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花台一战不仅事关江湖存亡,更会决定西域各国会否向大明开战。
不过很明显,每个人都明白与事各方中中原武林实力是最弱的。而如今连自己一方最强的高手都受了伤,众人的心气大为低落!
但突然两道寒光同时射入紫微宫主的大轿中,众人惊讶的见那大轿垂帘突然一阵剧烈颤抖。随即山路上传来一阵欢喜的叫声,正是郑星的声音!
而他口口声声大叫“师父回来了!”更是让所有人惊讶无比!
不久,山路上渐渐显出三条人影,正是郑月和郑星兄弟两侧扶持这若未央快步赶来。
众人见了一时又惊又喜,肖克风等急忙迎过来,关剑兰一把搂住若未央痛哭失声:“公子,是你!真的是你……”
此时许三妹等女子见了他早已泣不成声,其他如岳书豪兄弟等也忍不住眼含热泪。邓佳音呆呆站在诸人中间,脸上一片苍白,眼中尽是难以说清的混乱情绪!
莫畅宁颤抖着双手抓住若未央肩头,上下左右不断打量,呐呐问:“未央……真……你真的是未央?你还……还活着……?”
若未央微笑点头,看着众人道:“来日方长,过去的事慢慢再说不迟,先了结眼下大事要紧……”
说着,若未央安慰的拍了拍莫畅宁的手,当即走向紫微宫主的大轿前,心里顿时忍不住一阵苦涩!
“你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可却也是被我伤得最重的人!但我不想道歉,因为我知道,就算杀了我,你也不会消气!但你也该明白,我既然还活着,而且已经回来了。除非你能杀了我,否则我就不会逃避……!”
众人疑惑着面面相觑!突然,轿中两道寒芒射出,同时插在若未央两侧脚边地上。
众人惊呼中,若未央仍旧目不斜视,紧盯着轿子。众人见了大为奇怪,都对眼前的情形感到莫名其妙!
耳听轿子里琴音又起,而此时韵律中竟充满了令人闻之悲切的凄凉和伤感!
半晌,若未央长叹声缓缓道:“我已经武功尽失,你的炼魔音伤不了我的!可我不会逃避自己的责任,现在我人就在这,如果你一定要杀我,我无怨无悔!”
众人听了他的话都大感惊骇!看向郑月兄弟,见两人也都一脸悲伤,心知他说的确是事实!
半晌,轿中传出几声人们听不懂意思的音韵。
天璇突然缓步走上来:“若公子仍在人世,实乃可喜可贺!今日看在公子面上,本宫暂且告辞!但公子乃是聪明人,自知本宫既已重临中原,便绝无退理。所以还望公子好生劝导大家,识时务者为俊杰……”
眼睁睁看着紫微宫众人远去,若未央心里暗暗苦叹!
德川家声此时走过来严肃问:“若公子,你说你已经武功尽失,可是真的?”
若未央看着他无奈摊开双手:“很抱歉!我虽然还活着,但却已经无法践行与先生的约定了!”
“哎!可惜!可惜啊!不能和公子堂堂正正交手一场,我德川家声必将遗憾终生!不过,还是希望公子可以保重身体。紫微宫之强实属人所难测,天下苍生,乃至我东瀛同胞,今后恐怕都将仰赖公子了……”
说完,德川家声不再看任何人一眼,当即转头大步远去。
而若未央活着回来,有人高兴,自然也有人惊恐!叶圣林等人此时面面相觑,虽听他说已经武功尽失,但看着他依旧难以心平气和!
若未央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径自走到通天老祖面前:“久仰前辈大名!我虽不知前辈因何重入尘世,且还为异族而来。但我深信前辈绝非奸邪之人,况且如今情形,前辈必然了解天下将从此多事。而后金虽强,可不惧大明泱泱万里河山。但有紫微宫在,他们也必毫无胜算!”
通天老祖听了点点头,凝视着他笑道:“久仰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而且……,老夫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今天能见公子一面,此生已可无憾了!”
“前辈言重了!今日之事……”
“你不用多说了!老夫今天来不过是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紫微宫,江山大事,老夫一个世外闲人岂会在意?如今你既然回来了,今后滴水崖也就不会再在江湖走动。不过日后如果有需要,你尽管派人来传个话,老夫一定竭尽所能!”
“多谢前辈……”
见滴水崖走了,武林盟的人岂敢再留?而谁也不会想到,事情竟然就这么了结了!
