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之间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应。
她们可以一眼分辨出对方是真纯还是白莲花,是真文艺还是绿茶婊。
这是一种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能力,因此,同性相斥这个成语,用在女人身上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
喻颜能一眼看穿岳织的本质,并非眼力好,而是她在来之前,欧阳奕对她说的话。
凭欧阳对她的感情,要想想出催眠来试探她内心的法子,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恰好在这个时候,岳织联系到他,提出这个方法,一举成功。
用心良苦,不得不拜服。
岳织笑了笑,轻声询问:“喻小姐认识我?”
喻颜挑了挑眉梢:“算是吧。”
“那……”
“钟书,带她先去休息。”
岳织还想说什么,却被段尚燃出声打断,她张了张嘴,有些不甘心。
“钟书,我发现你似乎需要回公司再学习下。”
未曾听到动静,段尚燃蒙上灰雾的眸子微眯,刹那间,凌厉的气息迸发而出。
“是,段总。”
钟书连忙应下,面上一片苦涩,不过就是出了个神的时间,他竟然要被送回去回炉重造了……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喻颜缓缓收起自己的强势,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要走。
段尚燃听到脚步声,想都没想的跟上去,但因为失明,平衡力大大丧失,之前都是在钟书的搀扶下,如今脱离依靠,顿时一脚踩空,身子失重的往一旁倒去。
砰——
身后传来重重的倒地声,喻颜心中一跳,一脸惊慌的回身,却见他好好的站在原地,身旁是东倒西歪的行李箱。
真是一如既往的恶劣!
心中的担忧瞬间被怒火代替,喻颜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便要离去。
“颜颜,你不打算对我负责么?”
身后忽的传来一道听起来分外委屈的声音,喻颜身子颤了颤,差点没站稳身子。
他果然是吃错药了吧?
段尚燃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但是那丝身处黑暗中与生俱来的警惕,在喻颜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正对着喻颜的方向,黯淡的目光落在她的面上,接着凭着感觉,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喻颜终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一双柳眉细细的拧起,她紧紧的盯着段尚燃。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我应该是得了绝症。”
他在与她之间隔着一个拳头的地方停下,鼻端萦绕着的清香令心情前所未有的安定,他沙哑着声音说着,低哑的像是在呢喃。
喻颜身形一怔,本能的想退开一步,却硬生生挪不动脚。
他微微俯下身子,温热的呼吸便喷洒在面上,带着些许的药香。
“你听过相思病有治疗成功的先例么?”
这句话从喉咙里轻轻回旋,接着毫无保留的落进喻颜的耳朵,她忽的如同被定身一般,僵硬的杵着。
“病因你而起,现已入膏盲,所以你是不是该对我负责?”
他再一次宣布她的罪孽,喻颜听到自己心中城墙一点一点瓦解的声音,她咬着下唇,在做着最后一丝挣扎。
“告诉我,当时在海天大厦爆炸现场,为什么明明看到了我,却没来找我?”
她的声音里带着太多的委屈,他失踪的八天,每一分每一秒,她都算的一清二楚,她将自己的抱怨与委屈全部藏起,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但是骗得了别人,永远骗不了自己。
没错,她很介意,他为什么在她住院的这些天里,不曾来看她一面!
段尚燃闻言先是错愕片刻,当时在爆炸现场,他从昏迷中醒来,眼睛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否则,他怎么会舍得丢下她!
“颜颜,你真的看不出么,这双眼睛……”
他低声说着,手缓缓抚上眸子,眼底永远毫无变化的光束让喻颜心头一颤。
她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从刚才到现在,他的目光虽然落在她身上,但却没有一点光彩!
失明?
这个词蹦出脑海,让她面色狠狠一变。
好好的,怎么会失明?
“段尚燃,你……”
“我知道现在你还不能接受我,没关系,我可以等。”
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他急声抢先道。
毫无预兆的,这话便准确无误的砸中了心窝子,喻颜抿唇,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多的男人。
他紧紧绷着脸,灰暗的眼底,慌乱倾泻而出,他看不见,所以不懂隐藏。
因此情绪就这么完全没有保留的刺进心脏,喻颜瞬间红了眼眶,她能感受到,他放下了他的骄傲。
三十岁的男人竟然紧张的像个毛头小子。
“颜颜?”
许久没听到她声音,段尚燃试探性的唤了一声,喻颜看着他,硬生生将自己眼底的湿润逼回去。
“颜颜!”
