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慕幽愣愣应了声,便把那件狐皮大氅给掀了,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怕你被风吹感冒了。”
方才折腾半天,这会儿慕幽好歹是把药端到了画临面前,随即说,“画临你不方便,我喂你吧。”
画临听了只觉得心头软软的,笑着说,“好。”声音清浅,却是分外好听。
慕幽把药碗递到他嘴边,一手扶着他后脑勺,豪迈地说,“你把脑袋凑过来,争取一口闷了。”
画临见状皱了下眉,迟疑道,“夫人这个药有点苦。”
不料慕幽一听,立时便嗬了一声,蹙眉说,“画临你别皮,喝药哪有不苦的。”说话间碗口已经碰到他嘴唇,慕幽便又说,“你张嘴,我给你灌。”
画临抿唇苦笑,立即说,“夫人你能找个勺么?”
慕幽闻言呆呆想了下,顿觉这建议也行,便从桌上拿了个白瓷小勺,随即舀了满满一勺就往画临嘴里灌去。
“嘶……”画临当下被烫得不由呼出一声,慕幽顿时警觉,停了手中动作,忙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药被下毒了?”说话间将碗移至鼻尖皱眉嗅了嗅。
画临哭笑不得,无奈地说,“有点烫。”
“哦。”慕幽恍然大悟,立即将红唇往白瓷小勺边一凑,鼓起腮帮子憋足了气奋力一吹。
这一口是吹得中气十足,结果她一口气呼出就看见那满勺的药汤,争相雀跃着飞向画临玉脂一般白净的脸庞。药汁哗啦糊他脸上,褐色的汁液沾了一脸,有几滴正缓慢流进他唇缝,画临愕然地添了下唇边,看到慕幽略微呆愣的神色,转而又微笑了下示意她别在意。
慕幽已是看傻了眼,反应过来后便慌着一只手去拿手帕给画临擦脸,结果另一只手拿着碗一个倾斜,那一碗汤药便顺着碗口一侧全倒地上了。画临见状一时有些想笑,慕幽瞠目结舌,满心郁闷说,“怎么这样?”说完又十分尴尬地看着画临。
画临只是淡淡一笑,柔声道,“夫人再让人煎一副吧,没事的。”
“哦。”慕幽只好讷讷应着,没找到手帕,直接拿袖子帮画临擦擦脸,转身出去又吩咐人重新去煎药。
立即有侍女前来收拾满地狼藉,慕幽干站着觉得不自在,便也跟着帮忙,待到收拾干净身上已是浸满了中药味。她又是坐在床边守着画临,画临呼吸深远,低低嗅着她身上存留的草木气息,虽是淡淡苦涩的味道,吸入心脾却觉得出奇的安心。
“我身上的味难闻吗?”慕幽皱着眉低头嗅了嗅身上的中药味,随口问画临。
画临淡笑,眸光深沉,缓缓对她说,“我从小便喝药,怎么会觉得难闻。”话落他拉过慕幽纤细柔软的小手,整个手掌包裹着她的手,低声说,“夫人,我冷。”
“嗯。”慕幽点头应道,随即便要起身去给他拿大氅。
结果慕幽话音刚落,身形还未来及移动,画临却是缓缓靠近她,双臂环住她的肩,在她身后轻轻拢住,下巴抵在她肩头轻微蹭了下。
“夫人抱抱我就不冷了。”画临低低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似是轻轻呵出,柔声细语。
慕幽未动,愣愣点了点头,随即伸出胳膊很是实在地抱了抱他,侧脸问他,“还冷吗?”
画临听着她低沉而缓和的声音,闭了闭眼,长长嗯了一声,默默搂着她不说话。见他不再说话,慕幽当是他身子虚弱觉得累了,便继续抱着他没有松手,她看着他脑后顺滑的墨发,有些愧疚说,“画临我以后再也不气你了,你这么累要好好养身子。”
画临闻言笑着说,“为夫不信。”
慕幽听罢当即就要推开他,结果却被他搂着不放,他将头埋在她微散的发间,嘴角轻扯扬起浅笑。
“真的。”慕幽轻抿双唇,似是十足肯定,接着又鼓鼓嘴说,“我真的不气你了,以前我娘身子就弱,我爹一做错事她就爱生病,结果我爹吓得就不敢了。我现在觉得我跟我爹一样,你就跟我娘一样惹不起。”慕幽说着,顺手捏起画临一缕墨发绕在指尖玩了起来。
画临听了哑然失笑,不禁笑道,“哪有把自己夫君比作母亲的?”
