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画临抓着他手臂的手缓缓松开,面色有些颓然,大夫拱拱手摇头默然退下。
画临神色凄然,重新看向病榻上脸色惨白虚弱无力的慕幽,整颗心痛如刀割,望着她紧闭的双眼缓缓坐下,紧紧握着她的手,声音悲恸一遍一遍唤着她,可病榻上的慕幽始终毫无反应。
身侧的侍女们见此情景无不垂泪,心里皆是一遍遍默默祷告侯爷快些醒来。
过了不多时,从宫中急忙赶来几名御医,画临立即将御医逐一请到床边,为慕幽看诊伤情。御医一个个搭脉观面细细诊断,最后也均是摆手叹息摇头,向画临行礼致歉纷纷走出房间。
画临一次次寄予希冀却又被打击地满心寄托沉入谷底,最后微微闭目眼皮似有轻颤,遂又睁开将眸中一层氤氲掩下,仍是带着几分期许,最后问向刚刚诊断完的王御医,“可有挽救之法?”
王御医虽有不忍,却仍是拱手如实说,“侯爷伤情已非药物可以医治,下官并无良方。”话落见到画临面色哀痛,缓缓摇头又是嘱咐他两句,沉声哀叹道,“若是能熬过三日,或许能找到和缓之法,不过,侯爷的五脏六腑皆以损坏,实在是生存渺茫难为登天,相爷还是做好准备吧。”
画临闻言终是颓然坐在床边,只觉得脑中一片轰鸣,呆愣着看向慕幽苍白如纸的面庞。王御医见状轻叹一声,摇摇头也是默然出门。
画临修长白皙的手掌紧紧攥着慕幽纤细的手指,抬起一只手轻轻摩挲她滚烫的面颊,拇指缓缓抚着她紧闭的眼睛和紧皱的细眉,默然低头忍不住手指连连轻颤,终是一滴热泪低落,打在了她惨败冰冷的手背上。
他轻缓地将泪抹去,抵着头默默不语,却是心肝寸断,喉咙处如同填了一颗石子哽得难受,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袭遍全身,痛心疾首不能自已,内心尽是愧疚。
他抬眸静静看着慕幽,微颤的手指轻触她苍白毫无血色的唇瓣,瞬间便已是眼眶湿润视线模糊不清。
“是我害了你。”一声喃喃自语,画临再是难以抑制心中悲恸,双手紧握着慕幽柔软的手指抵在他额头处,复又将她手心贴在自己脸侧,想将自己的温度传给她,最终却是露出一抹苦涩的笑,默默守着她不言不语。
九王府。
阿岁坐在房间的窗前,单手托着下巴遥望着窗外浓墨一般的天空,歪着脑袋随意掐指算了算,觉得时候差不多了,随即便起身走至房门口,随手推开了房间的门。
“王爷有交待,姑娘不可随意……”
候在房门外的几名侍女见她出门,正是上前阻拦,却是话音未落声音便戛然而止。没人看见,方才阿岁只是轻轻在她们面前挥了几下手,侍女们皆是倒地不动,已然晕了过去。
阿岁正欲飞身离去,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辞而别终究是不太好,便径自转身朝赫连玦殿前走去。她刚刚行至殿前,忽然间看到琉璃瓦堆叠的房顶上,翩然飞来一个人影,那男子神色清冷气质俊逸绝尘,定睛一看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子,男子的面色间却是心事重重。
阿岁看着房顶那两人,呃了一声便停住脚步,没想到这大晚上的王府里居然这么热闹,耸耸肩继续朝前走准备进殿。
走了两步却见那男子似乎是和女子起了争执,无意中听到貌似说了死啊生的,还说到什么仇来着,她又是止住了脚步,不禁扭过头看向他们,随口劝道,“小伙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吓唬女孩儿呢,这么凶可不好。”
她这话刚一说完,那男子突然眼神犀利地盯着自己,微眯双眸眼神中竟是透着狠戾的杀气,却不料他怀里的女子此时忽然出声,声音清冷低低唤了一声,“师父。”
阿岁闻声微微愣了下,视线盯着那女子细细打量,这便认出来那个孱弱的女子竟然是唐隐,她立即回应着欸了一声,随即便惊喜地搓着手说,“徒弟,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苏遗紧拧着眉头双眸瞪着怀里的唐隐,狠狠道,“唐隐你还真是厉害,何时多了师父?”
唐隐随即也是目光冷然,斜眼睨了他一眼便冷声说,“你给我解开穴道,我师父就在这里。”
苏遗一听她这话,随即冷笑一声,语气中尽是嘲讽地说,“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子而已。”说话间又冷眼瞥了阿岁一眼,却猛然惊觉,莫名看她长得和某人很相似,便又哼了一声说,“又是和慕幽有关系么?”
阿岁一听到慕幽的名字,一挑眉顿时来了兴趣,立马上前问他,“小伙子你认识慕幽啊?她在哪儿?”
苏遗淡然看着她,声音冷冷道,“人都要入土了,在哪儿有关系么?”
