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当初---”
屠岳卿简直就是一头雾水,已经好大会儿插不上话。
“闭嘴,岳卿,不要多说!”
太后惊恐莫名,想站起来,又摔了回去。
“母后凤体抱恙,就不必起来了,儿臣见过母后。”
屠子卿也不见有怒色,笑吟吟地走近,负手于后,气定神闲。
北堂君墨闭了闭眼睛,无奈苦笑:天亡我也。
怎么偏在这个时候,让他知道了她跟太后之间,曾经的约定。
人家都说,“天无绝人之路”,可对她来说,这次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皇上……不要听信墨昭仪胡说,她……哀家……”
太后讪讪然,想说些什么兜回来,又不能。
屠子卿又不是笨蛋,只要前后想一想,就会明白很多事的。
“朕说相信谁了吗?母后不必担心,朕自有主张。”
屠子卿脸上笑意更深,却看都不看北堂君墨一眼。
有些事,真的可以放开了。
晖音宫里,屠子卿静静而坐,两手放于膝上,神情淡然。
他应该很生气的,非常非常生气才对。
“当初,我跟太后的确曾经有过约定,我助五皇子登上皇位,她救我哥哥和楚哥哥出去。”
北堂君墨亦坦然,反正该让他知道的,不该让他知道的,他都知道了。
“所以,那时候太后要杀你,是因事不成,要灭你的口?”
屠子卿点头,了然。
原先他还以为,是太后瞧他不顺眼,所以连累了她呢。
“是,所以---”
“你才从了朕,是不是?”
屠子卿攥起拳,多希望她说“不是”,就算只是为了哄哄他也好。
“是。”北堂君墨点头,急急地,想要解释什么,“可是---”
“北堂君墨,你知道吗,朕本来应该在文景国城破那一天,就杀了你的。”
屠子卿笑笑,微低下了头。
是在回忆那时候初见北堂君墨时的惊艳吗?
早在那时杀了她,岂不一了百了。
“……是我的错。”
北堂君墨沉默,因她知道,说这话没有任何意义。
“朕原本以为,那个赌约,朕会赢的。”
赌约?
就是她跟他说的,三年之内,她若不爱上他,他就放她离开?
“我……”
“北堂君墨,朕不想承认的,朕……真的看错了你!”
屠子卿叹息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去。
枉他为了她,气死了父皇,将后宫女人置若无物。
甚至,曾经冷落了梅皇后。
可是,他暖不了北堂君墨那颗对他冰冷的心,她留在他身边,巧笑嫣然,只是为了讨好他,想办法救哥哥而已。
“不……不是……”
北堂君墨愣愣的,眼泪悄然而落。
屠子卿的背影在她眼中,慢慢模糊起来。
“娘娘,你真不该放皇上离开,你哥哥,能给你什么。”
王腾其实不知道,北堂君傲不能人道,他只是依着常情来说,北堂君傲什么都没有。
而这话,正击中了北堂君墨的痛处。
是啊,哥哥一无所有,如今她更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她到底在苦苦执着于他的什么?
“迟了……”
就算她想要回心转意,屠子卿也没可能原谅她的。
她又不是知道,他最恨的,就是被背叛。
“……”
王腾无言,“恨铁不成钢”似的,扭过脸去。
这一回,屠子卿和北堂君墨之间,彻底恩断义绝。
北堂君墨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屠子卿不能。
古井国的江山,还在他的手上呢,而且,他要好好地把它交到四弟手上去。
所以,有很多朝政之事,他还是得做。
关于废除“立子杀母”之制的事,经过朝臣们几次激烈争议,终于确定下来,择日由屠子卿下诏,正式诏告后宫。
严妃和严禧祥自然是大喜不已,朝臣们更是纷纷为之侧目,知道他们的好日子就快到了。
因塞外四方诸国之一的流苏国,一向与之交好,其皇上皇后将于即日内前来示好。
出于礼节,屠子卿也必须携皇后相迎。
换言之,谁能在这一天陪在屠子卿身边,谁就是古井国接下来的皇
后。
最近后宫议论最多的,莫过于此。
“叔叔,如今我们已无后顾之忧,这立后之事,皇上到底有个说法没?”