而且紫微宫主到底是什么人?而通天老祖和若未央这两个怎么想也不能搭在一起的人又会是什么关系?从他们的交谈可以看出其中必然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这一切,除非若未央肯自己说出来,否则任人想破头也是想不出的。
对每个人心里的疑惑,若未央非常清楚,但他不想去解释一个字!
回到城里的客栈,见若未央突然多了个女儿,所有人更是极其惊讶!
而当日深夜重逢,若未央和两个徒弟一路赶来金陵。先找了家客栈安顿女儿,便一路赶往雨花台。
而在路上,若未央让两个徒弟将双剑掷向紫微宫主的大轿中。两人虽不明原因,可也只会照办。
此时平静下来坐在一起,若未央抱着女儿,面对众人的疑问毫无回答的意思!
“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说不说其实已经不重要!现在我只想好好照顾女儿长大成人,不想再牵涉任何恩怨!当然,必须我去承担的,我也不会逃避!可我毕竟已只是个普通人,半点武功都没有了。所以今后再有什么事,除非是我一死可以解决的,否则我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众人听了都不禁大为惊奇!而关剑兰当即接口:“没错!公子你已经为江湖,为世人付出那么多了,谁也没理由再让你怎么样!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也绝不会再为任何事分开了……”
众人一时也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见莫流香双眼始终没离开若未央父女,莫小茹忍不住心里苦叹!
“未央,你能回来大家真的都很高兴!当初听说了你的死讯,师父伤心的差点就……。不过还好,总算老天保佑,你好好的!而且,如今咱们莫家算是四代同堂了,以后……”
不等她说完,若未央淡淡截口:“莫女侠这话可说差了!我的生死从来和别人无关,而且我姓若,我的女儿叫若清平。此生此世我也会和女儿相依为命,说什么四代同堂,我若未央恐怕担不起那份福气!”
“你怎么还……”
莫流香一把拉住徒弟,轻轻摇头,始终悬着的心一瞬间跌落谷底!
莫畅宁见了爷爷脸上的悲伤,微微皱眉劝道:“未央,爷爷他……”
“我姓若,而且自幼父母双亡,我的亲人,只有这些从小到大对我不离不弃的人,还有那些曾经与我同生共死的好朋友!至于其他人,我自问此生为人无愧天地良心!你是我亲大哥,这一点我不会忘。但对其他人,我的态度也不会改变!”
感到场面尴尬,莫流香等人心里都极为苦涩!他毕竟已是个年过九十的老人,什么理想,志愿如今对他来说早就不那么重要了!能够看到自己的亲人后代,他心里的高兴实在无可比拟。但偏偏他这位曾祖如今就算想抱一抱重孙女,也根本只是痴心妄想而已!
不过现在,孙子若未央死而复生平安回来,对莫流香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喜讯!况且他也自知毕生所作所为,就算可以无愧天下人,但对这个孙子,自己也根本没有资格去求得谅解!
只是他心里现在却不禁多了层隐忧,今天若未央赶走了紫微宫和滴水崖并不是靠武功,甚至除了他自己也根本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可以后呢?他和紫微宫到底是什么关系?和通天老祖又是什么关系?叶圣林等武林盟会不会放过他?如今他已经只是个和自己一样武功尽失,而且还性格孤僻的人,别人就算想保护他都不能。
眼看孙子的脸上明显已经多了份沧桑,可想而知他这些年过的一定也并不安乐。而且即便曾经背负天下重任,心怀恩仇难以消解的时候,他的眼里也始终是一片清澈如水,波澜不惊,何曾有过此时这样深刻的落寞和悲凉?
他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而且既然有了女儿,那女儿的母亲呢……?
回到杭州的路上,众人虽仍一道,但若未央始终不会和莫家人说一个字。有几次莫小茹说想来看看孩子,若未央也让关剑兰等挡住了。
回到杭州,若未央理所当然住回自己的家。而让人意外的是,他让徒弟单独僻出一个跨院,让肖克风等住在外面,自己则深居最里,并嘱咐自己不见任何外人!就算是入道和邝文杰,乃至云梦居士来,也都一概被王柱、许三妹等挡住!可问他们若未央说了什么,他们也都只是一头雾水!
一别近十年,此时重见,若未央面对这个害了自己一生,但却又是自己一生最割舍不了的人,心里的感觉实在难以描述!
而红儿看着他如今已经暗淡,沧桑的面容,心里充满了悲哀,以及深深的忏悔!
良久,红儿轻叹口气:“为什么?为什么不肯见他们?现在外面的都是你的至亲良朋,这么多年他们不辞辛苦,就只是为了继承你的脚步。可现在,你竟然连见他们一面都不肯,到底为什么?”
