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从左良口中吐出的这带着柔软气息的话语,贺萱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是啊,自己为什么要赌这点不应该存在的气呢。现在的这种状况,于他于己不都是最好的么?
她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淡然的问道:“不是说有皇上有话么,什么事,说吧。”
“皇上这几日忙着朝上和番王的事情,也知道我这些日子都在陪着郡主没有过来,哪里能有什么话要说呢。不过是我想把他们支出去罢了……”
提到番王二字的时候,贺萱忽然想起了那天在驿道上的一点儿事情,转过脸来看着左良,说道:“你还记得你上次受伤时候在路上劫你的那伙人么?”
左良想了想,然后笑着说道:“记得,但并不是很清楚。上次他们在我背后偷袭,我身上还带着皇上要的东西,所以也没太注意他们的样子,怎么了?”
“那天在官道上,里面似乎也有那里面的人。”
听了贺萱这句话,左良问了句:“真的?”
“骗你这个做什么。别人还好,就是那个眼睛很小的那个人,我是忘不了的。”
左良点了点头,说:“不过,可惜了,一个活口也没剩下,想问什么也是问不出来了。”
看着贺萱的情绪好了一些,左良轻轻的拉起她的手来,说道:“有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
左良这些日子一直在苦苦思索着自己与贺萱的将来,可是搜刮尽了肚肠里的主意也没觉得一个是好的,所以,只找到了一个并不是好的出路。
“你和我……我们……”
见左良又把话题扯回到了两人身上,贺萱的心一阵猛跳。打从上次左良走后,廖庸语重心长的与自己聊过之后,自己也是一直在想这些事情,可是廖庸说的事情,自己接受不了。所以,与其让人家说出自己再拒绝,不如自己讲出来痛快些。
“你,且听听我说的好么?”
“好,你说。”
“皇命如天,你虽然说皇上现在还没有当着众人颁下旨意,可是我知道,这件事已经是个定局了。我这个人,天生心骄气傲,虽然从小到大一直只是扮成男装,可是,却也想着某一日能嫁与一位如自己心意之人。我不求富贵,只求能与这人相伴相敬一生。”说到这儿,贺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别说是为人妾室,做人外室,就算是所谓平妻我也是不能接受的。我要我的郎君一生只与我为伴……”说到这儿,贺萱看了看左良,然后惨然一笑,说道,“否则,我宁愿孤独一生,也不愿因一时贪恋而误自己一生。我想,我所要的,是左将军您给不了的吧……”
听了贺萱如此掷地有声的话,左良有些汗颜,她已经把自己想要说的话完完全全的否定了。不知道是因为被贺萱猜中了自己的心事,还是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办法为自己所爱之人做出牺牲而气恼自己,刚刚还劝着贺萱不要发火的左良竟发起脾气来了。
“男子三妻四妾是平常之事,为什么你接受不了?”左良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贺萱问道。可是这话一出口,左良就恨不得抽自己一记耳光,自己想说的明明就是“哪怕我有三妻四妾,我也只钟情你一人而已”,可是这话怎么一出口,就变成这样了。
很可惜,贺萱并不会读心之术,听到左良如此说来,再加上这些日子从下人们口中听到了种种传闻,贺萱想不把他与文溪郡主归成情侣一类都觉得有些困难。
“看来,左将军已经准备迎娶郡主了,是吧?”
“是。可是我现在想知道,你刚才那些是真的还是只是一时意气。”
“真是对不住了。我这个人就是如此的小气。刚才所言,句句都是发自肺腑。”
左良压了压自己的脾气,对贺萱说道:“那我还真是高看了你了。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大气之人,不会拘这些俗礼。更何况,我对你的心意,你也应该明白,我能做的也尽力在为你去做。我把自己所思所想也愿意直言不讳的告诉你,这有什么不对么?”
“左将军自然是没有做错过什么的。能有几个能像将军这样,既能在月下与人私会,又可白日间与人传情。”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至少,我还是以真面目示人的,不像你,连自己是男是女都不愿意让我知晓,就算我对你表露了心迹也是如此。我还真是看不出,你对我有多少情份。竟让你如此不相信我,连这一点儿最基本的实话都不愿意告诉我……”
“你想听实话?”贺萱竟觉得自己的身体现在有些打颤,连整张脸都觉得有些麻木起来。
“是。为人相交,至少需要坦诚。”
“好……好……”贺萱被左良左一句右一句的挤兑着,竟然脱口说出了一些实情,“我认识你,不过是想借着你达到我自己的一点目的罢了。”
“什么目的?原来你一早就是算计着我的……”
“我要借着你,去接近……”
就在贺萱准备说出“接近你的父亲,然后替家父报仇”的时候,房门一下子被推开了。
“你们俩今天唱什么戏码呢?怎么我们才出去这一会儿,就变成乌眼鸡了!”
