题买题,可都是要流配掉脑袋的,哈哈——
陆文昔忍不住:家兄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张公子请慎言。
张韶筠的注意力被她吸引。
张韶筠问陆文普:这位就是令妹?——这位就是将来的太子妃?
萧定权惊愕之极,不由指指陆文昔,望向顾逢恩。
顾逢恩也摇了摇头,以示并不知情。
ωwш◆ttκǎ n◆℃o
陆文普蹙眉:张兄,不要信口开河——
张韶筠:我家老大人可都跟我说了,卢尚书召回陆御史——就是令尊,不就是因为太子马上要选妃吗?
萧定权继续惊愕,不由望了望头戴幕离的文昔。
张韶筠:本来以卢尚书一言九鼎,太子妃非令妹莫属。可惜啊——既然出了这种事,大概只能让鄙人家姐勉为其难主东宫中馈了——那日后,我不就跟武德侯一样吗?我的儿子,就跟顾兄一样。不对,我可不能让他下科场,免得(指指狱中的顾逢恩)哈哈——
在场几个人都持续无语地看着他。
冷场了。
张韶筠环顾四周,感觉到了无聊:反正也当不成太子妃了。陆兄,听说令妹是个美人,可否容我——伸扇子去掀陆文昔的幕离——一睹芳容?
陆文昔想躲避:张公子自重!
陆文普:张韶筠,你敢——你住手!
张韶筠:都送到了我家的地面上,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张韶筠持续用扇子动手动脚,骚扰陆文昔。
陆文昔躲避不及,虽然伸手捏住了他的扇子,但幕离即将被他掀开。
一柄马鞭按下了张韶筠的扇子。
萧定权一把握住了陆文昔的手,将不知所措的陆文昔拉到了自己身后。
动作中,张韶筠的扇子到了陆文昔手中。
萧定权阻隔在张韶筠和陆文昔之间,用手中马鞭压着张韶筠的手:她,是我的人。
帘幕下,陆文昔且惊且羞的面庞。
张韶筠:你的人?你又是什么人?
(闪回)晏安宫,赵贵妃:刑部尚书张陆正的长女公子,淑德贤良……(闪回结束)
萧定权庆幸地:有其弟必有其姊,还好我没有答应。
张韶筠挽起了袖子:你说什么?你说我姐姐什么?我告诉你,京中谁都知道,你说我不行,说我姐姐更不行!
杜蘅走入:嘉义伯,陛下有旨——
他一眼看见了张韶筠和萧定权,惊愕不已,刚想行礼。
萧定权向他摇摇头。
顾逢恩:杜侍郎,陛下有什么旨意?
杜蘅:陛下让嘉义伯先回去养伤,只是结案前不要随意走动。张衙内这是——
萧定权一笑:杜侍郎带他回去,就说是我说的,让张尚书好好管教一下。
张韶筠委屈地:杜公,你看这是什么人啊——
杜蘅安抚:好了好了。张衙内来,尊大人不知道吧?
张韶筠半推半就被他带走:不要告诉我爹我来过啊——欸,我的扇子啊——
陆文普终于忍不住提醒:多谢阁下相救。——还有阁下,可否将贵手,从舍妹身上拿开——
萧定权一愣,放下了一直抓着的陆文昔的手。
陆文昔垂下了头,拨弄着手心包扎伤口的手帕。
陆文普终于松了口气。
【25】【刑部日外】
萧定权和陆文昔一前一后走到了刑部衙门门口,两个人之间都有些尴尬。
萧定权:你哥哥,再录几句口供也会放了的,不要担心。
陆文昔:是。
萧定权看到了拴在门外的马。
萧定权:要我,派人送你回家吗?
陆文昔:妾会骑马——
两人又沉默了。
一阵风起,即将掀开她幕离的轻纱。
陆文昔一愣,连忙展开了张韶筠的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扇面上,一行诗:秦山楚山皆白云,白云处处长随君。
萧定权看着展开的扇子笑笑:因为是外男吗?
陆文昔:跑了一天,妾的胭脂——已经花了。
她举着扇子挡着脸,跑向了马匹,上马,策马离去。
萧定权微笑着看着她的背影,和风中舞动的幕离的轻纱。
顾逢恩摸着肩背一瘸一拐走上前来:殿下看什么?
萧定权:陆英家怎么会养出这么胆大的姑娘——以后少不了要惹事。
【26】【贡院日内】
吏员还在疏散考生。
吏员:天字三十一号到天字六十号——回去吧!
