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叫喊声不绝于耳,夜风徐徐而来,纪挽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流露出苦痛表情的彭厉锋。
以现在勋国公府的声势,纪挽歌与彭厉锋之间是绝无可能的,彭厉锋的父亲彭躬之长年镇守边关,虽然京城里从来风平浪静,可是边关却是无一日宁日,要不是有战神恭王爷镇守,大夜难保如今的繁荣。
夜未泽只是胜了小小一次战役就能获得如此的礼遇,全城的欢迎。更别提世代守护大夜的恭王,恭王府在大夜从来都是特别的存在,从帝后对彭厉锋的态度便可看出。
不说背后的算计,至少在明面上,帝后对彭厉锋是用一种完全宠溺的方式进行养育。
纪挽歌低下头,僵硬的扯扯嘴角,夜宸帝与年画绒,纪霆之间的恩怨,纪挽歌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这些不堪的家事,不该由彭厉锋来买单。
“彭厉锋,我爹掌管户部,勋国公府自立国以来一直都是大夜朝的财神爷,主管户部日久。而你的父亲,是大夜朝的战神,不远的将来,这个战神会变成你,我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纪挽歌让自己语气冷静的说。
彭厉锋冷笑了一声,“所以?你就是为了这个跑了两年,现在回来也还是不想跟我有瓜葛?”
纪挽歌心里乱乱的,心中的秘密,勋国公府现在的处境,以及.......纪挽歌远眺不远处的混乱。大公主府与勋国公府建在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勋国公府这种老牌的豪门府邸自然是建立在京城内最好的地段,勋国公府外的一条街都被命名为赫勋街。
大公主府选址较晚,城内已经没有这么大一片地方供大公主建府,所以选在了郊外,从大公主府回京,要经过一段山谷地带,官道两旁的山势虽然不险要,但是却也不比平地繁华地带。
今天马匪便是选择了这样一段路途进行攻击,不要说这是京城要地,便是大公主府的势力,这些人必然不可能选择在这里袭击,这些贵族小姐都是出来赴宴的,并不可能携带大量的银钱。
马匪的袭击没有任何用途,但是此事一过,相信不会有任何一家会去报官,豪门小姐的闺名何等重要,若是知道这些小姐曾被马匪摸过,看过,这些人也不必嫁人了。
所以今日之事无论如何看都透着蹊跷,纪挽歌压下心口的憋闷,沉声对彭厉锋说:“是有这个考虑,但是我们并不合适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你认为皇上会容忍我们两个有任何干系?”
他们都知道,皇帝决不会允许的,现在勋国公在皇上眼里已经成了眼中钉,若是在于恭王府联姻。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夜宸帝现在对勋国公的容忍,只不过是因为年画绒的诱因是不能摆上台面的,勋国公所做桩桩件件都是对江山社稷有利之事,可是勋国公府与恭王府要是站在一起,那大夜王朝是否还会姓夜,都成了未知,没有一个帝王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当年开国皇帝不是没想过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彭家,纪家都是夜家能打下这江山的左膀右臂,也是夜家一统万年最大的隐患。
不知先祖用了何种巧思保全下来自己,但是近百年来,夜家与彭家,纪家的众多联姻可以看的出来,夜家并不想灭了这两家,但也绝对没有看着这两家继续做大的意思。
彭厉锋高大的身躯在纪挽歌身边,他脸上的表情自信倨傲,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事是他彭厉锋不敢做的,夜宸帝想把景叶青指给他当世子妃,景家说起来是丞相府邸,莘莘学子心中最神圣的地方,可在彭厉锋眼里,这丞相府实在不算什么,景丞相靠着自己的一己之力爬到今天的位置,对儿女的教养不过尔尔,景叶青能不顾家族圣旨逃婚,景家人哪里能不知情,却都选择了掩饰,任由景叶青无媒无俜的留在太子东宫,这样的家族,彭厉锋根本瞧不上。
事实上,在与景叶青大婚之前,彭厉锋就亲自见过景丞相,言明这桩婚事他并不同意,若是景家没有意见,他会向皇帝说明,取消这桩婚事。当时的景丞相言辞犀利,张口闭口都是皇帝圣旨不可违,话里话外都没有要取消婚礼的意思,甚至于表现出对恭王府的看重。
彭厉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景丞相这只老狐狸怕是早就想好了,让景叶青去太子府,再将景叶紫嫁入他恭王府,这样子他丞相府可算是同时扒上了两棵大树,无论如何都稳赚不赔。
可景丞相是个什么身份,身后那些学子都只是会几句酸文的御史,或者翰林修编,在恭王府这样的绝对实力面前,什么都不是。
彭厉锋乘此机会才有理由离开京城,倒也是圆了恭王父子相见的愿望。
古来战将家眷必须留在京城,说是皇恩浩荡,其实不过是留在京城为质子,以免战将反叛。便是战功赫赫的恭王,这一点也是不能幸免的,彭厉锋还要多谢景丞相,要不是景家玩了这么一出,他何来这在边关历练的两年。
“皇上想什么我并不关心,我只想知道你在想什么。”彭厉锋说。
纪挽歌对彭厉锋的强势傲然早已知晓,心知他是没把皇帝看在眼里,纪挽歌沉默一会儿说:“不管我在想什么,都不会是想你。”
彭厉锋怪怪一笑,“是吗?”
