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风吹落叶无声

流火并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人,七弦姬对此很了解。

但是,这个女人的不走运,简直是致命的,尤其是在她落入红琦攸的手中之后。

连续十二个时辰的酷刑不是什么好事情,简单的料理了一下伤口,她并没有怎么休息。

“睡一下吧。”他把衣服披在她的身上,然后在一边坐了下来。

“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的性命?”她无不讽刺的道。

“……”他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对吧。”她忽然拽住了他的衣领,一字字道。

“嗯。”他漠然的点了点头。

“那么,为什么不去救他?”她冷冷的道。

“因为我在等你睡觉。”他似乎轻轻的笑了起来。

七弦姬一直以来,都是强撑着不去睡觉,但是,隐隐一种睡意却在不断的袭来,陡然意识到什么的她猛地站了起来。

“好好睡一觉,我不会有事的。”他微笑道。

“……骗子……”她慢慢倒了下去。

“骗子……吗?这么说也没错……”他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在她的额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对不起。”

很偏僻的小屋,里面只有一张椅子。

他坐在那里,露出悠然自得的微笑,一瓶白玉色的酒壶里面,装了青碧色的美酒。

“来了?”他微微抬起头,好像刚刚见面的老友。

“你在等我?”琦攸沉默了片刻,淡淡的开口道。

“是啊,”他站起来,在屋子内来来回回的走着,“等了很久……”他轻轻的笑起来,抬起头,“一直在想,你想杀我,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呢?琦攸。”

“……这就是你给我的理由吗?燕潇。”他浅褐色的眼眸一点一点的变得深邃起来,“你真的认为我想杀你?”

“你只是觉得我死了也没有关系,所以……你做了一件我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年轻的国王缓缓抬起眼眸,“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你会用让整个彩云国来给我陪葬,你从来都没有在乎过这也是刘辉叔叔重要的东西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冷冷的道。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七弦姬那个小丫头骗得团团转,你从紫若翎那里知道月岚琴的存在,所以你也知道一个秘密……一个只有彩云国皇族才了解的秘密,”他一字字道,“怎样来解开玉蚕的封印。”

“……”

“彩云国的地下秘宫,只有国王才可以进入,所以,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一旦弹奏月岚琴的人,心中的意念决定了琴的作用……曾经在儿时弹奏过的七弦姬,因为充满了恨意,因而玷污了月岚的洁净之力,你想这么说吗?燕潇。”琦攸拿起酒壶,把里面的酒慢慢的倒出来,浇在了地上。

黄色的尘土被溅起,发出沉闷的响声。

“所以,你留下了七弦姬的性命,把她留给我……你知道我总有一天会需要一个弹琴人。”燕潇的双手抱在胸前,好像过去一样,倚靠在门边,金色的夕阳,洒在他的身上,镀金一般的美丽。

“……这样,杀死紫若翎全家的我,就不会被怀疑。”他淡淡的道,“我自认为做的很完美,可是,你这个家伙却开始怀疑我……为什么?”

“本来只是想试试,可是,你答应的太爽快了,虽然在意你弟弟的性命,但是……我觉得把那个小鬼拴在家里这个选项会更加好。”

“你在责备一个在碧州几乎丧命的人?”他似乎很遗憾,耸了耸肩,“因为你派去了蓝青琼,让我的计划几乎泡汤,但是,同样拜你所赐,蓝青琼那边,我的胜算也大了不少。”

燕潇的目光炯炯,“从碧州回来,也可以说是你的死里逃生,你在青楼演的那一场戏真是不错呢,我几乎都被你骗了。”

“彼此彼此吧,我也没有想到你这么直接。”

国王慢慢的坐下,抬起眼眸,青碧色的眼中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琦攸,你记得我们认识多久了吗?”

“十年了吧。”他叹了一口气,似乎颇为感慨,“刚刚见面的时候,我们都还只是小鬼而已。”

“十年,”燕潇喃喃着重复道,“我以为,十年可以改变一个人。”

“我不会变,燕潇,我从来都没有变过。”他轻轻的笑起来,“我以为你知道。”

寒光一闪,国王侧头避开,数十根银针,已经扎进墙里。

“你想要杀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八年前?还是七年前?”