他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卢世瑜:怎么了?
吏员:卢尚书,这间号房怎么没有人,也没有号?
位于拐角处的天字四十号和天字四十一号之间的号房是空的,既无人,也无号。
卢世瑜走了进去,抬头,通过天棚上的破洞,看到了阴沉天色。
【27】【晏安宫日内】
阴沉的天色下的晏安宫。
李重夔捏着一卷文件进入晏安宫,来到皇帝案前。
皇帝还在对比着原卷和伪卷。
皇帝询问:这是卢世瑜的原书,这是造伪,看得出字迹差别来吗?
李重夔仔细查看:臣是武夫,看不出来——
皇帝:看不出来就对了,没有差别。
李重夔:陛下?
皇帝:普天下能够做成这样的,只有一个人——你来什么事?
李重夔:陛下,有件事情有些蹊跷。
李重夔将贡院号房的平面图纸摊开在皇帝面前。
指了指正好位于拐角处的天字四十号。
李重夔:本来所有房号应该都是相连的,但是贡院现场——天字四十号和天字四十一号中间,有一间无号的空房。
皇帝蹙眉:怎么说?
李重夔:从天字四十一号起,至玄字十号止。所有的号房比之预先,都往后错了一位。
皇帝意识到了什么,他将两张卷子丢在了桌上。
【28】【贡院日内】
贡院,考生们都已经离场,留下了一排排空荡荡的考房。
控鹤卫士手持图纸,在对号,搜检,在纸上做着标记。
【29】【贡院值房日内】
萧定权推开了门,卢世瑜坐在案边。
萧定权轻松地:老师——外面还在查些什么?
卢世瑜没有回答他。
萧定权走上前去:老师?
书案正中摆放着一柄寻常的木戒尺。
萧定权愣住了。
卢世瑜站起身:殿下,还记得这是什么吗?
萧定权:是我拜师时,先帝赐给老师的戒尺。
卢世瑜:殿下还记得先帝当时说的话吗?
萧定权:是——
(闪回)五六岁的萧定权和十五年前的卢世瑜站在先帝面前。
先帝将一柄戒尺递给卢世瑜。
微笑:卢中丞,请你来教我家子弟。你的学生如有不用心读书,不遵教诲之事,你不必去报他父母,可以自行教训。
五六岁的萧定权咬着手指,无辜而无奈的眼神。(闪回结束)
萧定权无奈的眼神。
萧定权:老师!
卢世瑜拿起了戒尺:殿下,臣僭越了。
萧定权为难地伸出了手掌。
戒尺重重地落在他的掌心。
萧定权蹙眉。
卢世瑜:殿下昨晚来这里,其实是为了引开臣,好让赵吏窃题吗?
萧定权:不全是——我也是真的想来看看老师。
(闪回)昨夜,卢世瑜将萧定权送上车,萧定权解下大氅。(闪回结束)
卢世瑜:那份伪卷,不是赵吏,也不是中书令,而是殿下仿造的吧?
萧定权垂头:有李柏舟给他的封条和白麻纸——老师是怎么——
(闪回)灯下,一双手在临摹试题的笔迹,并用同样的函套和封条重新封号。镜头上推,是萧定权的脸。(闪回结束)
卢世瑜:就是因为太像了,赵吏提醒臣是伪造时,臣就知道是殿下的笔迹了——仿臣字迹,几能乱真的,除了殿下,不会有第二人。
(闪回)卢世瑜惊而展开了今早启封的试题,内外仔细查看。
卢世瑜颓然落座。(闪回结束)
卢世瑜:殿下随臣学习书道十五年,应该记得臣说过的话——一切文艺,不应当为阴谋所用,一旦沾染,精神全无,骨气全无!
萧定权垂头。
卢世瑜:人也是一样!——殿下是怎么找到那个叫许昌平的贡生的?殿下清楚他什么人吗?
萧定权:我怕老师和逢恩出事,才想留出一着先手。想知道试题,只能先找赵吏——许昌平是他的内侄。
卢世瑜:殿下允诺给他什么?
萧定权:如果李柏舟不滋事,他可以先知道试题登科。如果李柏舟滋事,我许他日后做我东宫僚属——那是个聪明的人!