随着声音,廖庸、锦瑟和文溪一起走了进来。
贺萱不愿让众人看着自己的丑态,趁着他们还没走到内室,匆匆倒在了床上。
“是啊,这是怎么了?”锦瑟问道。
眼看着屋子里的这两个人,一个气的青筋跳起老高,双拳紧握,满脸通红;一个背对着众人,身体微颤着……
“你们俩个人,在吵架么?”文溪看着他们,有些奇怪的问道,“你们不是很要好的朋友么?怎么还吵起来了?”
左良冷冷的说道:“没什么。话不投机而已。你今天来也来过了,看也看过了。我们走吧。昨天不是说想去城郊去看马场么。我们现在就过去好了。”
锦瑟听了左良的话,微微一笑,说道:“这左将军,左一句‘我们’,右一句‘我们’,说的倒是冷热的紧呢……”
打趣的话还未讲完,只见廖庸正对着自己杀鸡抹脖的做着眼色,锦瑟虽然不知道理由,却也住了口。
左良淡淡一笑,说道:“姑娘真是心直口快,左某人最是欣赏姑娘这一点,一点也不造作,有什么就说什么。”说着,他看了看躺在床上不说不动的贺萱,然后赌着气说道,“我与郡主情投意合,指婚也就只在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所以,多些亲昵也无什么不可,大可不必还需要什么藏着……”
“子卿!”
没等左良说完,廖庸一声喝断了他还要继续下去的话。
“干什么?”左良冷着脸看着廖庸问道。
“相争无良言,别在气头上说过分的话。话虽无形,可伤人却甚于刀剑。这不是你教我的么?有什么话,冷静下来,再好好说。”
左良听了这话,也是一时语塞,没再出声,而转身离开了贺萱的屋子。
看着左良又把自己撇在了屋子里,文溪喊了声:“喂,你等等我啊。”然后又冲着众人尴尬的一笑,然后说道,“你瞧,这些天,他就是这个样子,我不和你们说了,有空了我再来看你们,反正我以后也会留在这儿,见面的机会肯定有很多,你们不用送了,我先走了啊……”
说完,和梧桐一起,一股烟儿似的跑了出去,追上了左良。
锦瑟和廖庸站在屋子里向外望了望,只见文溪追上去,先是拉住了左良的手臂,左良本欲甩开的,可是一回头,见廖庸和锦瑟还望着这边,竟破天荒的拉起了文溪的手,一路向外走去。
文溪被他这一拉,先是一惊,然后脸一红,竟像个乖巧的小女孩一般,温驯听话的随着左良一路走出了廖家。
左良一直到了门口才松开了她的手。他先上了马,然后对着文溪一抱拳,说道:“对不住了郡主,在下今天身体有些不爽,请郡主先行回宫吧。”
说完,也不等文溪回话,左良狠狠的一抽马匹,马儿向一阵旋风一样向城外跑了出去。
文溪哪里是个乖乖听话的主儿呢呢!见左良现在心情不好,她更不会扔下他一个人自己回宫的,文溪冲着梧桐一使眼睛,梧桐点点头。这一主一仆也都翻身上了马,然后一夹马腹,紧紧的随着左良,前前后后的冲出了城门。
屋里贺萱也让廖庸送走了锦瑟,自己则安安静静的一个人躺在屋子里。
是啊,相争无良言。贺萱自己也明白,可是,不知为何,只要想起左良日日陪着那位郡主身边就是觉得心里难过。今天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想来,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是各归其位了。既然他已经憎恨自己,也不在乎让他多恨一些。
“你还好么?”送走锦瑟的廖庸回到屋子里问道。
“如果有一天,我伤到了左良,你会不会恨我?”
“你这个问题问的奇怪,恨不恨你,难道不是你和他之间的事儿么?怎么问我?”
“我只想知道,你会不会恨我。”
“会吧。”
贺萱点了点头,说道:“那样最好。”
“我会恨你不爱惜自己……”
廖庸低声说了这样一句,然后悄悄的离开了贺萱的屋子,就在他关门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贺萱的大哭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