“是十年前,当我知道刘辉的想法之后。”他微微抬起眼眸,似乎在注视着很遥远的地方,“我知道,那个时候,他一定会离开我……但是,我找不到机会,一点都不行。”

他低下头闷闷的笑起来,“也许我天生没办法在他面前说谎,所以,我没有接受他留给我最后的命令。”

燕潇猛地一怔,这也许是红琦攸这一生中,惟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违背那个主子的命令。

“我一定要杀了你,”他认真的道,“只是为了我自己。”

“你可以杀我,但是不应该把那些碧州的平民牵扯进去。”

“哼,你说的真是不错……”他嗤笑道,“我从来不会为自己做的事情找理由,我做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是丢到一边会比较好。”

“说的也是,倒是我唐突了。”

国王哈哈一笑,拿起酒杯,重重的摔在了墙上。

珍贵的白玉瓷杯立刻变成了透明的碎片。

“你想要在碧州解决掉我,谁知道我命大……不过,你居然让人去杀秀?如果是为了报复我的话,你还真是太幼稚了。”

“我原本没想要杀掉你的弟弟……可是现在不一定了。”

琦攸的身体,似乎微微一颤。

“你现在似乎有了不少软肋,红琦攸。”燕潇微笑道,“但是,我却依然拿你没办法。”

“我们两个都是混蛋,下地狱的话,也应该一起做个伴才对。”琦攸向着他走过去。

“你想要赌吗?”燕潇微微眯起眼眸。

“不,我运气向来不好。”

走了两步,他缓缓的,单膝跪下,“所以,这第一注,你赢了。”

“哦?”国王的唇边,难以自制的露出了笑容,上前,轻轻扣住他的下巴,“这是你的示好吗?

“不,”他淡然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是交易。”

“……”

“三条性命,换三条性命。”

“……”

“你知道,燕潇,”他笑得温柔,“我向来不怕同归于尽……而且,有软肋的,也不止我一个人。”

“我不信你会杀她们。”燕潇冷冷的道。

“你要试试吗?”

国王松开手,转过身去。

“好。”燕潇冷然道,“但是,那三条性命,除了她们两个的之外,我要你的。”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诧异,“不怕我杀了你?”

“可以的话,就试试看吧,随时奉陪,这两年想要我命的人太多了。”那眼底的苦笑,让琦攸陷入了沉默,虽然一直不喜欢这个家伙,但是总觉得,在灵魂深处,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他们有着很多相似点。

“芯苑和珑珊如果知道的话,她们会恨你一辈子,琦攸。”燕潇慵懒的笑意,似乎还带了些许调侃的意味。

“珑珊也许会,但是芯苑不会……”他起身,轻轻浅浅的笑起来,“而且,你也什么都不会说……不是吗?”

“……”燕潇的青眸眯了眯,笑得更加愉快。

『你说的对,果然我们两个都是混蛋。』

“你不来帮我真的太可惜了,”燕潇叹了一口气,“你的计划,连我都自愧不如,真的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狠到这个地步。”

“杀紫若翎只是一个偶然,调查红影歌弦却是很早就开始了。”他淡淡的道,“我一向讨厌那个女人。”

“因为她对绛攸大人有意思?!”燕潇随意道。

“……”

“别瞪我,”他无奈的举起手,“我也是做了不少调查的。”

“没有人可以夺走我妈的位置,除非那个女人不想活了。”

“真可怕,只有在刘辉大人还有秀丽大人的事情上,你绝对不会让步。”

“我自己也是一样啊。”他瞥了瞥嘴,漂亮的浅褐色眼眸,如同孩子一般的清澈美丽,“想要的东西只有一样,我只是想回到刘辉身边而已。”

“但是,身为普通人的刘辉大人并不需要你,不是吗?”

