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侯爷今日喜结良缘,老夫我甚是欣悦啊。”坐在前排的徐廉率先端起酒杯祝贺道。
紧接着户部尚书顾云又领着六部开始各种贺词,这些贺词听起来极为华美,对仗工整,可惜慕幽一句都听不懂。
文官们抢着祝贺完了,慕幽那边的武将们也坐不住了,将士们都端起酒杯,大喝一声,“侯爷成亲,干了!”
武将们齐刷刷痛饮三杯,慕幽认出那领头将士来,欣喜道,“破虏,你也来了?”
破虏郑重点头,“胡人又来入侵,可侯爷的婚事我不能不来。”
“好!”慕幽爽快回道,当即回敬三杯,武将们顿时一阵喝彩,文官那边却是看得憋屈万分,但又不甘被抢了风头,徐廉瞟顾云一个眼色,顾云当即作揖道,“左相,六部备办了一份彩礼,还请左相和侯爷笑纳。”
画临允了,顾云当即命几个小厮抬上一个粉雕玉琢的古朴檀木盒子,小心翼翼放到地上,顾云亲自打开,众人一看,缘是一座巧夺天工的百子迎福核雕。
顾云得意扬扬地介绍,“此核雕出自上朝核学大师之手,选用一百颗顶级文玩核桃镂空雕刻而成,古朴纯粹浑然天成,百子迎福寓意美好,祝左相与侯爷喜结连理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慕幽听了这一通介绍后,再也看不下去这美轮美奂的核雕了,她可没打算给画临生孩子,这辈子都别想。
瞅了一眼画临,她惊讶地发现他居然很高兴,笑意盈盈地感谢了顾云和六部一番,又亲自敬了徐廉一杯酒,慕幽心里打着鼓,公然之下不好发作,只是轻轻闷哼一声。
她这边的武将们看出她心情不快,打算为她出气。本来将士们听说侯爷要嫁给左相就不太乐意,传言这左相身娇体弱就是个小白脸,除了身份背景能配得上,其他的都不像样。破虏愤然起身,高喊,“我们将士也有礼物要送。”
慕幽大喜,“什么礼物?快拿上来。”她巴不得把这什么百子迎福图给比下去。
“看,侯爷。”破虏从命人抱上一只嗷嗷叫的小狼来,虽说乍看一眼像小狗,但慕幽却一眼看出来这是一匹狼,而是还是血统纯正的蒙古狼。
慕幽神色很是欣喜,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收到一匹狼做礼物,当即很开心地抱了过去,文官那边面面相觑,脸色复杂地瞅着那个灰不溜秋的小怪物,风头被抢的滋味一言难尽。
小狼在慕幽怀里忽然翻了个身子,慕幽见状把它放到了地面上,然后小狼在大堂里一阵东奔西撞,惹得人仰马翻,随后一个直冲就蹿到了核雕前,轰隆一声把百子迎福核雕给撞塌了,核桃碎了一地。
干得漂亮!慕幽忍不住要欢呼出口,但念及情形还是忍了下来,她看着文官们一脸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的样子,心里直乐,反观画临,一张清绝出尘的淡然面容现在像吃炭一样,满脸黑漆漆的暗沉之气。
她觉出画临对小狼很不友好,忙把它叫了过来,那小狼倒也听它话,绕开画临直接窜到了她手上,文官们很不乐意,私下里议论纷纷,马上顾云就起身道,“侯爷,这小狗也实在扫兴,破虏将军这是送的什么礼物?传出去莫不要人笑掉大牙,莫非是来砸场子的么?”
“是啊,这核雕传世不过寥寥几件,如今却被这狗乱撞毁掉,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就这么毁于一旦,实在令人痛心。”马上有人附和道。
慕幽没想到自己成个亲还能吵起来,真是大开眼界,她总结了下,这些人的言外之意不过是核雕贵,小狼贱,横竖她这礼物都上不得台面,还偏偏不敢眼色毁了宝物,实在是人神共愤令人唾弃。
她瞅了眼画临,见画临目光直直看着她怀里的小狼,目光似有哀怨。看来他是真喜欢那百子迎福图,照这情形难道是要拿她小狼开刀不成?
