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唐家堡
繁华的闹市上,一辆马车从缓缓推动的城门中驶出,甫一停下,便引来了一群乞丐哀求,“大爷小姐您行行好吧,我全家老小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
乞丐们叫苦连天,很快被随车而行的侍卫驱赶开,这时车帘撩起,里面走出一个美艳绝伦的芳龄女子,她皱着眉,一脸不屑,“唐家堡怎么进来了这么多废物?真是碍眼。”
“二姐,别这么说啦,听说今年大旱,好多农夫都没有收成,迫不得已才出来乞讨的。”车帘再度被拂开,一个面色稚嫩的少女走了出来,她把随身的钱袋递给旁边的侍卫,轻声吩咐道,“你把银子给他们分一分吧。”
“你救他们一时,又救不了他们一世,三妹你真是瞎操心。”女子不悦地摇摇头,随即趾高气扬地离开,“难得父亲允许我们在唐家堡外城逛逛,可别让这些家伙扰了我兴致。”
少女忙跟上她,她无意中瞥了一眼那群乞丐,只见侍卫随意把银子往地上一撒,顿时一群人肉搏疯抢,打斗中一个瘦弱的乞丐被推了出来,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裸露的胳膊上满是淤青。
她于心不忍,走到那个脏兮兮的乞丐前面,小声道,“给你,你拿去换钱吧。”她把自己手腕上的玉镯褪下来,递给乞丐就要匆忙离开。
“不,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能要。”谁料到乞丐竟然用满是灰尘的手将玉镯推了回来,重新送还到她手上。
她有些错愕,还没细想就听到不远处二姐一声怒吼,“我都说了别理那些贱民,唐隐你今天是长本事了吧,我说的话都不听了?”
“哦,知道了二姐,我这就来了。”她尴尬笑笑,随即把镯子重新放回到乞丐手里,不等他拒绝便一阵风般跑到二姐身边,几个曼妙的身影转瞬消失在人群中。
半月后,唐昭满脸愁容地看着病榻上的人,见大夫把完脉,万分着急问,“大夫,怎么样?小隐她——”
大夫万般无奈地叹气,“三小姐的病情十分古怪,这还是老夫行医数年我从未见过的,她脉象体征一切都正常,全然没有中毒的迹象,却已经是病入膏肓之态,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那,具体怎么救治?”唐昭已是料到答案,却还是不死心问道。
“唐门主恕我无可奈何,您还是节哀顺变吧,三小姐她,估计撑不住明日了。”大夫摇着头,背着药箱正要离开,被闯进来的唐二小姐拦住了,她瞪着眼,“你这个老头子满口胡言,我三妹好好的你不要乱咒她!不然我撕烂你的嘴。”
“容儿,莫要胡闹,你快给大夫让路。”唐昭喝道。
“这个老头分明是个庸医,连我三妹这点小病都治不好,凭什么要我给他让路!”唐容怒挑眉梢,半分不让。
“唐二小姐你这是分明刁难老夫啊,你们赫赫唐门都治不了的病,我一个凡夫俗子怎么可能治好?”大夫连连摇头。
“你——”唐容正要反驳,被唐昭一声打断,“好了,来人,送大夫离开。”
大夫走后,唐昭面带凝重,“五毒妖孽将至,唐家堡危在旦夕而九王爷不肯派兵支援,难道小隐当真是过不了这一劫吗?。”
“五毒偏偏要在三妹重病的节骨眼上攻城,不知道是谁给他们通风报信。”唐容气冲冲道,“那个九王爷不知道从哪里道听途说了三妹得的是肺痨会传染,连接纳她都不肯,真是见利忘义。不过就算这样我们又何必找那庇护,我就不信堂堂唐门会战不过五毒妖人,即便是他们人数十倍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被暴雨梨花针全歼不误?”
“这次五毒显然是有备而来,况且来势汹汹,不出三日便会抵达唐家堡,怪只怪我们这次外出太过仓促,依靠唐家堡的兵力是撑不住的。”唐昭长叹一声,“若向九王爷寻求庇护,即便他有心接纳小隐,她这样病重又怎么受得了路途颠簸?这城,守与不守,进退两难!”
唐荣怒目圆瞪,想是已猜出了几分唐昭的意思,“父亲,你可千万不能听四大长老那群老古
董的话!什么以大局为重,什么舍小取大?要是连三妹都保护不了,岂非要天下人笑我唐门无能?”
她紧咬牙关,“我就是把《毒经》翻烂,也要找出三妹中的毒。”
“胡闹,那《毒经》是唐门禁书,你这是违反门规。”唐昭严肃道,两人正对峙时门外传来了通报声,“门主,有个大夫看到了唐家堡城门前的告示,说是能治三小姐的病。”
“快,有请。”
一日后,唐容在唐隐房门外拦住面前人去路,她挑着眉咄咄逼问,“解大夫的医术倒是奇巧,不过是给三妹扎了几针,短短一天她就能睁开眼了,真是闻所未闻呐。”
“而且,”她故意打量了眼面前玉树临风的解问,“解大夫年纪轻轻,医术造诣倒是匪浅,不知出自何门何派?”