琦攸的眼眸微微沉了下去,“他以为我应该变成官吏,然后报效这个国家……”

“可是你想要的,只是留在他身边?”燕潇舒服的靠在椅子上,“我也是王,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无论你是昏君也好,明君也好……我不在乎,只要你死了,刘辉一定会回来。”

“别忘了还有小雪。”

“她比你容易对付的多,只要我说带她走,她一定会答应。”

燕潇碧色的眼眸中,多了几分危险的味道,“别忘了,你当初答应我照顾好芯苑的,如果欺负我重要的妹妹,我饶不了你。”

“我爱她,但是,如果是为了刘辉的回来,我可以牺牲一切……甚至是秀。”

“难得你这么坦率,我以为你总是说谎,你骗了很多人,还让我没办法对付你。”

“哈哈,”他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冷玉色的长发缓缓的披散下来,那颈项间的血红色图腾,妖冶儿夺目,“不要说的好像你爱上我一样,你和我一样,自私自利,爱上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燕潇笑笑,“也许吧,真相只在人的心中,事实究竟如何,从来都没有人知道,不过你要知道,我不会容忍那血脉继续留存下去……这样危险的东西,还是尽早销毁会比较好。”

他的脸色变了,“你要违反约定吗?”

“我不知道,这取决于你。”

琦攸的长发在风中轻扬,柔软的发丝飞散着,风华无铸。

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他淡然道,“放过我的弟弟妹妹,还有七弦姬,我可以把自己交给你。”

燕潇狭长的眼眸好似狐狸一般的眯了眯,幽然深邃,潭水一般的颜色,让人看不透深浅。

“还真是一个不错的诱惑,可是你真的认为在知道你一切打算之后,我还会接受吗?”

琦攸忽然笑了,轻轻浅浅的,如同春日的溪水,飘落片片的花瓣,粉红色的眷恋,融汇成了一片诱惑的温柔。

他的脸慢慢的凑过去,燕潇却微笑着闭上了眼睛,“你以为我会上钩吗?我既不喜欢男人,也不那么愚蠢……不过,你的话,也许算是一个特别吧。”

他眼神闪烁,对于比自己高出几乎大半个头的燕潇,却带上了几丝不羁的情愫。

燕潇感觉到脖子上一热,耳垂已经被轻轻的含住。

“唔……”他皱了皱眉,温热的气息却在耳边依旧轻轻喷吐着。

“放过他们……我难道不值吗?我保证,紫若翎家的血脉,一定会就此断绝。”琦攸轻笑着道,“否则,你只会逼我杀了她……你知道,我一向不想杀她。”

燕潇的身体猛地一震,凝注他的眼睛,“你不会杀她……对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你需要赌吗?”琦攸笑得愉快。

“她是蓝家的宗主。”

“杀了她,红家会重新得到一切……”琦攸忽然低下头,仿若叹息一般的道,“虽然,也许这样会让我憎恨自己一辈子。”

他低下头,轻轻搂住国王,把脑袋埋在对方的胸口。

受宠若惊的燕潇诧异的睁大眼眸,听到那幽然好听的声音近在咫尺的响起,才觉察到自己的失神。

“……一年,只要在这一年的时间内,你能让我改变主意,或者杀死我……我们的事情就此了结,我不会想要杀你,也不会在给你增添任何的麻烦。”

“这是你新的赌注吗?我以为把七弦姬放出去,她不会让你活着……”

“拥有心的人是最不值得信任的,”在燕潇的胸口画着小圈圈,他微笑道,“她并不愚蠢,但是,不要忘了,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你杀人的时候,比她年轻多了。”

“但是我从来就没有心。”他忽然推开了国王,笑着转过身去,“我不能让秀死,如果他死了,那群老不死一定会回来找我,你明白吧?”

“那红馨盈和七弦姬呢?”

“……”他短暂的沉默了片刻,忽然一笑,“我不想让老爹讨厌我。”

燕潇哑然,虽然并不了解那个叫做红影歌弦的女子究竟与李绛攸有着何种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却依然有什么不可背离的默契,存在于那对父子之间。

不可动摇,亦不可撼动。

半晌间,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明白了。”燕潇点了点头,从衣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颈圈,玉色的金属,上面不知道用什么东西雕刻了奇怪的咒符。

“戴上它,我就相信你。”

“……是缥家对付仙人的‘血石’,是缥大人给你的?”

