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开了,季陶率先走进去后回头用眼神“邀请”我跟上他,我盯着他站在电梯口一动不动,火山站在我身后伸出双手搭在我肩膀上,我就像在商场里的购物推车一样被推着进了电梯。
我走进电梯,站定,转身,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
“请等一下!”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微微往身后挪了挪步子,火山和季陶就站在我两边,正好一左一右可以挡住我。可是我挪最后一步的脚还没放下,就被季陶不客气地拽着胳膊拉到了最前面,差点和就像灾难中的幸存者一样的程艾维面对面撞上。程艾维明显被我吓了一跳,险些又退出了电梯。
电梯下降的过程中我装作专注地数着楼层数,第一次觉得22楼有点太高了。火山和季陶两人在我身后很安静,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反正我现在心情不太好。
我透过反光的电梯门看到程艾维站在火山旁边,挺拔的个头和高大的火山比起来仍显得稍矮。他的手臂上还缠着绷带,额头和脸颊的伤口都已结痂,看来就像抹了深棕色的颜料。他似乎觉得有些尴尬,沉默了会而就开始主动和火山搭话。
“先生你好,还记得我吗?”
我一惊,他记得我们?!
我死死盯着眼前电梯门上映出的火山的样子,可他的模样太模糊,看不出他的表情。好在程艾维又接着说了句让我放心的话,“我叫程艾维,你曾经到我家借过食物的。”
我听到火山仿佛恍然大悟的语气,“哦,原来是程先生,之前真是打扰了。”
WWW• ttКan• ¢〇
“没什么,邻居嘛。不过,我还一直不知道先生你的名字呢。”
“我姓罗,名字嘛,不重要,每个人总有那么个自己中意的绰号,你叫我火山就行。”
“……嗯,我想我还是称呼你罗先生好了。”
“我无所谓,程,先生。”
就这样,他们两人竟然聊了起来。我不想看到程艾维,他会让我想起楚红,那个死在我怀里的美丽女人。楚红对自己的死亡没有丝毫惊讶,她只是怀着侥幸心理逃亡,所以她的遗憾不是没能逃脱,她的遗憾是程艾维。
楚红无疑是值得同情的,机场天空放飞着她的自由,她却在我怀中孤独地死去,获得永恒的自由,而程艾维,没有关于她的丁点记忆。火山说,失忆是指记忆被封存,即使永远想不起来,那些记忆也存在着,但程艾维脑中关于楚红的记忆被抽离,单方面,不可逆,他不是失忆,他是没有记忆。
我知道不是他的错,但看到他这样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依然有一种类似讨厌的情绪,期间夹杂着同情,让我不想看到他却又想知道他的近况。
程艾维和火山聊着,乍一看他们真的就像普通邻居一样,我没来由地觉得不自在,为了离他们远些我往季陶身边靠了靠,结果一脚踩在了季陶脚上。季陶不吭不响,我看火山和程艾维聊得很投机的样子也不敢动作太夸张,又默默地收回踏入雷区的脚,镇静而严肃地立定站好,继续听他们两人交谈。
“我的伤?哦,几天前登山的时候脚滑,就成这样了,不过已经快好了。”程艾维说着还轻轻晃了晃缠着绷带的胳膊,表示真的好得差不多了,“可惜的是,我的经纪人已经明令禁止我再进行此类户外运动了。”
我想起在别墅那一晚,不禁腹诽,那你可以发展一下别的兴趣,比如近身格斗,防狼术也行,学学怎么样快很准。
“罗先生,她是你的……”程艾维指着我问火山。
“她是我……”火山顿了顿,答道,“妹妹,她叫林赛。”
看来他虽然反感我捉弄他叫他爸,但一年过去了还是有些习惯了,差点没改口。好在我们以前就对外极其低调,没几个人知道我们到底是父女,兄妹,还是情人,随他怎么说。
但我没想到的是程艾维却惊讶地道:“我还以为她是你女儿呢?”