(闪回)刑部,许昌平受刑时。和萧定权相互交错的眼神。(闪回结束)
戒尺再度重重落下。
卢世瑜:恫之以权势,诱之以名利,把国家**,当做私人工具,这是人君应该有的做法吗?!
萧定权咬牙,不敢回答。
卢世瑜:君王的德行,就是邦国的基石。殿下品行端正,国家才会安定。殿下内心动摇,国祚就会倾斜。一个国家,连储君都要行诈伪权术了,这个国家最终就会倾覆,子民就会流血!
萧定权:老师,我也想做一个纯净无暇的赤子,我也想安心做这个国家的礼器,我也想和书上说的一样,臣行君义,子孝父慈,兄友弟恭!可是,实在是太难了——
卢世瑜:是谁告诉殿下,这世上有轻松的道路?君子行路,不但要防备小人对自己的伤害,更要防备在与小人对抗时,自己对自己的伤害,所以道永远比术要艰难得多!选择走哪一条路,全看一个人有什么样的能力,有什么样的胆量!殿下为了避难,是想做无能怯懦之人?还是想做你痛恨、鄙视、不屑成为之人?
萧定权不语。
卢世瑜:良禽择木,贤臣择主。阴险诡诈之主只能招来阴险诡诈之臣,阴险诡诈之主只会被阴险诡诈之臣利用。殿下许给他权势富贵?为这些背叛了道义的东西,殿下能够贵他,能够贱他。那他也一样,为了这些东西,可以臣你,也可以叛你!
萧定权仍然不语。
戒尺再次落下。
萧定权忍不住避痛,戒尺落空了。
卢世瑜放下了戒尺,平淡地:殿下觉得这些道理,在这个世上并不实用吧?
萧定权:老师,我不敢——只是,疼——
卢世瑜:殿下总有一天会明白,道理全听,举步维艰。但是不听,最后也只是死路。治国也好,视事也好,是要用术,但是术绝不能脱离道。等到殿下能够把握住这个度的时候,才是真正能够成为人君的时候。这一点上,殿下要向陛下好好学习。
萧定权仍然有些不以为然:是。
卢世瑜叹气:殿下以为,臣能够看出的造伪,以陛下的翰墨功底,看不出来吗?
萧定权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卢世瑜:臣离开后,殿下一定好自为之。
萧定权站起身:老师,你不能走!
【30】【晏安宫夜内】
李重夔将几份供词交给了皇帝。
皇帝意料之中的蹙眉。
皇帝抬起头:太子人呢?
【31】【贡院日内】
一小吏提着食盒,在值房外通禀:卢尚书?
卢世瑜os:送进来吧。
小吏入室,惊讶地看到萧定权在内,眼中有泪意。
他立刻垂下头行礼。
萧定权转过了身去。
小吏将菜放到了案上:今日是卢尚书寿诞,小人特意为准备了几道尚书的家乡菜。
先放上去的是一道鲈脍。
小吏:这是鲈脍——这是莼菜羹——
卢世瑜:殿下从昨晚到现在,应该也还没有吃饭吧?——(示意小吏)侍奉殿下——
萧定权突然端起了桌上的菜碟,将整道菜倾倒回了食盒中。
萧定权:提出去!换别的菜!
卢世瑜和小吏都呆住了。
小吏提着食盒出门。
萧定权:公主不在了,皇后不在了,武德侯也离开了。——老师,不要走!
拿起案上戒尺,双手递给卢世瑜:我就是怕李柏舟迫害老师,老师会离开,才这么做的。老师要等我娶妃,等我有了世子——
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卢世瑜:老师,我知道自己错了!老师是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卢世瑜悲哀万分地望着他,接过戒尺,丢在桌上。
【32】【晏安宫夜外】
时间已近黄昏,萧定权垂头丧气地走近晏安宫。
登上玉阶。
他垂着头,脚步也是沉重的。
头上响起了一个声音:殿下。
那个人在止步避让。
萧定权点点头,本想经过,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他抬头,面前是本应关押在刑部的李柏舟。
李柏舟:殿下是来向陛下昏省的吗?
萧定权诧异:你不是在——
李柏舟一笑:陛下在等着殿下。
【33】【晏安宫夜内外】
晏安宫中,皇帝紧锁的双眉。
(切)玉阶上,对峙的萧定权和李柏舟。
(切)晏安宫殿檐下,赵贵妃在最后一缕暮色中,脸上一抹笑意,望着萧李二人的身影。
(第四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