燕潇撇了撇嘴,“这不重要,如果你拿走它,我们的交易就成立。”

他似乎很犹豫。

“你可以回去,在那之后,芯苑在那里,我不会做什么……你的弟弟,也可以带走,只是……”燕潇笑得温柔,“我希望那个小子滚回红州去。”

“好。”他将颈圈拿起,打开,然后扣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冰凉的金属,让他不舒服的动了动,血红色的图腾出现的瞬间,好像针刺一样的痛楚立刻扩散到了全身。

“唔……”他倒了下去,五指抓着地面,一道很深的痕迹留在废屋的地上。

燕潇一言不发,屋内反复徘徊着的,只有他急促的喘息。

“不要随便使用异能,真的会死。”国王弯下身子,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御医。”

他苍白的面容泛起一阵微笑,“御医?这是我的新头衔?”

“你的弟弟已经回去了,明天搬家进宫来吧。”

国王大笑着,甩了甩衣袖,消失在了屋外。

伏在地上的男子,唇边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微笑。

——得意的太快了吧……只是第一局而已,我留给你的麻烦,还远不止这么一点。

“对不起了,小雪……”他轻声喃喃着,咬了咬牙,努力的站了起来。

虽然违背了当初和刘辉定下的“不再参与权力之争”的约定,但是,有些事情,他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他走出屋子,仰起头,看到万里无云的蓝天,低语着。

“如果我真的放下一切离开,你又是否会相信呢?燕潇。”

谁是猎人?谁又是被猎者?

这一场角逐,也许才刚刚开始。

因为两个人彼此不相信,所以,他们之间,注定要有一个结果。

唇角边的弧度慢慢拉起,他的轻狂坐日就已殆尽,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愿望,在那漫长的岁月中,却是如此的奢望。

——刘辉……

秀一睁开眼,就看到了那双银色的眼眸。

淡然,冷意,如同秋日里的寒星一般让人流连,那么萧索,那么落寞。

“七弦姬……”他喃喃着,身体上撕裂一般的疼痛,让他立时流出了冷汗,

“虽然烫伤帮你止住了血,总算没有让你当场挂掉,身上的鞭伤虽然不轻,但是没有伤到什么骨骼经络,显然对方并没有要你性命的打算。”

她重重的合上了药箱,秀忍不住小声□□了一下,重重这种声音对太阳穴真是不太好。

——不过看这样子,倒是很生气的样子。

“……”

“哥哥,把七弦姬小姐丢下了吗?”

几乎可以看到深深的怨念从女孩子的背后冒出来,秀确实感觉到了杀气。

“哥哥他一定有什么原因吧,我想……”他小声道。

七弦姬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哎?”他微微睁大眼眸,不解的看着她。

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的眼底似乎带了些许笑意,“真不知道你是天生的傻,还是滥好人滥的过了头。“

“……”他讪讪的揉了揉脑袋,有些不知所措的坐起来,把脑袋枕在了后面,“是七弦姬小姐给我包扎了伤口吗?”

“……算是吧,”她站起来,转过身去,“好好睡一觉吧。”

“我没关系……”

“我还有你哥哥剩下来的睡眠药,你要不要试试?”她冷冷的道。

“不、不必了。”他赶紧躺了下去。

这里是红琦攸的一处私宅,长长的走廊,不大的府邸和庭院。

布置,却是七弦姬最喜欢的那一类。

记得以前住的地方,种满了樱花,散落了满地。

流水飘落花瓣,父亲在水潭边弹奏着七弦琴,漂亮的淡紫色眼眸,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就会露出温柔的笑意。

此刻,一个绝世女子正站在庭院之中,琥珀色的瞳仁正静静的注视着远空,冬日的寒意慢慢的拢起,其中寂寥缱绻,竟让人几乎要落泪。

“多谢蓝贵妃的救命之恩了。”她冲着绝世女子微微颔首。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你应该多去谢谢那家伙才对。”小雪冲七弦姬露出了爽快的笑容,“一值想要知道传说中的继任者究竟是什么样子,没有想到居然是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女孩。”

“……蓝贵妃来到皇城的时候,应该只有十五岁才对。”

“那只是一个小丫头一时的任性罢了,”琥珀色的眼眸沉静漂亮,“希望你不会是这样。”

七弦姬没有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不喜欢露出那样的表情,即使冷冷淡淡的浅笑,总是在前一刻被不由自主的悲伤所替代。

“如果全家都被杀死的话,也许我就无法那么从容的说出这样的话了。”

小雪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一笑,“说的也是,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便永远没有评论的权利。”

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虽然出生名门,但是小雪的血液中,更多流着的是白家武者的豪爽气度。