“解某不过是区区散医而已,何谈造诣?这点学识在威名天下的唐门面前未免太过班门弄斧了。”解问回的彬彬有礼。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也好,限你两日之内让我三妹尽快恢复过来,本小姐必有重赏,说不定还能破格收你做外门弟子。”唐容一贯傲慢地转过身,边走边哼道,“等三妹病好了,我看那九王爷还能有什么推辞,五毒一群孽障,真当我唐门好欺负么。”
解问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几不可微。
一日后的傍晚,唐隐朦胧中睁开眼,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记忆停滞,自己那日从外城回来后便高烧不退,后来,意识便模糊了。
身体很虚弱,房内房外一个人都没有,她推开窗子看到外面黑漆漆的天,秋雨连绵如毛,异常诡异的红色雾气在唐家堡蔓延。
“平儿?”她唤了一声侍女,无人应答,四周静悄悄,“二姐?父亲?”她甫一推开门,好大的风刮来,身形摇摇欲坠。
面前的景象令她胆战心惊,空旷的城池内,数以百计的尸体横躺在地面上,地上的死水在蔓延,她跌跌撞撞往父亲的议事厅跑去,却是看到一场噩梦。
“唐门主,交出镜花水月,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你休想。”
一个高挑的黑色身影正在向重伤在地的唐昭逼近,发出一声妖孽的叹息,“唐门主不怕死也罢,可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在乎吗?”
他说着,冲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一个颀长身影一笑,“师弟啊,唐二小姐的毒还有法解吗?”
唐昭一看,怒极难收,“解问,你,你竟然——”
解问将浑身是血的唐容扔在地上,轻拂衣袖间变幻出一张难辨真假的绝世面容,冷冷道,“交出镜花水月,可免一死。”
“父亲,不要听他们的,五毒妖人——”她的话戛然而止,没有一丝迹象,紧接着高抬的头颅垂了下去,胸口多了一根细弱牛毫的梅花针。
“容儿!”唐昭起身正要拼死一搏,眉心却突然多了一个红点,紧接着身体轰然倒地。
“哎,唐门就是倔啊。”那黑衣人冲师弟挑挑眉,“唐昭已死,这唐家堡便没活口了吧?”
风雨飘摇中,一个瘦削的身影正摇摇晃晃跑来,“父亲!二姐!”唐隐奔到尸体前,泣不成声,险些晕厥。她的身后,死尸堆积,血流成河。
“哦?这里还有一个。”
“或许,是最后一个。”
五年后。
“诸看官有所不知,古人言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这天下第一奇毒春江花月夜便始于此,传说此毒无色无味普天之下难寻解药,且只有在夜色降临时方能发作,所以即便白天中毒也不会察觉,而一旦月黑风高夜,便会夺人性命血流成河,当年的唐家堡血案便是此毒所致。”
说书先生说的绘声绘色,形神兼备,压低声音道,“据说当年唐门门主携妻女外出同游,暂住在唐家十堡之一的唐家堡,后来五毒趁机来攻城,唐门门主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丝毫不把五毒放眼里,谁成想仅仅是一夜之间,满城守卫皆中春江花月夜而亡,当时据说是场面惨烈血流成河啊,而五毒仅仅是派出了两位弟子便不战而胜,一个么是毒妖上邪,另一个便是毒公子苏遗。”
底下看客大多头一次听这新奇事,不免发出阵阵惊呼,说书人满意地捋须,有声音疑惑问道,“那唐门也不是等闲之辈啊,怎么可能被下毒而没察觉?”
“欸,这你就不懂了,唐门虽然以制毒闻名天下,但其实最厉害的不是毒药,而是机关暗器防不胜防,况且当时听说那唐门门主的小女儿生了场大病让他整日焦头烂额,焦急之下必有一失,这才让那五毒有了可乘之机,下毒下得神不知鬼不觉。”
“小女儿?那不是唐门叛徒唐隐吗?”又一个看客问道。
说书先生啧啧叹道,“然也,就是这位唐三小姐出卖了唐门,和那毒公子里应外合毒害了唐家堡满门。这位唐三小姐已被内门四大长老定为唐门叛徒,多年追杀未果,现在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呢。”
“可她为啥要出卖唐门啊?”
说书人听言后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副的八卦表情,神秘兮兮道,“传说这毒公子易容术变幻莫测无出其右,而那唐三小姐当时不过及笄之年,自是被他美色所迷惑,这才鬼迷心窍一失足成千古恨,落得如此下场。”
“砰”地一声,客栈门被一脚踹开,吓了在场人一大跳,两个衣着平平的年轻男子走进来,店小二急忙热情地迎了上去,“哎哟,两位客官,点餐还是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