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尚燃从来不知道,有个词叫请君入瓮。
他所知道的是,即便是请君入瓮,那也得看这‘瓮’够不够大,装不装的下他这个‘君’!
白瑞川在等他,他是知道的,若不然,他不会将与喻颜见面的地点定在‘金三角’,那正是白瑞川的产业,如此明目张胆的向他挑衅的人,他是第一个。
站在红木前,段尚燃微微眯起来的眸光仿佛穿过这层木板,直直的看向屋子里的人,抬起手臂,手腕微微用力,指节与木板便发出几声悦耳的声响。
‘扣扣——’
“请进。”一记淡然温和的声线自办公室里响起,段尚燃闻声推门而入。
“段总,别来无恙。”
他进门的时候,白瑞川客套的问候一句。
微微抬眼,看着两人之间仅隔着一张椅子的白瑞川,段尚燃神情深不可测,丝毫前戏没有,直截了当的进入正题:“暖暖呢?”
被问话的白瑞川似乎是愣了一下,他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惊讶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先问颜颜。”
自己的女人,从其他男人口中被念出名字,还是这般的亲昵,段尚燃面色一阵阴沉,出口的声音却依旧云淡风轻:“我在等白社长自己交代。”
白瑞川闻言先是顿了下,随后嗤笑一声,真是个自负的男人。
“我作为暖暖的叔叔,加上暖暖也喜欢我,便带来过几天,不可以吗?”他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段尚燃点了点头,出乎意料的,竟然没有反驳。
白瑞川有些看不出他走的路子了,段尚燃环视一圈后,竟然跳转了话题:“这办公室不错。”
“夸奖了。”
冷不丁的这一句话让白瑞川警惕起来,他笑容微微收敛:“段总还有其他的事情?”
段尚燃淡笑一声:“没有,只是来看看这办公室如何。”
他意味不明的扔下一句,便后退一步道:“那这些天我夫人和女儿便有劳白社长操心了,这就不打扰了,告辞。”
段尚燃说完便走,没有丝毫犹豫。
转眼间,办公室里又只剩下白瑞川一人,但他的面色却比之之前难看上几倍。
没有想象中的争锋相对,亦是没有穷追不舍,更没有见到他的失控,这一切都没有按照想象中的那般发展,完完全全的脱离猜想,这样的结局说不上是他赢,甚至连平手算不上。
段尚燃识破自己的路子,反其道而行,说不准便会在回去之后,扔一个大招过来,打的他措手不及。
白瑞川想到了这一点,却没想到,会来的这样迅速,令他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
就在前不久,他利用一些特殊手段,将段氏集团百分之八股权拥有者的股份给拿到手,但是就在段尚燃前脚刚走,后脚便消息传来。
那百分之八股权的拥有者顾老头因为承受不了这个打击而去世,现在他的儿子一纸诉状送到他手上。
看着桌上的法院传票,眼底的情绪越发的浓厚,而后狠狠的一拳砸在桌面上。
段尚燃,你有种!
已经坐上车的段尚燃揉了揉眉心,刚刚出来淋了一身的雨滴正顺着手指往下滴着水,指尖冰凉,因此触摸不出雨水的温度,只觉得自己身上冰冷至极。
钟书往后看了一眼,犹豫了下,还是问道:“段总,找到夫人在哪儿了吗?”
“没问。”他回答的随意,钟书却一噎,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该再说些什么。
“去查今天的出境记录,不仅是飞机,船只也查一遍,白瑞川一定做了手脚,所以得仔细排查。”
段尚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钟书连忙应了一声:“是。”
既然知道结果的事情,便不用再去自讨苦吃,他段尚燃几时输过?这一次,也一定可以扳回局面!
但是当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是狠狠的吃了一亏,那时再张望回来,还是太过轻狂。
……
墨本的事情似乎都在有心人的预料范围内发展着,稳定而平常,但是世界的另一边,喻颜却彻底慌了阵脚。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不大的房间里,真正应了那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小的房间里装扮的很精致,但是再仔细看下去的时候,才发现这和住宅房是不一样的。
很多家具都经过了特殊处理,这样的细节方面让喻颜上了心,她丝毫不会怀疑白瑞川会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但是实际上,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安。
小心翼翼的起身,想出去看看自己的处境,却在打开门的瞬间被人拦住。
“小姐,您不能离开这个房间。”
穿着西装的保镖一字一句,喻颜不打算为难他,配合的往后退了一步道:“那告诉我现在在哪儿总可以吧?”
男人恭敬的回答,铿锵有力的话却差点没让喻颜吓懵过去。
“前往澳大利亚的船上。”
澳大利亚?船上?