严妃很是着急,最近几天她妊娠反应也很厉害,人瘦了不少。
“没,”严禧祥摇头,倒不怎么担心,“依我看,你这皇后是当定了,不过,总要皇上亲自开口才行。”
“哪有这么容易,”严妃摇头,“这后宫的事,我是知道的,皇上最近不离那墨昭仪左右,八成---”
“那可不行!”严禧祥急了,一掌拍在桌上,“那个女人要当了皇后,还有我们的好?不行!”
可问题是,屠子卿一直就宠爱北堂君墨,不是他严禧祥说不行就不行的。
“那可怎么办?万一皇上让她陪着,那我——”
就没机会啦。
“妈的!”严禧祥骂骂咧咧的,“把老子逼急了,老子结果了她!”
几个宗室亲王他都杀得,还杀不得一个女人了。
“那可不行!”严妃吓了一跳,怕他真的会乱来似的,“皇上如今正宠她呢,要真杀了她,惹恼了皇上,追究起来,那就麻烦了!”
“那,你不当皇后啦?”
严禧祥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很不以为然。
那彭城王不也号称忠肝义胆,怎样怎样,他生生把人给杀了,屠子卿不也没怎么样?
“这个吗……我来想办法,总之现在不能杀她。”
严妃好像已经有了想法,阴森森地笑。
她这孩子要生下来,随她一样的心性,还麻烦了。
屠羽卿这两天确实没有出景峦宫的门,就是不敢见北堂君墨。
他想来想去,还是没办法帮她,又不想看到她伤心绝望的样子,便选择了不见。
却不知,对北堂君墨而言,情形瞬息万变,这时候的她已陷入无底深渊,他却还不知呢。
“哇---哇---”
又是一阵昏天黑地一样的呕吐过后,北堂君墨整个人都已虚脱,无力地仰躺回去。
“娘娘,你身子是不是不舒服得厉害,怎么喝水也要吐?”
离人光是用看的,也够害怕了。
一个人身体里能有多少东西,经得住这么个吐法。
“没事,我身子弱了些,天气热得紧了,就吃不下东西。”
北堂君墨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虚弱地应一声。
“奴婢去请太医来给娘娘看看吧,总这个样子,也不是个事。“
这话离人已经说过好几次了,北堂君墨却总是不肯。
她就这么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吗。
“不必,吃药也不顶用的,等天气转凉,就没事了。“
北堂君墨还是拒绝,她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
“娘娘,皇上来了!“
离人突然急切而小声地提醒她一声,收拾一下就退了出去。
她现在很怕见屠子卿,每次他来,脸容都冰冷得可怕。
“就只给我片刻的清闲吗?“
北堂君墨低语,费力地睁开眼睛起身。
屠子卿已走了进来,隔壁房间的北堂君傲依旧一副痴呆样,恐怕这辈子是不会醒过来了。
“怎么,没有去找人帮你救哥哥吗?“
他讥讽地笑,好像很期待北堂君墨这样做似的。
“皇上是在取笑我吗?”
北堂君墨浅笑,也不在意。
在意又有何用。
“君墨,你,要不要做朕的皇后?”
屠子卿沉默一下,突然石破天惊一般地问。
什么?
到了这个份上,他还想给北堂君墨如此大的荣耀,是什么意思?
“嗯?”
北堂君墨怔住,怀疑自己所听到的。
他不是应该打她、骂她、折磨她,以报复她对他的背叛和出卖吗?
怎么会---
“呵呵,”屠子卿笑着摇头,“君墨,你知道吗,你伤了朕的心,朕想了好久,才想到这个法子,讨回来。”
这个吗,更不明白。
北堂君墨看着他,眼神茫然而无辜。
“朕要你做皇后,空有皇后的凤冠,生不如死,你明白吗?”
屠子卿残忍地笑,很得意的样子。
真亏他想得出来,这么阴狠的法子。
“你---有病!”
北堂君墨悚然明白过来,禁不住地变了脸色。
屠
子卿要用一顶凤冠禁锢住她的一生,叫她求死不能。
那他呢,就要守着一个自己怨恨至深的皇后过一辈子吗?
