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县主闹了脾气,大家也就这么散了,大公主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露面。
回勋国公府的马车还是大公主赏赐的八宝琉璃宫灯华贵马车,只是此时马车中的气氛与来时相差甚远。
“主子。”白银直挺挺的跪在马车里。
纪挽歌没有看黄金不忍的眼神,只是平和的跟白银说:“回去将你的卖身契给你,你去你该去的地方吧。我这个主子庙小,怕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原本以为纪挽歌只是会责备几句的白银这时候才慌了神,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主子,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黄金一脸懵懂的看着白银又看看纪挽歌,欲言又止的,她跟白银是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是深厚,可是不知白银做了什么事的她,又不敢出言劝慰,毕竟主子的决定,还轮不到她一个奴才插嘴。
纪挽歌摇摇头,从白银自行做主收下彭厉锋的银子开始,纪挽歌就知道白银的心大,白银这个丫头有些心机,也明白怎么利用自身的优势,为自己的未来谋划,不管白银是为了什么将纪挽歌引去假山后面,这行为都是不能容的。
今日是彭厉锋,若明日是别的什么人呢,是不是白银也会这样毫不犹豫的将她推出去。
背主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纪挽歌不是恶人,但绝不是好人,背叛自己的尤为可恶。
白银看着纪挽歌心意已决的样子,简直哭不成声,她没有亲人没有背景,要是被赶出勋国公府以后可怎么办,她不过是心慕刀剑,所以才会答应刀剑帮忙,可是她完全没想过这么做会引起纪挽歌的大怒。
白银辩解道:“主子,那世子爷这两年很惦念您的,时不时送东西给我跟黄金,他真的很喜欢您的。”
纪挽歌本来已经压下去的怒火奔腾而起,“喜欢?他对你说过他喜欢我吗?他下人的一句话,你就能把我推出去,原来在你眼里我还不如一个外男。先不说无媒无娉,便是有,这般暗会你知道若是被人发现会是什么结果吗?”
白银吓得连哭都忘了,可是心里还是反驳着,世子武功很高,刀剑都那么厉害了,绝对不会被发现的。要是不被人发觉不就好了吗?!
便是在怎么伪装,白银眉眼间的不服还是清楚的,纪挽歌挥了挥,“你下去吧,回了国公府,拿了卖身契你就走,以后别让我在看到你。”
白银还想在求,但她也知道纪挽歌的脾气,只是磕了三个头,便转身下了马车。
黄金还有些愣愣的,“主子,你们刚才说了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
纪挽歌捏黄金越发白胖的脸,“你不用知道,我只问你,你可愿一直跟在我身边?”
黄金想都没想的说道:“我本来就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
她的语气笃定,理所当然的,纪挽歌伸手就抱住黄金肉乎乎的身体。
“小姐,真的要赶白银走吗?我们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黄金被纪挽歌抱着不敢动,但是又忍不住的问道。
纪挽歌心中也是难过,可是心大的白银,她是不敢将她留在身边了,现在的勋国公府,不能有一丝丝的把柄落在外,若是给夜宸帝一点机会,整个国公府都将颠覆。
外人看现在的勋国公府烈火烹油,可是越是这样的时候,其实越是走到了末路的时候,要不然纪霆也不会隐忍多年不发。
成为朝堂的焦点,若是有一点点的污点,都会被放大,纪霆现在的日子每一天都是殚精竭虑,活在刀尖。
彭厉锋不知这其中的关节,白银难道不知吗?这些日子以来,勋国公府三令五申要求下人要谨言慎行,万不可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可就是这种时刻,还是在大公主府上,白银就能如此不顾她这个主子,完全的卖了她。
若是被人发现,谁会去说彭厉锋这样一个男子,只会说纪挽歌行为出阁,种种不堪,可想而知。
纪挽歌从尘埃里刚刚爬起,今日是她回京后的第一次外出,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初见彭厉锋的欣喜逐渐散去,只留下心中的悲伤。
彭厉锋其实于两年前没什么不同,还是那么不管不顾,还是那么不为她设身处地的去着想。
他的情意浓烈,若是寻常的闺阁千金,遇上这样的男人,怕是会倾心相许,可纪挽歌不是寻常的闺阁千金,她身上背负着父母上一辈的恩怨。
当年年画绒新婚后不久便被近身侍女下毒,知道怀孕后,多少郎中劝年画绒放弃掉这个孩子,就怕纪挽歌生出来会天生带毒。
年画绒执意不肯,纪霆没办法便每日给年画绒输入内力,直到最后纪霆内力枯竭,卧床不起。
年画绒曾说过多次,纪挽歌是父母用命保下来的孩子,纪挽歌又怎么能因为自己让父母蒙羞,让勋国公府掉落崖底。
“我今后,就只有你了。”纪挽歌抱着黄金说。
黄金脑子直,看纪挽歌这会子如此伤心的样子,眼睛也开始酸涩,她从来就觉得自己的主子不容易,小时候甚至跟狗抢过吃食。
能熬到今天,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坎坷。
白银比黄金聪明,怎么会看不出主子心中的悲伤。
车行半路突然听到了厮杀的声音,白银急急的撩开马车的帘子,“主子,前面的遇到马匪了!”