段尚燃忽的上前一步,那种熟悉的空洞感再次袭来,黑暗,总会让人孤立无援。
他以为喻颜已经离开,伪装的沉稳瞬间坍塌下来,喻颜甚至从他身上看到了脆弱。
她神差鬼使的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掌,一如记忆中的宽大温暖。
不是演的吧?他是真的在乎她的吧?
喻颜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变得足够坚强,但事实上,五年的光阴将她的勇气磨得所剩无几,就连重新去爱,都迟迟不敢踏出去。
“颜颜,你没走……不对,你,这是什么意思?”
重新找到支点的段尚燃言语激动,一向冷静理智的男人也会有语无伦次的一天。
喻颜感受到他的期待,但失去了勇气的自己,只能用凶狠的语气来掩饰薄弱的内心。
“怕你这瞎子死在外面,我会脱不了干系。”
她故意将语气压的很低,言语冷漠。
但段尚燃似乎半点不在乎,俊朗的面上缓缓勾起个笑容,似乎她刚才说的不是狠话而是情话。
这样的段尚燃让她狠不起来。
“所以你在爆炸那天,不是忽视我,而是压根没看见?”
她任由段尚燃拉着,状似漫不经心,却是小心翼翼的领着他进屋。
“嗯,爆炸之后我便去了美国。”
段尚燃解释着,他将话说的很慢,故意延长两人之间相处的时间。
喻颜并未在意,她闻言嘲讽的笑了一声:“因为失明怕我嘲笑你,所以在美国待了八天?那你现在回来干嘛?”
原来她并不知道他得了肺癌,段尚燃即将脱口而出的回答堵在嗓子眼。
男人的天性,报喜不报忧。
他轻声回答她另外一个问题,跳过失明那一条。
“听说你失踪了。”
提起这个,喻颜便自动联想到岳织。
当初她习惯隐忍,但是现在,她更乐意做唯恐天下不乱的那一个,宁愿屈了别人,也不愿憋了自己。
因此在段尚燃话音落地后便阴阳怪气的道:“是啊,确实失踪了一夜,不过没想到你还挺招小姑娘喜欢的,让一个大小姐来当陪护,同时还得惦记着我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绊脚石。”
喻颜用语巧妙,她不直截了当的说,专门转了一个圈,让段尚燃自己揣测。
意思就像是在说。
你段尚燃能耐啊,随便招惹的小姑娘都能把计谋两个字玩的游刃有余。
“对方伤了你没有?”
几乎是在喻颜话音刚刚落地的一瞬间,段尚燃连忙询问,完全是条件反射,他撇开其他,第一个关心她的安全。
这又是喻颜意料之外的答案,她眼神复杂的扫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辨别他这句话的可信度。
“没有,找了欧阳是她的失误。”
看了许久没能看出些端倪,喻颜索性放弃,淡淡的回答。
段尚燃松了口气之后,又猛地沉下脸:“你是说你那一夜都是在欧阳奕那里?”
显而易见的醋味,喻颜嗤笑一声:“有问题?”
“当然有,我们是夫妻,你还在其他男人家里住了一夜!”段尚燃回答的理所当然,半点没有一个失明患者该有的自觉。
喻颜听得一阵咬牙切齿,想都没想的反驳:“对,我们是夫妻,那你还留着一个女人过了一周呢,这怎么算?”
这笔账,怎么算都是她在吃亏好吗?他有什么立场吃醋?
段尚燃出奇的没有反驳,他似乎在隐忍着笑意,脸上的肌肉因为忍耐不停的抽动,少顷,听到他低沉的声音。
“嗯,我们是夫妻,夫人你说什么都对。”
“……”
喻颜先是被他的态度懵了会,反应过来时在心底大骂流氓。
沙发旁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盘开心果,她抓起一个狠狠地砸向他的脑门,接着报复性的勾唇,丝毫未觉自己这番行为有多幼稚。
“什么东西砸到我了?”
段尚燃额上一疼,下意识的拧眉问。
喻颜扬了扬眉梢:“哦,大概是瞎了眼的苍蝇不小心撞上去了。”
段尚燃点了点头,顺着她的话认真的道:“是吗,和我一样眼瞎的苍蝇?”
倒是没料到他会接话,喻颜一时间没能跟上思维,而后听得他的下一句话,心跳忽的漏了一拍。
“那它可没那么好福气,有一个可以当眼睛的老婆,颜颜,你不会让我像这只苍蝇一样乱撞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