这话音刚落,顿时一股遮天蔽日般肃然冷厉的气场仿佛漫天而来,苏遗瞬间谨慎地看向阿岁,眼神冷冷地带着探究。
只见阿岁微微蹙眉,转瞬之间变了脸色,与方才温和善目的模样判若两人,此时她神色冷凝,双眸寒光冷冽,声音低沉冷然地问他,“慕幽在哪儿?”
唐隐见状一瞬间反应过来,觉得定是事出有因,便挣扎着急声告知,“在左相府里。”
阿岁冷冷扫了苏遗一眼,见他此时脸色铁青地瞪着唐隐,随即抬手隔空划了几下,便已将唐隐身上的穴位解开,又是轻轻挥出一道掌风,苏遗突然被她击飞。
阿岁伸手扶住唐隐立在殿门前,顿时从殿内涌出一队侍卫,实是被方才那一瞬间的打斗声吸引而来。
赫连玦随之飒然走出殿门,见着阿岁正是牢牢搀扶着唐隐,面色微沉冷声问她,“姑娘这是何意?是要与本王抢人么?”
阿岁闻言只是淡淡看他一眼,随口便说,“这是我徒弟,人我要带走。”
赫连玦暗自瞥见苏遗亦是神色不悦,旋即冷然挥手,“拿下。”
侍卫们得令立即上前拦截阿岁和唐隐,岂料他们人还未走至二人跟前,阿岁疏忽间竟已经飘到了高高的屋脊之上,轻若无物迅如风声,众人拿她没有丝毫办法。
苏遗见状心中也不免惊叹于她的功力,轻功运用的如此轻松,此等高超的运力之法实在少见,甚至是他也未曾见过有人可及之。
赫连玦皱眉看向屋顶,未曾料到阿岁的身手竟然如此高强,心知留不住她,只是立即冷声问道,“姑娘究竟与慕幽是何关系?”
阿岁撇撇嘴,有些纳闷地说了句,“我说了你又不信,我是她姑奶奶。”
赫连玦闻言又是面色愠怒,顿时染了更深的寒意,双眸冷冷瞪着她,以为她是在诚心捉弄自己,并未如实回答,却又拿她没有办法。
赫连玦正是满身怒气,冷然皱眉,不料苏遗竟然声音冷淡地开口,犹疑着喊道,“千秋岁。”
只是这一声猜测试探下的判断,让赫连玦顿时大惊,盯着屋顶之人的眸子中,冷厉的愤怒顿时转为惊疑。他正要开口再次询问,却只见到她携着唐隐如一溜风似的,飘忽一闪已经飞远没了踪影,再也无从可寻。
第二日,金銮殿上群臣静候,赫连空一脸凝重的上朝,满心都在担忧慕幽的安危。大殿上被异常沉闷严肃的气氛包拢,肃然沉重压得朝臣百官喘不过气来,小喜公公看了赫连空一眼,得到示意后方扯着尖细的嗓子大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赫连玦淡然而立,随着这声嗓音落地,便立即一扫眼神看向徐廉,向他暗自示意。
徐廉见了立即双手举了举笏板,朗声说,“臣有一事启奏。”
“爱卿请讲。”赫连空沉声回应。
徐廉立时上书发难,大喊道,“启禀皇上,臣听闻昨夜九幽侯夜半时分跑出相府,却不慎被遭遇雷殛,至今昏迷不醒生死难测,此乃大凶之兆啊。”
不料他这一番言论喊出,赫连空当即怫然,狠狠拍着龙椅大喝道,“什么大凶之兆,既然是不慎,何来所谓凶吉之说?”话落仍是满目怒火瞪着徐廉,神态尽显威严。
满朝文武百官听闻此言,看着赫连空少有的暴怒之色,皆是一时错愕,诚惶诚恐默然俯首。谁也未曾想过他会有如此暴躁失态的时候,皆是战战兢兢不敢贸然言语。
朝堂上陷入一片沉寂,徐廉低头暗自思索片刻,仗着有赫连玦撑腰自然毫不畏惧,又是拱手朗声进言说,“自古天道有常,天雷劈恶人,若是寻常之人谁会遭遇雷击呢?”
赫连空怒目圆睁,顿时气得直哆嗦,抬手指着大臣们大怒道,“她脑子不好使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大树下不能避雨她知道吗?你们谁教过她?”
徐廉心惊于他愈加激烈的反应,见他火气愈窜愈大,暗自瞄了一眼一旁的顾云,以眼神示意他联合劝谏。
顾云立即眼神会意,但是眼见赫连空怒火正旺,心里有所顾忌,抬眼看了几眼赫连空面上盛怒的神色,终是微微低首摇了摇头沉默不言,同时示意徐廉不可再正面惹怒皇上。
徐廉一皱眉在心里直骂顾云,赫连玦见状却是从容地上前一步,不疾不徐地缓声说,“皇侄莫要生气,我们自是知晓九幽侯遇害事出有因,可金陵的百姓,大衍的百姓并不知道,如今一夜之间已是谣言四起传得沸沸扬扬,只怕难以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