影响彩云国黑街的两位女性,一个是白家的大小姐,白茗夜,另一个,是蓝家宗主的妻子,玲珑姬。

白茗夜是武道名门出身,她的母亲,是彩云国的公主。

玲珑姬却不同,关于这个奇女子的传言各种各样,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姓氏。

她好像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有人说,她是彩云国名门上官家的私生女,也有人说她是来自他国的异域之人。

玲珑姬——也是小雪心中最为向往的女性。

冬日的阳光温暖而和煦,七弦姬忽然觉得,这个女子身上有着的是其他人没有的特别气质。

她见过蓝芯苑,那个女子身上的温婉让人迷醉,但是,她却无法和蓝雪相比。

蓝雪不仅仅拥有无可比拟的美貌,她的勇气和睿智是完美的。

“蓝贵妃。”七弦姬郑重道,单膝跪下,“小女有事相求。”

小雪眯起漂亮的眼眸,“你会说‘求’,我真的没有想到。”

七弦姬正色道,“份外之事,自然应当恩怨分明。”

“……”她笑了笑,转过头去,“宫闱空缺,我还缺少一个优秀的熟悉女官。”

“……”

她单薄的身体,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惹人怜惜,然而,那飒飒的冷风,却未曾让少女撼动分毫。

――――――――――――

刚刚清除了积雪,光滑的路面隐隐透着水渍的暗色。

青石板的冰凉,送来很舒服的感觉,站在风中的男子微微抽动了一下眉梢,只是穿了单薄外衣的他看起来有些冷。

正在门口扫地家人,诧异的抬起眼眸。

这个男子已经站了很久了,他看起来很年轻,皮肤很白,眼角的地方,甚至笑起来都没有一丝皱纹。

他的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灰褐色的长发直达腰际。

那淡淡的视线好像凝注着什么,却又如同在遥望着远方。

——这应该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才对,但是,他的举手投足间,却有一股淡淡的拒绝之意。

“请问,您找什么人吗?”家人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

他似乎怔了怔,然后轻轻的笑了笑,仿佛还带了几丝少年的羞涩。

“这里,是上官家的府邸吧?”

“嗯,是啊。”

男子抬起头,看着上面的上官家家徽,微微皱起眉,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家人嘟囔了一句,转身去接着清扫积雪,忽然抬起头,发现那个奇异的男子已经不见了。

――――――――――――――

云淡,风轻,似乎可以听到自然的低语。

红琦攸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一切。

他一向喜欢不会欺骗自己的东西,自然也好,命运也好,虽然残酷,但是不会说谎。

如果一旦说谎,就变得和自己一样卑劣了。

他曾经浅笑着这样说起,然而,沉寂在风中的点点滴滴,送来的,却也只有无声的寂寥罢了。

他,早就累了。

寂寞也好,失去自己本该拥有的东西也好。

忍耐,是人生存的必要条件。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学会忍。

燕潇比他有耐心,比他更加会忍,所以,那个年轻人虽然失去了很多,却也得到了补偿。

他呢?

不知不觉的,留在身边握紧他的手的,也只有弟弟和芯苑了。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这句话他明白,但是,装作无所谓也无法忽略的痛,却是让人窒息。

但是,他还是会活下去。

因为他是红琦攸,注定影响彩云国命运之人。

凌十四站在那里,静静的,好像一匹野兽一般凝住着主人。

“回去看着秀,我没有关系的。”他摆了摆手。

野兽的眼眸很快的黯淡了下去——他又在赶他走了,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并不需要自己这样一个累赘。

“十四郎。”他轻轻的唤他的名字,浅褐色的眼眸中,有些东西一闪而过。

凌十四的眼眸迷蒙起来,任由红琦攸抚摸着他漂亮的脖子,那温柔的触感,好像母亲一样。

“攸……”他的嗓子里发出暗哑的声音,颤颤的,让人迷惑。

“不要对我有任何的期待。”