“哼!以前的你绝对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因为你从来不会为任何人着想,更加不会为任何人说好话!但没想到,今天你变了。可对我,却始终还是一样,只是一心想着怎么把我往外推!”
“我……”
“算了!我不想听什么大道理!我已经是死过一次了,在这个世上,我不欠任何人的,也没有什么是必须再去做的。现在的我只想好好把清平带大,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理!”
“可……”
犹豫了下,红儿看向他怀里可爱,安静的婴儿:“给我抱抱,可以吗……?”
若未央听了下意识双臂微微一紧,小清平感到疼顿时大哭起来。若未央乍惊措手不及,脸上不禁又愁又忧!
“难道我还会对个孩子怎么样吗?在你心里,我真的就只会害人……?”
微微皱眉,若未央看着她如今已经是连站起来都不能。当下,犹豫着轻轻把孩子放在她怀里。
说也奇怪,若未央哄了半天都没能孩子平静下来,可一到红儿手里立马就不哭了!
看着他,红儿微笑道:“哄孩子终究不是男人擅长的!孩子……她娘……?”
若未央脸上一黯!红儿见了不禁心头一紧:“难道……”
“也许命运真的无法改变,注定的就会一代一代延续下去,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但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和我一样。就算没有了娘,我也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伤感的看着孩子,红儿眼里忍不住轻轻滴下泪水。
曾经莫仙颖受尽世人唾弃,没人不对他违逆父亲指责,但那时红儿曾很清楚的用其身世去体谅他一切的所作所为。
可对若未央,自己只因为心里无法舍弃的痛,从来没有真正去感受过他的可怜。
再到今天,这个可怜的女婴竟然也要遭受和父亲同样凄惨的命运,但自己却不知该怎么去感受此情此景!真的是命运轮回?注定的命运,就真的不可改变?
“孩子她娘……”
“我不想再提那些事,也永远不会让清平知道!”
“但她总会问的!”
“那就等她问吧!也许,我未必有机会等到那一天……”
红儿心里一阵迟疑,此时敲门声响起,门口许三妹的声音传进来:“师父!我娘和爷爷,还有大姑婆来了……”
若未央站起来打开门,见外面站着许大,王大娘和姑姑以及洛涛夫妻,还有两个看着似乎眼熟,但一时却想不起在哪见过的年轻女子!
看到他,几个老人都已经忍不住激动落泪。
莫仙姿一把抓住侄子,上下仔细观瞧着抽泣:“孩子,你……你真的还活着,太好了……”
王大嫂在一旁轻轻抹泪:“公子!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我看你都瘦了好多呢!”
“没什么,反正我现在已经回来了。有王嫂的好手艺,害怕我胖不回去?来,大家快进来坐吧……”
把几人让进房里,洛涛夫妻先各自拉起他一只手把脉!半晌诧异对视,不等他们开口,若未央淡淡笑道:“两位不用费心了,我五脏六腑都受了重创,能保住条命已经是万幸了,其他的根本想都不用想!”
洛涛听了皱眉沉吟:“这事确也奇了!锁魂针入体本是必死无疑的,可没想到未央你竟然……”
不等他说完,石嫣急忙截口:“你废的什么话?要我说是未央好人有好报,他做了那么多好事,连老天爷都不忍让他死了,你还啰嗦什么……”
洛涛被妻子数落的满脸尴尬!若未央笑了笑,看向红儿身后两个女子:“我看二位似乎眼熟……?”
两人听了对视一眼,都不禁苦笑!小樱当先道:“我就是当年的东瀛小姑娘,你不记得了?”
若未央听了一怔!他倒也不至于忘了那个活泼的小姑娘,但毕竟十多年过去了,当初的俏皮女孩,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美貌姑娘。而且竟然会在此时此地见到,若未央难免心里疑惑!
“若大哥,我是陆兰儿……华山派陆子奇的女儿……”
若未央听了心里更加诧异!对这个曾经偶遇,虽然相处三天,但话也没说过三五句,更加从未放进心里的女子,他此时除了记得世上有这么个人,实在没有更多印象了!而且说到底,自己对她的印象,也只是因为她的父母而已!
当下许三妹缓缓把两人多年来结伴为友,一直照顾红儿的事告诉他。至于原因虽然没明说,但其实也已经写满了每个人的脸上。
心里暗暗叹息!可想而知,这两个年轻女子只因为偶然的相遇,就对若未央从此情根深种,而且就算知道他已经死了,却也要为他枯守多年。可如今他活生生回来,却连两人都已经认不出来,这换了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不是能坦然接受的!