“你跟我娘一样对我很好,你俩都很温柔。”慕幽于是想也未想,脱口而出。
听她如此一说,画临不由又是暖心一笑,抬手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发说,“夫人能这样想我,真好。”
慕幽看着发丝在她指尖缠绕,随即松开手中墨发,突然坚定道,“画临你是个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我要找唐隐多给你开方子,这样你身体就能调理好了。”
画临始终微笑,听出她语气中的坚定,他点头嗯了一声,唇角带着笑说,“之前还以为夫人是块没有感情的石头,现在看来是块暖融融的石头。”
慕幽一听有些不乐意了,随即松开他的手,挑眉瞪他,“谁说的?我才不是石头。”
画临低头笑了笑,抬眸看她柔声道,“我之前对夫人实在没有办法,不知道该如何接近夫人,无奈之下去找太后,太后说夫人虽然心性太冷,可石头也是能捂热的。”说着又深深看了她一眼,仍是语气轻柔道,“我本以为夫人坚如磐石,可没想到其实心底还是软的,塞得全是棉絮软软的稻草。”
慕幽听完却是愣了下,忽的表情一冷,指着画临胸口说,“你以为我傻吗?心里塞得都是棉絮稻草,不就是说我是草包吗?”说完便眯眼瞪着画临,一巴掌呼在他脑门上直接将他按床上躺下,顺势拉起被子给他蒙过头顶,闷闷说了句,“画临你睡吧你。”
画临立即探出脑袋来,一脸无辜又是连忙解释道,“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欺负我脑子笨。”慕幽忿然说,翻翻白眼不看他。
“夫人我没有。”画临对她笑,说得一脸诚意,说着又扯了下她袖子。
慕幽切了一声,撇嘴道,“我才不信你,当初没成亲时,不知道坑了我多少回。”话刚一落,便要起身走开。
画临见她倏地站起,立马伸出胳膊突然环住她的腰,慕幽一个疏忽间便栽倒在他床上,脸近的眸子要沉到他眼中去,两人的面庞几乎快要贴在一处。
“是我不好,但都是为了夫人。”画临双手环在她腰间,看着她双眸嗓音温和。
慕幽随即哼了一声,脑袋突然凑近他脸庞,却砰地一声又是撞他额头上,立时疼得他松开了双手,这时一看慕幽平滑的脑门上也是红了一片,画临笑道,“夫人你这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
“我乐意。”慕幽瞪着他,声音是底气十足。
说话间,侍女又是端来了新的汤药,进来禀报,“侯爷,相爷的药已经煎好。”
“好。”慕幽随口应了句,看见侍女默默将药碗递来,她伸手端了过来。
侍女默默退至一边,慕幽这次用小勺把汤药猛力搅动着,觉得该是不烫了便递给画临,对他说,“你自己喝。”
画临神情委屈,一动不动缓声道,“夫人我端不动。”
慕幽闻言立即挑眉,瞪着他嚷了一句,“你又骗我,你刚才搂我腰占我便宜怎么就有力气了?”
话落听到门口一声轻微的哐当声,侍女本是静候一旁等着收拾碗勺,此时听得这么一句,顿时面红耳赤悄然告退,临走时还贴心地将房门掩上了。
画临笑了笑,看着慕幽话中带笑轻声道,“夫人身轻如燕比中药好多了。”
慕幽于是板着脸端着药碗走到床边,又是一手扶着他后脑勺,一手便要将碗口挨着他嘴边去灌,画临连忙说,“勺,勺子。”
碗口挨着他嘴唇停下了,慕幽把手缩回来便又拿来小勺,舀了一勺递给他,淡淡说,“张嘴。”
画临应声张嘴,慕幽拿着勺子的手随即一抬便把药灌了进去,谁知她用力过猛一不小心使他呛到喉咙,看着画临被呛得咳嗽不已,她又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小心点。”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慕幽却是小心了许多,缓缓舀起一勺药汤,轻轻地递到画临嘴边,看着他张嘴又是缓缓倾斜着小勺。
画临淡淡喝完一口,抿了抿唇而后微微咧嘴笑了笑,慕幽看着他表情跟吃了糖似的,不由奇怪地问他,“你不是说药很苦吗?怎么还笑得出来?”
“夫人喂的就不苦。”画临继而又是微笑。
慕幽立时白了他一眼,拿小勺搅了下药汤接着喂他,看着一满碗的药汤心里一急,手上动作就快了几分,结果一不留神又险些洒了,于是便忍着心急,一勺一勺慢慢送到他嘴边,看着他咽下了再舀另一勺。这一碗药中途一波三折终于是喂完了,她看了眼空碗放到桌子上,如释重负地活动了下筋骨,竟觉得比打仗还费劲。
慕幽站在房里伸展了下腰身,又转了转脖颈,活络了片刻一扭头,发现画临仍是倚在床边静静望着她,又走到床边问他,“画临你喝完药不困吗?”
画临笑着摇摇头。
“你饿吗?”慕幽想了下又问他。
画临浅笑,柔声反问她,“夫人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