这里是官道,而且各家小姐除了被安平县主留下来陪伴的纪明娇,其他的人都是前后脚而行,这一路全部都是小姐贵人的马车,怎么可能遇到马匪。
“你们俩在车上呆着,我下去看看。”
黄金白银不懂武功,先藏起来才好。
纪挽歌今天这一身黛蓝色的衣裙,反倒利落,纵身就跳下了马车。
什么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就是前面已经能看到黑压压杀将过来的马匪,后面却被一辆接一辆的马车堵住了去路,谁也退不出去。
各家都是带着侍卫家丁的,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各家都派自家的侍卫往最前的马车跑去,挡住马匪的进攻。
官道并不宽,并行最多两辆马车,偏这些大家小姐一个一个不谦让,根本没有留旁边的空位,都是并排而行,现在最后面的一辆马车还看不到头,根本不知道前面的马车遭遇了马匪,前面的马车想掉头,根本没有空间。
纪挽歌往一侧的斜坡上头走了几步,想要看清楚马匪的人数。
从大公主府出来已经是黄昏时分,现在走了这么久,天色早暗了下来,纪挽歌只看到黑压压的人群。
没想到京城重地,竟然会有这么多狂妄之徒。
正准备离开,口鼻却被人捂了起来。
纪挽歌很熟悉这个味道,便没有挣扎,任彭厉锋带着她,飞身而去。
不时有人高喊,“有人被劫持了!有人被劫持了!”
最先头的几辆马车已经遭到攻击,带来的侍卫家丁明显不是马匪的对手。
“是金吾卫的人。”在距离车队最近的山头,彭厉锋看着远处的被马匪攻击的哭喊声一片的车队,低低的说。
纪挽歌有些不解,金吾卫是皇家亲卫,只听命于皇帝,这些人为什么要化身成马匪跑到这里来攻击一群手无寸铁的弱女子。
“他们在找人。”彭厉锋说。
纪挽歌探近些身体看过去,可不是?那些马匪抓过一个个女子来看,问句什么便甩开。
纪挽歌心中有了猜测,若是果真如此,那么夜宸帝还真是疯了,纪挽歌低低的叹了口气。
彭厉锋听到她的叹气声,这才转过头来看向纪挽歌,“想要去帮忙?”
纪挽歌摇摇头,这些装成马匪其实是金吾卫的人看起来并不想杀人,而她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武功。
“我以为你会善心大发。”彭厉锋说。
善心,这种东西纪挽歌从来没有过,善心对于纪挽歌这种人实在是太奢侈了。
“你把白银收进你的府里吧。”
虽然纪挽歌没打算在要白银这样的丫头,可是也没打算让她流落街头,毕竟是那么多年的相伴。
彭厉锋脸上的柔和瞬间荡然无存,“就是因为今天的事,你便要处置她。”
“不该处置吗?”纪挽歌反问,“背主之人,若是你,你会如何处理。”
彭厉锋噎住,想说那白银不过是帮了他的忙而已,何必如此呢,是不是今日的事,她连他都恨上了呢。
“今日之事,是我欠考虑,你别责怪她。”不是心疼白银,只是有个白银留在纪挽歌身边,彭厉锋可以随时拿到纪挽歌的消息,他不想放弃这枚棋子。
纪挽歌冷冷的笑,“这种欠考虑的事,今后还请世子三思而行。”
彭厉锋扳过纪挽歌的双肩,“你难道看不出我的心?”
纪挽歌摇摇头,情爱是发自内心的确有的,可是现实却是残酷的,她身上背负着太多,而他根本不该被带入如此的险境中。
纪挽歌心中默默的对自己说,彭厉锋很好,热情似火,意气风发,这样的彭厉锋,就该如她回京后见到的那样,永远站在最耀眼的地方,而不是被她拉入无边无际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