听了徒弟的话,若未央不免尴尬,可仍不禁感激:“两位贤妹义气深重,我真的非常惭愧!可我如今已经是个废人,这番情谊恐怕也只有等机会相报答了!不过,东瀛与中原一战恐怕势在难免,小樱你久居中原,我恐怕会有什么危险!而陆妹妹你,令尊乃当世大侠,名门之主。来日江湖大事,恐怕令尊必难置身其外。而我如今废人一个,实在不想再去涉及任何纠纷了……”
他话虽然说得客气,但意思也已经很明显!
诸人奇怪对视,莫仙姿疑惑问:“未央!你……”
不等她问出口,若未央当即截口:“大姑!我奔波半生,差点命都没了。如今我已经是废人了,难道你愿意再看到我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莫仙姿听了皱眉思量,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她心里一直觉得非常惋惜!作为姑妈,见到两个妙龄少女为了已死的侄儿苦守多年,她心里除了感动,更多的就是怨恨老天对侄儿的残忍!
前有孟雨和邓佳音,再有小樱和陆兰儿。无论哪一个,都可算品貌兼具,更加都对若未央一往情深!
如果他却是已经死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但如今他既然活着回来,当姑姑的自然不希望侄儿就此孑然一身!如果他愿意把这些女子全部娶回来又算什么?就算不行,只要有其中一个做自己侄媳妇,也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而且,莫仙姿心里还有一个最大的隐忧!因为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红儿做自己的侄媳妇。因为就算表面上她容貌,才华都的确远远超过其她人,但从心理上却总是让人感到难以接受的!
此时红儿看着若未央心里也是难以平静,她当然……
其实谁都明白,若未央心里的想法。但不管怎么说,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对红儿来说,他已经武功尽失,形同废人!自己害了他前半生,又怎么能让他再因为自己身败名裂,终生困苦?况且自己心里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时至今日,自己仍旧难以确定!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但其实他们也确实都想多了!
因为对若未央,就算是从前,他也从没奢望过有朝一日可以情归所钟!到了今天,他更只是已全心全意都在唯一的女儿身上,根本不会再为其他事去操心!
半晌,小樱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淡淡一笑:“我们东瀛女子不像你们中原女子要讲什么矜持,我师父曾明确对你爹示爱,但被拒绝了。可我师父并没有死缠烂打,就算她孤独一生,也从来没怨过。因为她说,她爱你爹,那是她自己的事,可以在心里始终保存着那份爱,就已经足够了!今天我也一样,对于东瀛和中原的战争,我丝毫没有兴趣!我留在中原,只因为我爱你若未央!如果你死了,我会一直守着你的墓碑。你活着,我就守着你的人。如果你不想看到我可以明说,我可以走远一点,总之不会烦到你就好了!”
这番话说得诸人一阵目瞪口呆,连若未央都大为惊异!可小樱自己脸上却是一副丝毫无所谓的样子,仿佛这些话对她就是天经地义,根本没有任何不对!
可中原女子毕竟不同,无论如何不可能像她那么直白的开口。所以就算陆兰儿也是一样的心思,而且也是人尽皆知,但她却绝不会那么说!
“若大哥!我爹是华山掌门,但我其实连武林中人都算不上。所以你不用担心有一天我爹会让我对你做什么,就算他那么想,我也不会答应!而且……,红姐姐身体不方便,这一年中一直是我和小樱在照顾,大家也都习惯了!所以我们在这,其实……其实也不都是为了你……”
若未央听了眉头紧皱,虽极感为难,可却也实在不知还能再说什么拒绝的话。
半晌,许大自问诸人中年纪最大,当即打圆场:“我说公子啊!你如今好不容易才平安回来,该先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才对。以后什么江湖啊,朝廷的不管也就不管了。可柱子他们几个总是你收的徒弟,你总不能不管吧?这么你平时得教他们,红姑娘又始终是个女子,你照顾也会有很多不方便,何况如今又多了个娃娃!反正这些年大家相处的早跟一家人一样了,都已经习惯,你该不至于会担心大伙麻烦你吧……?”
若未央听了不管心里认同不认同,但以目前来说借着台阶下来总是最好的。所以也只能毫不表态,算是默认了!
但他很明白,其实有没有这些人,自己的麻烦也都不会少点。而且自己活着的消息传出去,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是数也数不清。外面那些人虽然可以让肖克风等人挡住,但有些人却是自己不得不亲自去见的。
虽然可以等他们主动来找自己,但自己终究还是避不开。或许回来的选择本身就是错误的,但为了女儿能健康无忧的长大,自己势必不能不忍耐下去。就算要付出再大的代价,自己也不会有任何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