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喻颜也并不是非要弄出个答案,毕竟对于结果,她向来很清楚,但是段尚燃的沉默令她心寒。
低眉轻笑一声,心中五味陈杂,深吸口气,转身便走。
这次,他没有再拦,只是看着前方逐渐远去的背影,眼神一暗。
医院门前不是很容易打到车,喻颜在原地等了半天,没有一辆空车过来,冬季的冷风飕飕的往衣服里钻,惹来一阵瑟缩,下意识的搓了搓手,抬眼时,身前停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上车。”
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喻颜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上车。
与之相处久了,什么性子都摸得一清二楚,这个时候与他对着干,对自己没有好处,识时务者为俊杰,喻颜不打算与自己过不去。
车上的暖气开的刚刚好,温暖的气息将浑身的毛孔疏散开,整个人如同处在暖炉中一般舒适,无意识满足的喟叹一声,听得身旁一阵低笑,霎时间警惕起来。
“晚晚的画展定在一周后。”
他的声线在耳畔响起,喻颜眸光闪了闪,不予应答。
“到时候你也去参加。”段尚燃自顾自的说着,并不介意她的冷漠。
“我不去。”话音未落,便被拒绝,身旁人的面色算不上好看,他眼底澎湃着情绪汹涌着,最终却被压了下去。
“理由。”
车速并不快,车里一片沉寂,因此段尚燃的每一句话她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清晰到甚至可以分辨他声音里隐忍。
“你也不想看到我和段晚晚再闹出什么矛盾吧?”她唇角微挑,出口的话讽刺意味浓郁。
放在以前,喻颜绝对领会不到安分守己,而麻烦自来的感受,但在遇到段晚晚之后,感触颇深。
大赛将至,她不想浪费精力在无用的事情上。
段晚晚这三个字绝对是用来堵住段尚燃的好借口,果不其然,他没再反驳,只是周身的气息愈发的沉凝,骇人的很。
大约十来分钟,车子已经驶到别墅前,喻颜率先下车。
如果说,段晚晚以前对段尚燃是含蓄的表达,现在便毫无顾忌,肆无忌惮的表明自己的心意,白瑞川与她的身份曝光,正是给了她光明正大的好机会。
“哥,你回来了!”
甜美的面上挂着惹人怜爱的笑容,眼底的激动并不是伪装,令人动容,仔细算起来,段尚燃离开也有一周了,她这样的反应也不足为奇。
喻颜轻笑一声,在段晚晚意味不明的目光中踏进屋子,两人叙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外面冷,别冻着了。”段尚燃淡淡说着,言语关怀。
段晚晚笑着点头,接着顺势搭上他的胳膊:“哥,你回来便去找颜颜姐了么?”
听到这句话,喻颜嗤笑一声,段晚晚你这样沉不住气可不行啊。
“路上遇到。”段尚燃简短的回答。
不想继续听下去,喻颜缓缓收了笑容,起身上楼。
段晚晚眼角得意,看着她上去的背影,以胜利者的姿态笑着。
“你嫂子心情不太好,我去看看。”段尚燃看了一眼消失在卧室门前的喻颜,轻轻拂开段晚晚的手腕,随意的说了句,便往楼上走去。
一句话,将段晚晚的心思从天堂打入地狱,她笑意渐渐凝结在面上,一双温柔的美眸里迸发出阴郁的憎恨。
她与喻颜之间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双刃剑横在中间,而段尚燃便是衡量那把剑的方向,稍微倾向哪边,另一边便会被狠狠的伤害。
这仿佛成了一种惯性存在的形式,不死不休。
诺大的别墅,客厅的灯光昏暗,除了保姆因为打扫而走上走下的脚步声,其他的一片静谧,喻颜与段尚燃的卧室也不例外。
段尚燃斜倚在床上,手中拿着一本杂志静静的看着,浴室传来的阵阵水声将思绪打乱,他扔下杂志,烦躁的捏着眉心,紧蹙的眉头彰显情绪。
喻颜出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
身穿白色毛衣的男人,看起来温良无害,与平日风格大不相同,少了一份黑色伪装,也便少了那骇人的戾气。
这样的段尚燃,很难不让人想到五年前的那时候,心底最柔软的那处被狠狠的触动,她眸光闪了闪,片刻恢复淡然。
“怎么没见到钟书?”她主动搭话,缓解空气中不安分的情愫,段尚燃眉梢微挑:“留在南非处理事情了。”
喻颜低低的应了一声,没了话题,段尚燃倚在床边,交叠着修长的腿,撑着下颌看着面前的人。
一身居家睡衣穿在她身上竟然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刚洗完的头发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着水,一张淡然无波的面孔,无疑是最无形的诱惑,他准确无误的抓住她的胳膊,接着顺势往怀里一带,人便完全掉入怀中。
喻颜心头一跳,她咬了咬下唇,故作淡定:“你刚回来,很累吧?”
