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情的百分比,占不到信任的一半,那么也便意味着,这份感情走到了尽头。
很出奇的,当段尚燃不回答的时候,喻颜并没有感到意外,或许是心中早就猜到的结果,是非对错早已经是摆设,她想要的,从来都是他的一句肯定,但是在磕磕绊绊二十多年之后,依然没能得到。
坚持的太久,会累,期盼了太久,会失望。
所以,她不打断算要他了。
这份爱情,她不要了。
“当年的事情,你不知道内情,这个我以后跟你说……”
“不用了,我不想知道,去意大利的机票我定好了,希望你别做任何妨碍。”
段尚燃的话被她打断,轻描淡写的语气,令他一阵心悸。
“你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放你走,你觉得可能吗?”
分明是想解释,分明是想挽留,但是强硬霸道久了,他忽然忘记服软是什么样的了,话一出口,第一个皱眉的人便是自己。
喻颜面上波澜不惊,她舔了舔唇瓣,抬起眉眼看着他,轻声道:“我并不欠你,段尚燃,我不想再有任何和你的牵扯了,所以这孩子,我不打算留。”
一字一句的话语,掷地有声,一个个音符仿佛夺命的暗针,毫不犹豫的戳进心脏,段尚燃拧眉,心底蔓延上来巨大的慌乱,他阴沉着脸,用怒火来掩饰自己的狼狈。
颀长的身子腾地下站了起来,他语气冷冽,却直击要害:“你要是敢伤害我的孩子,我也不会让你女儿好过。”
喻颜瞳孔一缩,猛地抬眼瞪着他,眸子里的恨意浓郁的几乎快要溢出来。
她怎么忘了,暖暖还在他手上,以保护之名,将她的软肋牢牢的握在手中,她的行动从来都没偏离过他的预算,以前如此,以后也会是如此。
这便是段尚燃,极度自负,步步为营。
段尚燃深知继续留下,两人之间的关系会变得愈发僵硬,吩咐钟书守在医院保护喻颜,自己先行离开。
名曰保护,实则监禁,他强硬的手段令喻颜更是失望至极,两人之间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段尚燃出了了医院,坐在车里,修长的手指轻捏着眉心,试图将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思绪却愈发的袭上心头,烦乱的胸腔闷气快要爆炸。
他用暖暖作为借口,以防喻颜做出冲动动作,也实在是逼不得已,但是没关系,他只要她还在身边便好。
几近扭曲的心理,这是段尚燃的感情表达方式,将喻颜像个易折的花草一般,完完全全的保护在温室里,全然不顾两人之间迥异的爱情观。
危机,必不可免。
在爱情里迷失方向的两人迅速进入冷战期,一连几天,喻颜没有见着段尚燃,或许,他也是怕两人一见面除了争吵还是争吵。
这一个礼拜里,暖暖被钟书带来几次,寒假冬令营结束,她整个人都黑了一圈,以前略显苍白的小脸,添了一些健康的色泽,整个人看起来充满活力。
好几月没见到喻颜的暖暖,一见到她便赖在病房里,死活不肯走,钟书束手无策,问过段尚燃的意见,决定让暖暖待在她身边。
母女俩相处极为温馨,虽然在医院,该有的欢乐半点不缺。
“妈妈,叔叔去哪儿了?”
腻歪了几天后,暖暖总算想起还有这么人的存在,天真的询问着,喻颜先是一顿,接着笑容浅浅,随口回答:“在忙。”
“谁说我在忙。”
段尚燃的拆台很是合时宜,喻颜闻声慢慢将脸拉了下来,清秀的未施粉黛的面上,神情淡然,眉目疏离。
段尚燃目光自她面上扫过,而后看向蠢蠢欲动的要扑过来的暖暖,挑唇张开双臂,暖暖一声欢呼,迈着小短腿扑过去。
两人眉眼间的五分相似,若是细心一点的人,一定可以察觉得到其中关系,比如钟书。
他一眼便能看出两人之间的端倪,偏偏段尚燃当局者迷,半点不曾怀疑他和暖暖的关系,他只是个助理,本分是照顾总裁的工作以及生活,但是这其中并不包括私生活,因此,他是想说无权。
只能暗中叹息,希望段总早日开窍,去做个亲子鉴定,他和夫人之间的关系恐怕会缓和很多。
沉浸自己思想中的钟书,并没有意识到此时病房中的诡异气氛。
暖暖还被段尚燃抱在怀里,却也聪明的闭口不言,水灵灵的大眼睛,在他与喻颜身上流转着。
桌面被掩盖起来的纸张露出一脚,出行惯了的人,一眼便能看出那是机票,段尚燃眉眼间凝聚着丝丝寒霜,紧绷着的俊脸阴沉一片。
“那是什么?”