红琦攸笑了起来,甩开了手,消失在了街道的迷雾中。

凌十四没有说话。

他知道,那是痛楚的眼神,因为一切命运的玩笑,却又想要扳回些什么的执著。

也许红琦攸应该离开这里,然后消失。

可是他不信任人。

他不信任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妻子,弟弟。

更可悲的是,燕潇也是如此。

所以,他们两个注定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但是,燕潇有爱。

红琦攸,却是不敢爱。

―――――――――――――――

鹊澜的头皮一阵发麻。

这种诡异的气氛,自从上次自己拒绝皇甫家小姐的婚事之后,还是第一次。

一个男子坐在首席的位子,长长的头发疏的很整齐,眼角虽然已经有了几丝皱纹,但是丝毫不影响他身上那种不可比拟的奇异魅力。

浅蓝色的长发,深蓝色的眼眸。

——他就是上官红颜。(关于上官红颜的故事,详情请见《故国之玲珑姬物语》)

没有人会认为上官红颜已经老了,他在年轻的时候,一直就是彩云国有名的美男子。

红颜微微一笑,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桌子,“你有什么解释吗?鹊澜。”

鹊澜在内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比自己小了两岁的妹妹,上官吟,正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

是上官红颜的女儿,上官吟自然也是一个绝世美人,她的眉淡淡的,举止间,甚至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温柔之气。

她很少笑。

或者说,在鹊澜的记忆中,上官吟根本很少说话。

妹妹内向,过于依赖自己,

鹊澜一向明了,所以,他才决定离开家里,出去云游。

医仙子的名头,也就在那之后传遍了彩云国。

水碧色的外衣,上官吟眼睛适中望着地上,几许冷漠,几许羞涩……好似,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也不关心。

这样一个女孩子,怎么会不受欢迎?如果不是玲珑姬在房间内的话,这满室的光辉都要被她一个人抢尽了。

玲珑姬似乎觉得很有趣的样子,当鹊澜求救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时,她也只是笑眯眯的一言不发。

在家里,唯一能阻止红颜的,只有玲珑姬了。

不管玲珑姬要什么,或是要做什么,红颜都会尽全力来支持她。

鹊澜有的时候甚至想,如果自己的母亲变成玲珑姬,自己的生活,想必会变得不一样吧。

“父亲大人……”鹊澜喃喃着,苦笑道,“我只是……”

“我唯一的儿子变成了残废,却连一个解释都没有。”红颜浅笑着看了一眼玲珑,两个人眼神间不自主的交汇好像传达了什么。

他们是仿佛最了解彼此的人,鹊澜感觉到这一点。

“我……”鹊澜嗫嚅着。

“不是说你,他是在生我的气。”玲珑姬掩唇一笑,即使是最挑剔的人,也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

“哦?我以为你不知道呢。”红颜笑的好像很愉快,“即使你的那个笨蛋夫婿弄砸了流岳城的烟火祭典,还让凌霜医馆抢了天池药阁这个月三成的利润。”

“……我们还是来说鹊澜的事情吧。”她笑得一样可爱。

“不要以为每次都会让你这么通过,玲珑。”

“亲爱的兄长大人,你就适可而止吧……如果你一直这样的话,花和我只能去遥远的地方隐居了。”

“……那么就搬到天池山来好了,我觉得那里不错。”

“不必了,我还是更加喜欢玉龙。”

“还有,成天住在妓院这样的事情也要注意,我可不想让人说上官家的前任家主行为不检点。”

“……”玲珑讪讪的笑起来,揉了揉金色的长发,“只是偶尔吧,玉龙是我的地方,我暂时太没有把它让出去的打算。”

“……”

就在鹊澜有几分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家人忽然来报。

“红琦攸公子前来拜访。”

鹊澜真正意义上体会到自己的的幸运了,当那个看起来如同少年般的男子走进来的时候,长长的冷玉色长发,在光线之下,好像银色的一般。

浅褐色的眼眸蕴涵了淡淡的冷漠,似乎不曾在意过任何事情。

除了是个矮冬瓜之外,其实他应该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美男子。

鹊澜不由的想到。

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妹妹上官吟的脸上,她似乎微微一怔,有些诧异,有些惊慌。

——她和红琦攸的婚事应该说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了。

红琦攸静静的站在那里,那安静的空气中,诡异的气氛一点一点的弥漫起来。

“你就是红琦攸?”玲珑姬笑着抽了一口水烟,缓缓的吐出了烟雾,“传说中的黑狼,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嘛。”

