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木地板上天然形成的纹理,优美的墨线,斑斓的油影,在地面上勾勒出一幅幅完美的艺术图案。
墙壁上贴合的精致小壁灯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衬着这间复古味浓郁的房间更为精致。
通体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油画,其中最为显著的便要属那副《拾穗》,如果没记错的话,真迹应该是出自弗郎索瓦?米勒,如今应该是收藏在巴黎卢浮宫,眼前这幅,应该是仿作。
除了这副异常逼真的油画外,喻颜发现,简约的柜台上也陈列着不少说得上来名字的艺术摆件,其中属红木雕成的仕女图最博人眼球。
琳琅满目的艺术品下,喻颜有一瞬间几乎忘记这不是什么世界名展,而是一间普通的屋子。
“你也喜欢这幅油画?”
喻颜正沉浸在屋子里各种目不暇接的摆件上时,忽的一记清婉的声音响起,她连忙转身,而后愣在原地。
在此之前,她曾无数次设想北家当家主母的模样,她糅合了各种英国电影里贵妇人的长相,但是在眼前的人面前,统统不值一提。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美貌无关五官,而是溶于气质。
算不上太耀眼的脸,但是却拥有着让人移不开眼的魔力。
深邃的眉眼,雪白的皮肤,活脱脱只存在于油画中的绝世美人,辛小落曾对她提起过,北家主母已经五十岁,但是眼前的女人,看起来撑死了三十岁,哪有半点年衰的模样。
岁月似乎在她身上凝固了一般,将气质沉淀,却并未带走青春。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爱丽娜轻笑一声,唇角噙着的笑容优雅极了。
喻颜这才从恍惚中回神,她连连摇头,笑的报赫:“不好意思,您的气质太出众了,一不小心就走神了。”
人都是听觉动物,更何况是钟爱甜言蜜语的女人,即便是爱丽娜也不能免俗。
她掩着唇瓣又是一阵轻笑,喻颜自行惭愧,连笑都这么有教养,这贵族两字还真不是摆饰。
“来,过来坐。”爱丽娜招呼着。
喻颜连忙应了一声,随着她坐到沙发上。
爱丽娜倒了杯茶递给她,喻颜道谢着接过,轻轻抿了一口,口中顿时清香四溢。
“夫人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踌躇了会儿,喻颜还是主动开口。
说实话,在辛小落跟她说爱丽娜要见她的时候,她是真有些忐忑的,也许是俗套的电视剧看到太多,她对于贵族的长辈实在是敬而远之,尤其是女性。
但是这层芥蒂在见到爱丽娜的时候,便随之烟消云散。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之是从心底产生的想法,她不会为难她。
事实上,爱丽娜也没立场为难她,她又不是她婆婆。
想到这里,喻颜好笑的弯了眉眼,她将目光放在爱丽娜身上,再次感叹她身上触不可及的高贵气质。
“其实我们见过面的,你忘了吗?”
爱丽娜掩唇淡笑一声,回答着她的问题。
喻颜闻言有些发愣,以前见过面?
没道理啊,像爱丽娜这样的女人,只要是人,见一眼便不会轻易忘记,更何况她对一切美好的事物情有独钟,更没理由忘记。
“准确的讲,应该是我见过你,你当时在台上演出,应该不会在意台下。”爱丽娜见她迷茫,补充道。
喻颜闻言歉意的笑了笑:“不知夫人说的是哪一场演出?”
没办法,她这五年像个陀螺似的,在各种比赛与商演中旋转,忙的晕头转向,参加过的活动不计其数,实在很难想起些什么。
“是在英国那次华融杯上,我当时以评委的身份出席。”
爱丽娜语气轻轻,不急不缓的回答她的问题。
华融杯。
喻颜脑海中一闪而现的画面,被她迅速的抓住,她瞬间眸子一亮,语气难掩惊喜:“您是当时那位唯一给我通过票的是老师!”
她想起来了。
是在三年前,她生下念念暖阳刚刚恢复身材便进入ia,当时参加的第一场比赛便是在英国举行的华融杯。
当时她因为怀胎十月再加上产后恢复期,在舞蹈上难免有落下功夫的地方,当时参加华融杯公司也没指望她拿到奖杯,甚至都没想过她能进入决赛。
喻颜凭着自己的直觉,一路过关斩将闯进决赛,倒是让公司另眼相看,但是遗憾的是,她虽然进入了决赛,但是还是以一票的分数与冠军擦之交臂,但是也正是因为那一票,让喻颜斩获了罗莎的青睐,顺利从一个公司底层的签约艺人,跳到金牌经纪人的捆绑艺人。
这么说起来,喻颜能有今天的成就,多亏了爱丽娜的一票之恩!