慕幽很不乐意,扬了扬下巴,捋着小狼的毛,底气十足道,“这不是狗,这是蒙古狼,而且是血统纯正的蒙古狼。”
谁知顾云借机道,“蒙古狼生性凶猛剽悍,容易伤人,未免伤了侯爷和左相,不如寄养在刑部。”
“嗯,嗯,此言甚是有理。”徐廉老匹夫点头。
剩下的文官们也纷纷点头。
慕幽直想骂他们个狗血喷头,她心里有气无意间拽了拽小狼的耳朵,小狼嗷呜一嚎,慕幽忙摸着它的脑袋安慰,一面劈头盖脸道,“不行。”
武将们也纷纷助威,“这是我们边关将士送给侯爷的礼物,怎能随意放到刑部?”刑部是什么地方,鬼进了都要掉层皮,这小狼要是进去八成是出不来了。
“百子迎福核雕是六部送给相爷的礼物,价值连城,被这小狗毁坏,怎能轻易放过?”六部大臣被对面一激,再也坐不住,放出了狠话。
慕幽心里烦,真是哪儿哪儿都能掐起来,她淡漠道,“百子迎福核雕的心意我和相爷心领了,还有这是狼,不是田园犬。”
画临抿嘴,慕幽瞪他一眼示意他说句话,可他偏偏闭口不言。
哟嘿,还真和她互掐不成?
慕幽冷哼一声,对着顾云道,“这核雕多少钱?大不了我赔就是。”
“此乃无价之宝不说,怎能让侯爷赔呢。”他视线转到慕幽抱着的小狼身上,下决心要慕幽那边难堪,“只要把这只小狗送交刑部发落,就——”他话说到一半时,突然戛然而止,眼神犀利而畏惧地看着慕幽捋狼毛的手,无名指上,一颗硕大的东海朝珠戒指赫然发光,令人不敢正视。
文官们都注意到他不同寻常的目光,顺着视线看过去,瞬间鸦雀无声。
慕幽见他们都不说话了,又都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扬了扬手,“你们要这个赔?”
“微臣不敢。”说罢,徐廉带头一众大小官员跪地叩拜,顾云心里发慌,谁能想到太后的东海朝珠竟然会送给慕幽呢?东海朝珠,见此物如同见太后,料他们如何能言善辩,也不敢和太后斗啊。
慕幽一蹙眉,怎么好端端的又跪下了?这朝廷中的人礼节就是多,她瞄了眼画临画临瞄了眼她的戒指,两个人大眼看小眼,慕幽道,“你不去敬酒?”
画临微微点头,二人各开一路,慕幽和武将们喝的通畅淋漓,画临那边和文官们吟赏风月,两边各自玩的不亦乐乎,最后喝得酩酊大醉入夜已深客人们方才陆续告退。
慕幽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搂着小狼,画临辞谢完宾客后与她一同回到房间里。他关上房门,慕幽把小狼放在桌子上,摸着它的脑袋眯眼微笑,画临走到她对面,柔声道,“太后把东海朝珠送夫人了?”
“哦,这个啊,今天我上轿子的时候她给我的。”她继续逗着小狼,漫不经心道,“有用吗?”
画临摇摇头,对别人来说大有所用,但对她来说不值一钱。
他安静地倒了两杯酒,递给慕幽。
慕幽接过去,“这是什么酒?”
“合卺酒,同尊卑,相亲不相离。”画临温和道。
慕幽一饮而尽,她见小狼眯着眼,心里也有几分困意,对画临道,“太晚了,歇息吧。”
画临眸中微微荡漾,“嗯”
“那好,你身子弱睡床,我睡地下打地铺。”慕幽简洁道,说着就要去抱被子。
“呃夫人,这床很大。”言外之意够两个人共枕同眠。
慕幽看了床榻一眼,点点头,“是很大,但我习惯一个人睡。”
说完,就去抱被子打地铺,画临看着她斩钉截铁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
灯火摇曳之下她的脸庞似是蒙了一层轻薄透亮的纱,温和得没有一丝戾气,与白天里散漫冷淡的样子判若两人,画临生出几分恍若隔世的疑虑,轻声唤了她一下,“夫人?”
“嗯?”慕幽抱着被子往地上一放,走动他面前,很是疑惑,不知道他又有什么事。
“没事。夜深了,早睡吧。”他轻轻吹灭红烛,瞬间窗外的清风朗月落成了窗前的画影,光与暖在窗纸上轻飘飘地变换。
慕幽今天折腾了一天,又喝了许多久,乏累之下很快就睡着了,画临躺在床上,隔着黑漆漆的空气望着她的睡颜,望了好久,终于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