先前我的心情还有些低落,但这句话却差点让我笑出来。
火山自然是笑不出来,“我看起来有这么老么?”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林小姐看起来,很年轻。”程艾维用手比了比我的身高,又觉得不合适,立刻不好意思地收了回来,“很……小。”
顿时,我原本憋着的笑意烟消云散。再看自己一身休闲运动装,我在心里夸自己这是年轻。
这回轮到火山乐了,而且他还真的笑出了声。他笑完指着季陶又说:“这是我妹夫,季陶,之前你没见过,刚搬来。”
我因为火山对季陶的介绍回头瞪他一眼,程艾维见我回头,又想和我搭话。
“之前偶尔见过几次也没能好好自我介绍,真是对不起,林小姐。”
火山开始帮腔:“她有点社交恐惧,很少和不熟的人相处,不怪你。”
我不过是因为不想和非组织的人交往过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我也懒得反驳火山瞎编的理由,程艾维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又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的季陶身上。火山先一步解释说:“至于我妹夫,他也不善交际,不然他俩怎么凑一对儿呢,是吧?”
我用手肘顶在火山肚子上,他吃痛地捂着肚子,朝程艾维无奈地笑笑,“瞧,害羞了。”
程艾维也跟着笑起来,我翻翻白眼,余光瞥见季陶对这话没一点反应。我知道火山不会真希望我和季陶有什么,毕竟他和季陶正处于一种相互欣赏却又互不信任的状态,但或许就是因为我们什么都没有,所以他才能这么幽默。
电梯快到的时候,程艾维说:“都做了这么久的邻居了,竟然今天才有机会真正认识。下个月我有个画展,本来是这个月的事,不过因为我在山里昏迷失踪了一段时间,就延迟到下个月了。如果到时候你们有时间的话,我邀请你们来参加。”
电梯门打开了,哑巴季陶终于开口,“没时间。”然后又是他第一个迈出了电梯。
我主动跟着季陶往外走,火山一边跟在我身后一边还在和程艾维废话:“我们会去的,如果有时间的话。”
程艾维好奇地问:“你们这是去哪儿?”
我和季陶走在前面,还是只有火山肯搭理他,“上班去了,再见。”
我因为火山自然说出的一句“上班”惊了一下,因为刚才和程艾维同处电梯内让我短暂地忘了我们此次出门的任务。
我们是去工作,去完成任务。
我们要清理掉一个叫猫的杀人狂。清理掉这样一个人,不用受到良心的谴责,但依然要遭受勇气的挑战。
在楚红遇害时我见过猫的不男不女的背影,但当火山真的告诉我他没有性别时,我还是吃了一惊。出于尊重我应该用“TA”,但鉴于猫是个血腥冷酷没有人性的杀人狂,我只好默默地将其改成了“它”。
城市阴暗的街头巷尾不时可见两只猫在交欢,说明在它们的种群里还是分了雌雄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个(只)猫不同,它已经进化到了雌雄同体的地步。
火山满脸黑线地纠正我说:“不是雌雄同体,是没有性别。”
猫是一个变形者,大多数异能者是在长大后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不正常,但不同的是,它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是个变形者,也因为这样被家人毫不留情地遗弃,最后在一个阴冷潮湿的垃圾场长大。尽管童年悲惨,但由于从小天赋异禀,它很早就被发现拥有异能然后被拉进了组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然后它就成了杀人狂,依靠异能以杀人为乐。
不过,猫的乐趣似乎除此外就没别的了,对生活质量也没有基本要求,我们去找它的时候他竟然住在一个废车处理场附近的阴冷潮湿的地下室。
在去找猫的路上,我想了很久终于恍然大悟:“我明白它没有性别的原因了,因为它是变形者,不男不女,也可以忽男忽女。”
火山一直走在我后面,但我还是在不经意回头时发现他对我的思维还以不屑的一瞥,季陶在前面领着我们两人往地下室的楼梯口走去,头也不回地压低声音说:“你的观点有一定合理性,不过我们快到了,闭上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