“嗯,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女孩子未来一定会有一片成就,你果然没让我失望。”爱丽娜眼睛里埋着赞赏。
喻颜笑了一声,而后有些怅然:“但是我现在已经不属于娱乐圈了。”
“舞蹈和娱乐圈是两个概念,不是吗?”
爱丽娜眸子弯弯,传述的力量直达喻颜心底。
她厌恶娱乐圈,但是却钟爱舞蹈。
如今爱丽娜告诉她,这两个完全是两码事。
“一个月后,我将回去英国参加今年的华融杯,我想让你把错过的遗憾弥补回来。”
爱丽娜轻柔的对她抛出橄榄枝,喻颜微微顿了顿。
“夫人,我想一个月后,我不能参加。”她苦笑一声回答。
爱丽娜将她的为难看在眼里,不解的问:“为什么?我看得出来,你对于舞蹈是真挚热爱的。”
“我不知道这几天的新闻您有没有关注,段氏集团出了这样的危机,段尚燃的情况您也看在眼里,我得帮他,要是连我也走了的话,他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喻颜语气里的惋惜不假,但是坚定更是真。
华融杯错过了,还有下个三年,但是段尚燃只有一个,他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段氏集团只有一个,所以,她不能走。
“这样啊,那真的很遗憾了。”爱丽娜了然的点了点头,并未勉强。
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长辈,喻颜对爱丽娜印象很好。
“没关系,你要是改变主意了,欢迎随时来找我。”爱丽娜前倾着身子,拉着她的手笑着说道。
喻颜点头应了一声。
话虽如此,但是她们彼此都知道,喻颜是不会改变主意的了。
“说起来,你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
爱丽娜看着喻颜,又像是在透过她看着谁。
喻颜静静的听着。
“我那时是在一场比赛中遇到善之他父亲,说来也是缘分吧,仅仅一眼,就认定了,我和我母亲说,这辈子,我非这个男人不嫁了。”
爱丽娜提起过往的时候,面上呈现出一种小女人的娇态,喻颜兴致勃勃的听着她讲话,两人之间并无束缚,像是老友一般,谈天阔地。
“一见钟情?”喻颜接口。
爱丽娜掩唇一阵笑,离的近了,喻颜才能看到她眼角的细纹,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反倒是多了一份风韵。
“对,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一见钟情,在那之后,我的家族便与北家交往,但是你知道的,贵族往往看不起商贾人家。”爱丽娜说到这里的时候,面上有些怅然,仿佛是回到当时无可奈何的时候。
喻颜亦是沉默,她知道对于一个贵族来说,接受一个他们所不屑的家族有多困难,她甚至可以猜想到,爱丽娜会做些什么。
“所以,在家族给我安排的婚礼上,我逃婚了,然后孤身一人来到中国,找到善之父亲,我们迅速举办婚礼,没有亲友,没有家人,但是我们已经是夫妻了。”爱丽娜的语气里甚至还有着当年的疯狂。
喻颜难以想象,在当初那个还并不算开放的年代,他们在一起要承受多么大的压力,甚至是三十年如一日的相濡以沫,不离不弃。
爱丽娜抿了口茶继续说:“当然,生活并不是西方神话故事,善之父亲当年的事业还未达到现在的高度,因此各种问题也是层出不穷,就像你们现在,遇到了考验真情的障碍,我该庆幸自己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放弃的性格,我们一路走来,跨越重重阻碍,即便到了现在,依然不能掉以轻心,但是已经不用再提心吊胆,我们生活的很幸福。”
她说了长长的一段话,喻颜听到有些恍惚,失神间,想起现在她与段尚燃所遇到的问题,以及她不想伤害,但他却频频逼她入死胡同的白瑞川,有些怔忡。
“那您与您的家人……”喻颜忽的想到这一点,犹豫着问。
爱丽娜眼底有一丝遗憾,但没有半点后悔,她定定的看着喻颜的眼睛,一字一句:“至今没有联系,但是,我从未后悔。”
喻颜震惊的说不出话。
“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小颜,我就是未来的你,所以你千万不要有所顾忌,既然你认定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是你经历了重重磨难之后,依然想在一起的,那么你还在犹豫什么?”爱丽娜终于说出她的中心思想。
喻颜醍醐灌顶,说不出的清晰在心底蔓延,将所有未曾明朗的答案全部照亮。
她明白了。
孰轻孰重,她能够区分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