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树梢之上,此时正站着个笔直颀长的人影,一件水蓝色长袍在寒风中微动,衣摆不时地迎风翻飞。那人影轻巧地立于树梢,寒风中鬓边两侧长发随风飘飘,如瀑般倾泻至胸前,那人胸前衣襟随意地微敞,隐隐可见脖间一片如雪肌肤泛着莹白光亮。
那人见赫连玦看了过来,遂是脚尖轻轻一点,如飞仙一般从树梢飘然而下。面庞柔美明艳,红唇微启明眸闪烁,如远山青黛的眉峰微微一扬,似轻佻却轻易引得人入了心神,唇角噙了一丝邪邪地笑,明明是极为明显的神色,却又是叫人琢磨不定。
苏遗也看了过来,随即微微皱眉,不掷一语。
赫连玦刚看清树上人影之时,便是沉声一笑,“原来是毒妖现身,本王有失远迎。”
毒妖上邪随意地摆了摆手,已是翩然落地,随意说道,“不就是小师妹吗?也值得九王爷这么兴师动众的?”声音是柔媚入骨,入骨如剑。
赫连玦对这话不为所动,沉声道,“这个刺客已经两次刺杀本王,必须缉拿。”
上邪随即切了一声,声音中带了一丝不以为然,“讲道理,你把人家全家都害死了,人家就杀了你两回算什么?”
此话答的是如此匪夷所思,一时噎得赫连玦脸色顿时铁青。
苏遗见状,只得出声解围,“关于五毒逆徒唐隐一事,五毒势必会解决妥善。”声音沉稳,掷地有声。
赫连玦闻言一声冷笑,随即回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能破解镜花水月中机关的人屈指可数,唐隐若想保命,解开了这机关,本王倒是可以饶她一命,重新交换给五毒炼丹。”
上邪听闻立时双目一睨,音调抬高了几度,语气中的不屑极其明显,“我小师妹可是个天才,孔雀翎那么难都做的精妙绝伦,镜花水月她又是自小在唐门见过,估计更是听唐昭提起过,破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赫连玦听了这话,唇角一勾,“是么?”语气轻然,其中的兴致却是颇显浓厚,“这唐隐看来天资不错。”
上邪只是哼了一声,连说,“我小师妹那时天资聪颖,人聪明着呢,之前若不是对你心软用的孤儿怨并不致命,你恐怕现在都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投胎去了。”
苏遗听了顿觉这话着实不好听,忙咳嗽一声,提醒上邪稍微注意一点。
不料上邪听到却又是音调一抬,呦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奚落起他,“人可是你弄丢的,要找你去找,找不着下次选掌门我可不帮你。”
“定能抓住。”苏遗听闻沉声说道,声音不轻不重,却是极其坚定。
赫连玦此时双目眯起,经过上邪几番说道唐隐,却是对她生了几分兴趣,于是看向上邪。
“你这小师妹可是易容高手?”赫连玦颇有几分兴致地问起上邪。
上邪一听,却是偏过头睇了苏遗一眼,“上梁不正下梁歪呗,本来好好的小师妹净跟着他学的不三不四的。”
“咳咳。”苏遗顿时语噎,转而高冷地微扬了下巴,冷声说,“何为不三不四,不过是五毒的寻常功夫而已。”
“哦。”上邪淡淡的回了一声,嘟囔道,“反正五毒就是邪教,邪教能出什么正经功夫。”
苏遗见他越讲越离谱,怕再这么扯下去会言多必失,急忙拽着他就欲离去。
“王爷放心,五毒势必捉拿唐隐。”临走前苏遗再次向赫连玦沉声保证。
赫连玦随即点头笑纳,看着二人离去,眸光微动,唇角缓缓溢出一句似有意味的沉吟,“唐隐。”
猎场密林中。
画临只身跨骑一匹白马,穿梭在密林从中,眸光细细扫过路经之地,搜寻着慕幽的身影。之前她与赫连玦发生冲突过后,甩袖离去已半晌未归,画临不免有些担忧。
忽然看见密林深处似有动静,便看到荒草后似有一身形缓缓动了两下,明显比一般野兔要大,画临眸光微动,策马前去探看。
将要走近,已发现却是一只花纹大虎卧于地上,双眼缓缓睁开,又垂了垂,竟是突然睁圆。画临将要牵着缰绳转身离去,却似为时已晚,那老虎显然看见了他,此时正是虎视眈眈地盯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嗷呜……”一声吼叫声起,花纹大虎一瞬间便奔向画临,前蹄利爪噌地伸出,老虎纵身一跃便要扑在他的身上。