言下之意,该睡了。
确实是该睡了,只不过换一种形式而已,段尚燃眼底闪现笑意,带着促狭,两人的气息絮乱的缠绕在一起,营造出暧昧的氛围。
本是抱着戏弄的心态,到了这个时候,真正把持不住的人却还是他。
面前莹润的俏脸紧绷,被咬着唇瓣嫣红,身体总是先思想一步,缓缓凑上去。
喻颜手掌紧攥,神经紧绷,分明做过无数次的亲昵举动,然而还是会紧张,她看着那张俊脸在面前不断放大,空气中静谧到能计算出自己心跳的频率。
“哥,有人找!”
千钧一发之际,楼下段晚晚的声音将动作打断,喻颜很明显的感知到段尚燃突如其来的暴戾气息,而此时,她生平第一次感谢段晚晚的多事。
钳制着身子的力量渐渐消失,喻颜一得空,立刻弹出老远,目测与他之间是安全距离,才舒了口气。
段尚燃唇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着她的动作,起身,擦过她身子时,低声道:“等我。”
等个屁!
喻颜黑着脸,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在喉咙口被她给压制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给自己做了无数次的心理暗示后,她勉强控制住自己心平气和的目送他下楼。
什么人来找他,喻颜不想知道,或许只是段晚晚为了升级矛盾找来的群众演员,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在余光中撇到那抹藏蓝色时,她还是不由自主的移动脚步,站在楼梯口。
“请问是段尚燃么?”
穿着制服的男人声音刚正不阿,段尚燃眸子微微眯起,回道:“是。”
“您是刚从南非回来?”男人看了眼资料,似乎是在进行对比,段尚燃听到这里,脑海里瞬间联想到什么,讥讽的嗤笑一声:“是。”
“您好,这里是医疗卫生机构,怀疑您染上h5新型流感病毒,对您采取隔离措施,请配合。”
确定完身份,男人掏出证件,送到段尚燃面前。
客厅里有一瞬间的沉默,喻颜站在二楼,将这一番对话听到一字一拉,最后一句的时候,脑海中‘嗡’的一声炸开,霎时间将思绪炸的支离破碎。
h5新型流感病毒?隔离?怎么可能?
相对于喻颜的讶然与慌乱,段尚燃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幕,坦然的随着他们离开,只是在出了客厅时,脚步微顿,回眸直直的看进她的眼底。
喻颜第一次讨厌客厅里的灯光黯淡,连他的情绪都看不清,隐在黑暗中的身影远远的看过去,带着几分寂寥。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哥怎么会染上h5病毒呢?”
站在一旁,一直处于发蒙状态的段晚晚终于回过神,她上前一步,拦住一行人的去路。
h5病毒一经发现,轰动全球,她自然也知道病毒的严重性,别说段尚燃有没有确定染上,就算是没染上,没个十天半个月,也难以脱身!
“晚晚,让开。”
段尚燃低声呵斥,眼底升起一起薄怒,段晚晚不听,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他一个眼神吓住。
愣愣的看着那几个男人带着段尚燃上了车,车子疾驰而去,留下沁凉空气里满地的灰尘。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本来就沉默的别墅更加压抑,段晚晚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回神,她失魂落魄的走进屋子,眼神空洞。
“是你去找你父亲,还是我?”
喻颜的声音淡淡响起,将段晚晚飘忽的思绪拉回,她闻言恍然,连与她争锋相对的空闲都没有,拿起衣架上的大衣便匆匆离开。
段尚燃被困,这次不是普通的事情,被医疗卫生机构软禁,还是以涉嫌染上h5新型流感病毒的理由,对于没有一定人脉的人来说,想要将他保释,不会那么容易办到。
喻颜所能想到的解决难题的人,只有段冷秋。
或者这个口,由段晚晚来开会比她好的多。
冬日的夜晚寒意刺骨,即便是屋里开着暖气,稍微开点门缝,便还是有寒气钻入,喻颜穿着睡衣,不禁打了个哆嗦,连忙返身回卧室。
猝不及防的段尚燃的气息扑面而来,狠狠的触动心脏,不知名的情绪铺天盖地的袭来,她缓缓蹲下身子,将自己蜷缩在门前,任由黑暗将整个人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