喻颜懵了会儿,不顾保镖反应,直奔出去。
不是她故意为难他,只是他说的太过匪夷所思,她需要立刻去亲自证实。
跑了几步,来了个转弯,外面空气中湿湿咸咸的海风便霎时间灌了进来,惊吓被眼前的景象所带来的震撼盖住,她趴在栏杆上,唇瓣微张,不敢相信不过几小时的时间,自己的视野便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一阵阵海浪卷动的声音袭来,喻颜缓缓收回思绪,抿了抿唇盯着大海的某一处出神。
她有想过白瑞川做出这个举动是为了强制帮她达成某个想法,但是却没想到,他做的这么彻底!
但是现在关键的是,暖暖还在段尚燃那里,他要是知道她离开了,暖暖岂不是有危险?
想都没想的又跑回房间,保镖一直看着她,以此保证她的安全,于是喻颜与人通话的内容便一字不落的听了去。
“你既然这么做,便一定是将所有都考虑好了吧,暖暖呢,她安全么?”
她沉声说道,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清浅呼吸声混合着外面的海风在耳朵里回荡着。
“暖暖,是妈妈,要不要和妈妈说几句?”
白瑞川用事实来回答她的这个问题,不多时,电话那边便传来一记可爱稚嫩的声音:“妈妈!”
这世界上,已经很难再有事物,可以做到,瞬间让她那一颗浮躁的心安定下来的程度,暖暖便是为数不多中的一个。
喻颜松了口气,还未说话,便接到暖暖的控诉:“妈妈你真小气,去玩儿也不带着暖暖!”
玩儿?
这估计是白瑞川对她的说辞,喻颜轻笑一声:“暖暖让叔叔带你过来找妈妈好不好?”
“放心,不出三天,我会将暖暖安全送到你身边,你先安心在那边待着。”白瑞川将电话拿回来,双管齐下。
喻颜笑意渐渐淡了下去,她沉默了会儿,低声质问:“为什么不跟我商量,直接选择用这样的方式?”
“商量之后,你会答应么?”白瑞川淡淡的将皮球又踢了回来,堵得喻颜哑口无言。
这样的白瑞川让喻颜在他身上找到了段尚燃的影子,果然是兄弟没错,有的时候还真是像的过分,比如这份固执与自我。
但是,成也自我,败也自我。
喻颜所欣赏的是他的主见,同时不喜欢的,也是他的主见,然而事到如今,她还是被迫接受了这样的局面,事实证明,她的想法并不重要。
颇为自嘲的笑了笑,喻颜低低的回应:“我有些累,先休息了,暖暖这几天便拜托你照顾。”
说着不待他反应,便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不难听出她话里赌气的意味,白瑞川依然将手机放在耳边,听着里面的嘟嘟声,勾起唇角道:“好的,我会转达的,你休息吧。”
话音落地才将手机拿下,而后弯着腰,对暖暖露齿一笑,像个幼稚的大儿童般神神秘秘的道:“妈妈让我给咱们暖暖带话,说她很爱你,很想你。”
暖暖闻言顿时眉开眼笑,笑的一双大眼睛完成月牙形状,开心的抱住白瑞川的脖子欢呼雀跃。
白瑞川耐心的接受她的愉悦,状似随意的问道:“暖暖,叔叔和段叔叔,你喜欢哪一个?”
暖暖认真思索了一般,而后甜甜一笑:“喜欢叔叔!”
白瑞川满意的挑了眉梢,心中得意洋洋,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小孩子这里索取满足,果然是孩子越带脑子越傻。
但是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便先抓住身边人的心。
喻颜身边最亲近的,舍暖暖其谁?
他的时间还长,不用急,慢慢来,总有一天,会将在她心中的那份亲情转化成爱情。
船舱里的喻颜冷不丁的便打了个哆嗦,虽然屋子里打着空调,但海上的寒风确实是不容易抵挡的,最后也只能选择让自己放空,再睡上一路。
索性她没有认床的毛病,或许因为还有药物在体内的缘故,喻颜几乎是一沾上枕头便沉沉睡着。
也真的如她所期盼的那般,醒来的时候,船已经靠岸,这一程走来,喻颜是切实睡了很久,以至于到了目的地安顿好后,再无睡意。
人处在异国他乡的时候,总会有一种难以言述的心情,那种闷闷的堵在心口的一团气,怎么也疏通不了。
喻颜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了神,放空状态下的脑子,那个身影又不由自主的浮现。
她被迫离开,但是他应该会认为是她故意与白瑞川串通一气的吧,以他那火爆的脾气,会有怎样的反应?
‘叩叩叩——’
几声敲门声将她的思绪打乱,喻颜起身毫无防备的开门,在见到对方的面容时,呆愣在原地。
“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