为了报复她,这代价会不会太大了些。
可她哪里知道,屠子卿命不久矣,根本不用考虑以后。
“好好等着,做朕的皇后,你的哥哥,就要是国舅大人了呢,哈哈哈!”
屠子卿大笑着离去,出了晖音宫大门,已是泪流满面。
他知道自己不该浪费更多的时间去恨人,可他控制不了自己。
北堂君墨带给他的伤害,无法消除,无法原谅。
“哦---”
头脑里剧烈地疼起来,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路。
“皇上?!”
路遗惊叫,一把抱起了他。
知道北堂君墨背叛了屠子卿之后,他每次来都会侯在门外。
否则,他怕自己会一气起来,一剑结果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放、放朕下来,像、像什么样子……”
虽然痛苦,屠子卿还是因为路遗的动作而哭笑不得。
他又不是女人,何至于被一个男人抱着。
“哦。”
路遗讪讪然红了脸,放下屠子卿,扶着他回承光殿去。
关于立后的事,就这么定了。
他想这样,可别人不想,尤其是严妃。
当然,除了严妃,后宫那些稍稍有些权势的女人,都不想放过当皇后的机会。
太后虽说被屠子卿知道当初的事,还是不想就此作罢,跟邵与极秘密商议了几回,一时也没什么好法子。
严妃根本没把这些个女人放在眼里,她唯一想要对付的,唯北堂君墨而已。
因而这两天,她一直派人注意着晖音宫的动静,寻找着机会下手。
这机会,还真就等来了。
自从上次被姐姐打了一记耳光,北堂君青已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进宫,今日若不是赫连擎提及,她还不想见姐姐的面呢。
话又说回来,北堂君墨始终是她姐姐,那次打她也是心里难过,姐妹之间难道还会记仇吗。
两下里见了面,说过几句,也就冰释前嫌了。
北堂君青大为高兴,硬扯着姐姐到宫里各处走走,散散心。
别看她已是快要做娘亲的人,性子还跟当初一样,心无杂念的。
听着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北堂君墨只有苦笑。
她心里的苦,这个傻妹妹半分都看不出吗。
来到东花园烟水桥畔,北堂君墨突然就出起神来。
那时候,她硬要屠羽卿帮忙,得不到想要的承诺,便跳了池,四皇子跳入池中救她的情景,历历在目。
现在,他还是不肯帮她,她是不是要再跳一次,逼得他同意?
“终究是不可能,他们毕竟是兄弟。”
北堂君墨喃喃低语,自己的水中倒影瘦削而狼狈,她都不忍心看。
不远处,两名侍女互相交换一个眼神,状似无意地往这边过来。
“姐姐说什么?”
北堂君青回过头来看她,脚步却没停。
“王妃小心!”
那两名侍女就那么巧地过来,好像是要扶北堂君青一把,不知怎么的就撞到了北堂君墨,“扑通”一声,北堂君墨来不及惊叫,已摔落池中。
“呀!”北堂君青站稳身子,惊魂未定,已大叫进来,“姐姐!姐姐!来人呀,救命呀,我姐姐掉进去啦!”
北堂君墨不会水,條然就沉了下去。
周围侍卫听到动静,纷纷跑过来问个情况,等有会水者跳进池中将人救起,北堂君墨早已面无血色地昏了过去。
“你们、你们---快叫太医,救我姐姐!”
北堂君青气急败坏的,又不好怎样,随了众人匆匆离去。
那两名侍女脸上神情由假装的惊慌到得意,冷笑着离去。
这下,可恶的墨昭仪应该没办法在明天陪皇上一起款待流苏国皇上皇后了吧?
事实证明,确实不能。
从池中被救上来到现在,北堂君墨一直深底昏迷,别说醒了,她根本就动都没动过,就跟……死了一样。
这也难怪,自打发生这么多事,她身心一直倍受折磨,如果不是要救哥哥的信念一直在支持着她,她早已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这次受此落水惊吓,内外夹攻,纵使是铁打的人,也会禁不住的。
严妃这一手,还真是恰到好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