纪挽歌看着彭厉锋细长的眼睛,几欲冲口告诉他,现在的纪家怕是到了最危难的时刻,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她没有自信彭厉锋在听到那些不可与外人道的惺密之后,还能这般对她有真心。
“是,彭厉锋,我不会嫁给任何人,你.....从此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不见面,单单是思念,却也不会在发生出格的事。
彭厉锋眯着眼睛看着纪挽歌,知道她肯定是有事瞒着他,他们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有一种奇怪的心灵感应,便是在全世界面前演戏演的出神入化,可是到了彼此面前,那种用外表形成的假象就会消失。
莞尔一笑,“那好,你不嫁,我不娶,我们慢慢耗!”
纪挽歌被他说的心头一跳,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彭厉锋不再理她,他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有些莽撞,心中认定什么就勇往直前的少年了,纪挽歌所说的事,他不是不清楚的。
夜宸帝对恭王府的忌惮一点也不比勋国公弱,凭着夜宸帝多疑的性子,这么多年不遗余力的对彭厉锋的溺宠,捧杀的心思十分明显。
彭厉锋长长叹了口气,现下的时局,他是没有十全的把握能护纪挽歌个周全,他不能在像此前那样,不管不顾的抢了人来,然后又护不住,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那样的伤痛,年少时尚不知什么滋味,现在的他,可是太明白了。
他决不会让自己在承受一次眼看着失去她的痛苦。
谁都没有开口,只是这样并肩而立,却也没人先一步离开,这样的相对,不知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两人都有些不舍。
直到马匪退去,车队已经开始前行,纪挽歌才动动身子,可是道别的话却也还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
她下不了这个狠心,那么就由他来下。
“在我有万全之策前,你能照顾好自己吗?”彭厉锋问向纪挽歌。
他说的万全之策,纪挽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话中的诀别之意,纪挽歌还是听的清明。
心尖刺痛,纪挽歌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在心里对自己说,纵然情深又如何,缘浅不能逃避。他们终将分离,早一日对彼此都好。
纪挽歌点头,重重的点头。
彭厉锋隐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
随即,他利落的转身,飞身消失在漫漫的夜色中。
直到他的身影看不见了,纪挽歌才痛哭出声,她不长的生命中,孤寂时时相伴,渴望父母的关爱,渴望家庭温暖,唯有彭厉锋在她最难捱的时光中给过她一抹柔情,尽管短暂,她还是贪婪的想要永远占有。
现如今,她得到了父母关爱,家庭温暖,却要永远的失去他。
——
纪挽歌一路游移的回到勋国公府,按照最近这段时间的习惯,先去花绒阁看望母亲。
走到花绒阁的楼下,就听到母亲年画绒隐约的哭声,纪挽歌提起裙子就奔了进去。
“娘亲!”纪挽歌着急。
年画绒显然没想到会看到纪挽歌回来,从纪霆的怀抱里猛地扑出来,“歌儿!”
纪霆怕摔到她,忙将她抱稳,对着纪挽歌冷声训斥,“你跑到哪里去了!让你母亲这么担心!”
“出了什么事?”若不是出了事,纪霆是不会年画绒面前训斥纪挽歌的。
纪霆知道年画绒有多么的护着孩子。
年画绒还是挣脱了纪霆的禁锢,扑过来抱住纪挽歌,“刚才宫里传来消息,他说抓了你。”
在年画绒口中的他,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夜宸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