他低低的问着,语气尽量平缓。
怀里的暖暖趴在他的肩头,乖巧的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不去介入两人关系。
喻颜看了桌上的机票一眼,如实回答::“机票。”
段尚燃怒极反笑,黑如锅底的面上勾出一丝讽刺,上前二话不说的将机票当着她的面撕碎,随手一扬,漫天的纸屑中,喻颜神色异样,她张了张嘴,语气里竟带了一丝好笑:“是小欣的机票,你撕了干嘛?”
喻欣的?
段尚燃有一瞬间的愣怔,片刻恢复泰然:“哪个班机,我让钟书重新订一张。”
“不用了,她也不去了。”喻颜语气依然没有多大的波动,说完这句话,气氛再一次陷入尴尬。
“过两天有一场慈善募捐,你和我一起出面。”段尚燃找着话题,尽量使得屋子里不那么令人窘迫。
但是喻颜似乎铁了心的要和他对着干,淡淡的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段尚燃一时间语塞。
在喻颜面前从来控制不住的情绪再次爆发出来,他面色算不上好看,将暖暖抱着转身便走,出了病房时,沉声对钟书吩咐:“收拾下,将夫人转回别墅。”
钟书应下,喻颜眸光闪烁了下,自嘲一笑。
段尚燃的声音没有故意压低,正好保证病房里的她可以清晰的听到,不说其他,凭着暖暖在他怀里这一点,她便要乖乖听话,他这是在故意挑衅。
幼稚的男人!
钟书的效率很高,几乎是在段尚燃下了命令的下一秒,便迅速扎进工作,各项复杂麻烦的出院手续,短短一个小时之内完成,以及顺带着将她的东西收拾齐全。
坐上车回公寓的时候,喻颜漫不经心的问了句:“你和小欣的婚礼准备什么时候办?”
正在开车的钟书动作一顿,红灯时差点忘了踩油门,喻颜疑惑的抬眸,不解的看着他。
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出钟书的面容复杂,眼底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沉默半晌,才深吸口气回答:“这个还在考虑中。”
钟书的为人,喻颜算是了解,移情别恋或者是喜新厌旧,是不会出现在他身上,他当日急切的给段尚燃发的那条短信还历历在目,与现在的犹豫形成鲜明的对比。
喻颜心中一个咯噔,她抿唇追问:“你们之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钟书闻言不语,只是面上愈发凝重。
喻颜便知道,她猜到了些许,顿了顿,她将问题换了一个方法问出:“问题是出在你身上,还是小欣身上,如果是她的话,我可以……”
“小欣昨天和我提出分手。”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钟书打断,将剩下的字尽数咽了下去,喻颜眸子微微放大,尾音扬起:“分手?为什么?”
“她给的理由是厌倦,但是夫人,我并没有感觉到她对我的讨厌,反而是……”
钟书激动的说着,忽的又戛然而止,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对着后视镜里的喻颜微微颔首:“抱歉,我……有些冲动了。”
爱情就像是毒品,不论什么样的性子,一旦沾染上,便失去理智,平日引以为傲的冷静亦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喻颜深知其中厉害,钟书深陷其中,很正常。
但是她不能理解的是,喻欣为什么提分手,她对钟书的情意不假,这其中要是没原由,她断然不会相信。
一路上思绪翻飞,钟书说完大抵情况,陷入沉默,喻颜更不能再次去戳他伤口,缄默不语的回到别墅,还未进门,便听到里头的一阵欢声笑语,顿时面色一沉。
习惯惺惺作态的人再次在面前上演一出‘人前人后两张面孔’的戏码,喻颜看着客厅里与暖暖玩的正开心的段晚晚,环起双臂,冷眼瞧着。
暖暖眼尖的看见喻颜,眼睛一亮,开心的唤道:“妈妈!”
段晚晚面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着,片刻后又扬起,她转过身子,对上喻颜的目光,笑靥如花:“颜颜姐。”
“晚晚,以后改口叫嫂子。”段尚燃自一旁的电脑旁出声,眼皮子不抬一下的纠正。
一瞬间,所有的情绪凝固在脸上,段晚晚笑容几乎挂不住,还想力挽狂澜:“但是我叫颜颜姐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不难听出话里的委屈,喻颜低低的嗤笑一声,笑意未及眼底,恰逢段尚燃抬起来的面孔,两人目光交汇,在空气中相撞,她微楞,不自在的别过眼,他却半点不顾忌,紧盯着她的面容淡漠道。
“慢慢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