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成红月,夜,成血夜。
当哀嚎变成死亡的沉浸,遍地的尸体,死不瞑目的双眸,灰白的眼中是一袭的血色。
闵王双目赤红,他光亮的铠甲上满是鲜血,长枪也再不复锐利,甚至他发髻也散乱了,可他盯着远处山丘之上一身银灰蟒服党的轩辕夜,犹如一匹孤军奋战的狼王,桀骜不逊又凶狠异常。
可轩辕夜只冷冷地看着,他眉眼在月色下有隐约的风华气度弥漫,一如清晖月光,只是带着肃杀的血色和无情的杀意。
“阉人匹夫,可敢与本王一战?”闵王怒声惊天,仿似惊雷。
轩辕夜手腕翻转,执的利剑有尖啸之声,甚至有璀璨的剑花律动,“战么?王爷还当这是边漠沙场不成?你若是猛虎,今日在本督地头上,就只能低头当犬!”
这话对堂堂闵王而言,无异于莫大的侮辱。
故闵王长啸一声,单手一扬,他手中那柄随他多年南征百战的长枪脱手而出,划过流星般的弧度,刺破空气,锐利之势不可挡的就朝朝轩辕夜立脚之地击去。
轩辕夜冷笑一声,他似毫不在意,眼见那长枪寒芒都快及体,他随手往身边一抓,也不管抓着的人是谁,一掌推出,迎上那长枪。
“啊——”只听的惨叫一声,血雨下落,伴随的还有断臂残肢。
在这人肉和血雨之间轩辕夜和闵王视线相接,宛如电闪雷鸣。
“阉人匹夫,今日之仇,不死不休!”闵王怒极而悲,悲极而泣。
三百五十四名精兵,无不是跟着他在边漠蛮夷沙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多次生死,皆能将后背交付的情谊,如今一晚,这些兄弟不是死在驰骋一生的沙场,而是在这样不知名的荒郊野外,而且还是这样万箭穿心般惨烈的方式,这让他如何释怀。
“啊……阉人匹夫,本王誓要将尔等挫骨扬灰,此愿不还,绝不称王!”字字啼血,可闻心中悲愤如山倒,闵王发下如此洪誓,当真是将轩辕夜恨之入骨。
“哼,”轩辕夜冷笑一声,不为所动,更不将闵王之言放在心上,他转身,银灰蟒服光点曳动,闪如繁星,“不死不休?挫骨扬灰?早几百年前便是了……”
还有什么话散落在呜咽的夜风之中,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徒留一地的血色和不瞑目的死尸,就再也不见。
此役,闵王惨败,轩辕夜亦不算赢。
最大的赢家,还是仁康皇帝,借神策禁军之手灭了一直忌惮的闵王那几百精兵,顺带也敲打了轩辕夜。
回了千岁府,轩辕夜像每次杀人后一样,细细的沐浴了番,将一身的血气洗的干干净净之后,他随意披了件玄色衣袍,敞着胸襟,长到腿肚的发还湿着也不管,就那么赤脚回了房间。
上官自然是还没醒的,不仅如此,她开始发烧起来,面颊带不正常的酡红,一身滚烫。
轩辕夜伸手一试她额头,入手的温度,让他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想了下,自个去倒了加冰的凉水来,捡干净的方巾,拧干了,给上
官搭在额头。
“十三……”他不自觉地喃喃出声,顺势一起躺床上,捻过上官一撮的青丝,反复把玩在指尖。
丹凤眼中那眼瞳是从未有过的黑暗,深不见底,一如沉渊。
突的,那晦暗的眸色之中渐起点滴的猩红之色,一如鲜血,房间里,就听闻低沉不明的声音有在说,“你若以为就此不醒就能离了我,那便是妄想,我定会将你置于坚冰之中,待我百年之后,一同入陵寝……”
狠绝之中的话,掩藏的是他自己都不知的感情,他只是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想她离开就是了。
那种感情不太同于对天女姽的,他时至今日才猛然察觉这其中的不同来,上官会让他觉得痛,真切的宛若切肤一样的疼,而天女姽却从来不曾给过他这样的感觉,就算他发现自己对天女起不了人伦情欲,就算天女姽因意外而十年如一日的沉睡,他也不曾有今日这样的感觉过。
见着上官血流满地,那刀刃由他的手而缓缓从她身体抽出,那身子的柔软他还记得,而后气息渐无,他就心生一种失去的难过来。
可他是谁,他是轩辕,是黄金之勺掌舵者,是暗夜中无所不知的的帝王,又怎可会品尝到难过。
天际有白的时候,轩辕夜才缓缓起身,他摸了摸上官额头,不烫了之后,眼梢才舒展一分,门外就传来暗五的声音,“主上,天女求见。”
轩辕夜起身的动作一顿,他朝床上的上官看了看,才道,“请……”
然,他吐出一个字音,就被人接了话头——
“不用了,我自己进来。”随着话音,房门吱嘎一声被打开,有迷蒙的光线从外面透进来,让站门边的白衣女子多了不真切。
轩辕夜眉头微笼,他起身站在床榻边,那位置刚好将上官遮得严严实实。
天女姽见此,面上带笑,那双谁水汪的眸子带起促狭,“藏什么藏,还怕我将你她给吃了不成?”