画临周身一阵凉意猛袭,全身发麻,紧抓着缰绳的手指骨节,已是全然泛白。一声嘶鸣声起,马儿一时受惊便想扬蹄狂奔。
正是老虎将要扑上,千钧一发之际,虎神突然一顿,竟是整个身子直直朝后甩出一丈之远,狠狠摔在树干上,又砸落在地。
画临敛神,便看见刚刚老虎扑起的地方,慕幽腰身挺直地站着,斜眼又看了眼摔落一旁的老虎。那老虎刚刚的气势已然蔫了下去,双目怯然地看了一眼慕幽,四肢微微扑腾两下才又站了起来,微微轻晃了两下身子,跑远了。
慕幽刚刚正在树上睡觉,便听到一声吼叫,本来一时来了兴致准备再打一头老虎,一转身却看见老虎直直地朝着画临奔去,立时翻身踩着轻功飞去,刚赶上抓到老虎的一只后爪,脚底用了三分气力站定,奋力一甩是将老虎摔倒在地。
此时转身朝画临看去,却看见白马受惊已是狂奔不止,略一蹙眉,慕幽立即跃身,脚下步子乘风直追。跑了三十多米终身追上,一拽缰绳飞身上马,又驶出十多米远,终是将白马稳住,随即便是翻身下马。
此时画临已是白色惨白一片,身子虚软,翻身下马却是滑倒在地。慕幽见状摇了摇头,只好向他伸手欲扶他起身。
“没功夫还敢来山林。”慕幽有些无语,却是又无奈地嘟囔道。
画临缓了两口气,沉声说,“我是为了寻你。”
“我好端端的用不着你找。”慕幽顿时没好气地说。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画临看了她一眼,沉吟道。
慕幽只是听闻哼了一声,转而问他,“你是不是又要说我行事鲁莽,不该惹赫连玦。”
画临闻言沉默片刻,眉眼低垂,“我听到你俩的对话了,尤其是后半段。”
“我后半段说什么了?”慕幽顿觉的他这话奇怪,不由得歪头想了想,确是想起来了,遂看着他,略一沉声,“哦。”
画临稍稍沉思,断定慕幽心里该是有他的,否则也定是不会因为赫连玦调笑他的话而勃然大怒。一时沉默,画临就这么静静看着慕幽,未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牵起了她的手,轻轻地捏着。
慕幽见此正要一把甩开,却是看见画临身子一沉,双目紧闭着一头倒在她的肩上。低头看了两眼他原本清冷俊朗的面容,此时惨白无一丝血色,竟连唇色看来也是苍白虚弱,仿若一片纸张躺在她身旁。
没再有丝毫停顿,慕幽立即将画临扶起,翻身上马一路飞驰入北苑行宫。刚入了别院,便是立即喊来侍女去请太医,唐隐在内室听到动静,便起身前去探望。
看到画临已是昏迷不醒,犹豫着终是问慕幽,“可否让我为左相把脉一试?”
“嗯。”眼见太医一时间也赶不过来,慕幽随口答应,“那你试试。”
搭脉,观相,片刻后唐隐说道,“左相没有大碍,只是心力交瘁加上过度劳累,以至于心脉受损而已,多加调补便好。”
慕幽闻言,顿时松了口气,等到太医来了,一阵把脉之后也是下了诊断,果真与唐隐所说一般无二。待太医诊后,众人也都纷纷散去,侍女去给画临煎药,房间里除了昏迷的画临,就剩下慕幽与唐隐二人。
慕幽此时看着唐隐,托着下巴又是不由叹道,“没想到你擅于用毒,而且还懂医理,通药学。”
唐隐闻言只是淡淡回道,“毒药,毒本就是药,毒能害人,药可医人,二者本就是同根而生。”
“哦。”慕幽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这话很是费解,自然也不愿再探究。
转身吩咐了下人照顾画临,自己跑去院里的树上睡觉养身。
旁晚凉凉的寒风轻轻吹拂,惹得鬓边碎发不时抚摸在脸庞,慕幽在院中树梢像是睡着,好像还梦到团子的小爪子放到了她脸上。
“团子,边玩去,我要睡觉。”一声无意识的呓语,慕幽双目微闭,眼珠似是微微动了一下,接着便又安稳如常。
莫名的好像看到一个人影,远远站着清冷绝尘,长身而立淡如墨竹,发丝在风中飘扬。
“夫人。”一声低唤,声音平稳温和,清清凉凉地却如同微风拂面。
慕幽顿时一个激灵,从树上坐了起来,双目睁开眨了一眨,略微蹙眉后摇了摇头,“怎么就梦见他了。”再看了眼头顶,天色微暗,几点星星闪着微弱的光亮若隐若现,已是黄昏过后,天就快要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