“……”上官红颜优哉游哉的饮下一口茶水,没有说话。

“好久不见了,红颜大人。”他微微颔首。

“嗯,自从上一次你从天池药阁偷走我的药方,到现在已经十五年了呢。”红颜轻轻敲击着桌面,“你弄砸了天池药阁的生意,你的凌霜现在成了彩云国最大的药商……”

“我该为这些说抱歉吗?”琦攸耸了耸肩。

“你还让我失去了天池药阁最好的大夫。”红颜微笑道,不过那笑容怎么看都有几分可怕。

“……”琦攸叹了一口气,“那么你要我怎么补偿呢?红颜大人。”

“我以为你死了……”鹊澜忽然紧张起来,猛地推了他一下,大笑道,“走吧走吧,我们去喝一杯,庆祝你的死里逃生。”

“……鹊澜。”红颜为玲珑姬沏上茶水,深蓝色的眼眸抬起,“我说你们可以走了吗?”

冷到极点的声音——好可怕,玲珑姬吐了吐舌头,轻轻的笑起来。

“不管你的要求是什么都没有关系,红颜大人。”琦攸淡淡的道,“我欠了鹊澜的情,这是理所当然的。”

“包括娶我的女儿?”红颜的动作停滞下来,眼中似乎有了些什么。

鹊澜看到上官吟的肩膀陡然间抽动了一下。

“……”鹊澜沉默了片刻,很快的笑道,“吟的年纪还小……,我觉得……”

“你的妹妹已经二十二岁了,我觉得并不算小。”红颜笑得很温柔。

鹊澜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玲珑姬的身上,那个绝色女子却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可以啊。”

“哎?!”鹊澜和玲珑姬几乎同一时间叫了出来。

“什么啊?”红颜不耐烦的看了过去。

“啊……不好意思,稍微有点被吓到了。”玲珑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以为他已经成婚了。”

“确实,”红颜微微一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还是蓝楸瑛的女婿吧?”

“哦……”玲珑姬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就是那个早年打架老是输给我,晚年又开始恋女的变态大叔……对吧?”

“……”面对琦攸莫名所以的表情,鹊澜在他耳边小声道,“好像玲珑大人和蓝楸瑛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琦攸什么都没有说的闭上了嘴巴,却好似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唇角缓缓拉起一道弧度。

红颜咳嗽了一声,“过去的事情,就不多说了,琦攸,你知道我向来看重你,你的医术和决策力,作为鹊澜的助手,应该是最合适不过了。”

——一个两个……全部都是如此吗?

琦攸沉默了。

不管是燕潇也好,上官红颜也好……所有人都只是想得到一个不错的工具罢了……

红家因为得不到,所以就想要毁掉。

燕潇也是……

双亲无法保护自己……不是,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被人保护吧?

『刘辉……果然只有你一个人才值得相信吗?』

颈项间血红色的火焰图腾微微泛着灼人的光焰,刺痛的热侵袭着身体……

毒,差不多要发作了吗?

他咬了咬牙,将已经升到咽喉边的腥甜咽了下去。

『不如杀了那个愚蠢的国王好了……反正约定什么的,自己从开始也没有要遵守的打算。

嗜血的欲望越来越浓,他甚至忍不住去扣衣袖中的暗器。

——怎么回事?

一道光线陡然在脑海中掠过,他好似掉入了一个冰窟一般,浑身凉透了。

——一向自喻为冷静而无情的自己,为什么这些日子以来……好像杀人的想法就一直如此的挥之不去……

『你永远无法被杀死,也永远无法摆脱这躯体……无论它变成碎片也好,还是世间的尘埃……你都只能一个人在那没有止境的孤寂中生活下去……活下去……直到世间的一切皆被毁灭,你还是无法结束……』

一个目眦尽裂的少年,曾经狂笑着站在风里。

破碎的身体,惨烈之象让人咂舌。

——他的身体一阵发冷。

尤炎的力量,会让宿主想要有杀戮的欲望吗?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失常,红颜依旧优哉游哉的饮茶,玲珑姬抽着水烟,鹊澜则不安的在他们脸上转来转去。

琦攸纤细的眉略略动了动,上官吟脸上明显的不安却让他露出了笑容。

美丽的少女,视线不安的看来看去,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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