轩辕夜张口就想说不是,可那话在喉咙转了个圈,就怎么都说不出来。
天女姽上前,将轩辕夜一手推开,她俯身细细打量上官眉眼,边说,“我从前就在想,以后会是怎样的女子能受的了你别扭的性子,原来是这种模样的女子哪,挺好看。”
轩辕夜眉头皱的更深了,丹凤眼中有不喜的情绪,“阿姽,你胡言乱语什么,我……”
可他的这话依然没说完,天女姽旋身,摆了摆手,“夜,想清楚了在说,试问你对我的感情是哪种喜欢?”
说到这,天女姽眼眸一眯,弯如新月,“况且,你那性子,我可不喜,别扭不说,还霸道口不对心,动不动就算计人。”
听闻这话,出奇的,轩辕夜心头并无多少愤怒,他只是觉得有点无奈,眉心抽疼,对天女姽他是从来就没有办法,伸手揉揉眉心,他脸沿线条都柔和了。
“夜,我要走了,天女做够了,我总该做回我自己,所以这次我回来是想跟你说,别再找我了,我和雪杀一起会过得很好。”天女姽离开点床榻,到轩辕夜跟前,
仰头看着他说。
闻言,轩辕夜怔忡片刻,他听见自己出声相问,“为何?你也不愿意待我身边?”
良久之后,他又追问道,“你爱雪杀?”
天女姽回答的毫不犹豫,“自然的,我爱雪杀,他也爱我。”
明明只是意料中的答案,轩辕夜以为自己会暴怒异常,像听闻上官要离开时那般戾气横生,可都没有。
他只是觉心头虽有不舍,却不会心痛。
“夜,我来也是想告诉你,我突然十年如一日的沉睡真相。”提及正事,天女姽面色肃穆。
轩辕夜也是面色一凛。
天女姽十年之前,突然昏迷不醒,组里长老跟他说是中毒,后来他将天女姽从组里悄然带走,并找了万年玄冰来给她护体。
凑齐无意得来的古方上的珍稀之物,整整十年的时间才好不容易唤醒天女姽。
“我并不是中毒,其实是蛊。”天女姽轻言吐出让人惊讶的真相。
她又道,“是种让人沉睡不醒的蛊,而且我怀疑是组里长老做的手脚,所以,你要小心。”
轩辕夜沉吟片刻,“为何这般做?对你下蛊有何用?即便要控制人心,那我不是最该被下的么?”
天女姽摇头,“我不知道,兴许是其他的目的吧。”
说完这事,天女姽恍若听到外面有衣袂翩然的声音,她脸上荡开丝笑,带着去春日里初初凝结的露珠,再是甜美不过,“雪杀来接我了,我要走了,夜,后会无期。”
说着,她对他绽放最后一个笑靥,白如莲的衣衫拂过轩辕夜的手心,带走最后一丝的温度与之擦肩。
轩辕夜反手一握,手再用力,便将天女姽带进怀里,“阿姽,我舍不得……”
心底突然而起的眷恋几欲将他逼的发狂,他费了好生的力气才控制自己不做出失态的事来。
天女姽在他耳边轻笑一声,伸手拍了拍轩辕夜背脊,带着诱哄,“夜,很多年前,我就想跟你说,你对我的感情不是爱情,我们似兄妹,亲人,唯独不是可以执手偕老的伴侣。”
“为什么不是?”他固执的不想放弃最后一点的期望,那漆黑的丹凤眼中渐起赤芒。
这时候的轩辕夜,再不是往日那个掌控一切的轩辕夜。
“轩辕!”感受着轩辕夜越来越大的力气,天女姽冷喝一声,她推开他,望着他眼眸终觉不对。
“不对,你不是往日的轩辕夜,清醒一点,我认识的轩辕夜,那是暗之帝王,绝不是这等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人!”
这话犹如当头棒喝,将轩辕夜从哪种魔障之中震了出来,他松手,愣了半晌,感受到心底刚才那股异常的情绪,脸上浮起阴沉,“你说的对,那不是我。”
天女姽叹息一声,该说的都说完了,外面已起鸟鸣之生,那是她跟雪杀约好的时辰,遂开门往外走,“我走了,夜,你好自为之。”
这一次,轩辕夜站立在那,动也不动,他看着天女姽远去,整个人面无表情,恍若成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