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这次沙希连累凤静兰伤得不轻, 出于对沙希的安全着想,迪诺打了个招呼,把她暂时接到基里奥内罗在并盛郊外空置的别墅。那里是他们几年前为了应对代理人战争而租的, 后来因为环境很好索性就买了下来作为度假休憩的场所
不过贝尔菲戈尔没有回到因此空出来的客房, 只是靠在门外的墙上小憩, 等到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他想了想, 打开门走进去。
她的脸色依然很糟糕, 可以清楚地看到皮肤下血管的纹路。
他撑着下巴,出神地看着她的睡颜。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情绪能够轻易地被她左右呢?
【我真的和贝尔没什么, 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啊。】
【因为童话里面不是一向王子配公主的吗?还是说你喜欢海的女儿?不,那不好, 是个悲剧。】
【情侣装吗?挺适合的呢, 难怪贝尔你坚持这么多年一直穿紫色条纹衫啊, 比我想象中的痴情呢。】
【你放心,打搅别人恋爱这种会遭雷劈的缺德事我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所以请你自由的……】
【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我也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当你的舞伴!我……我去找迪诺去!】
——不,或许是更早的时候。
【啊,能得到您的关心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王子殿下。】
【你才白痴, 给我适可而止啊!贝尔, 你什么时候才会正视我呢?】
【我当然知道啊……再说, 本来就不用你还啊。】
【抱歉, 我食言了。】
【是我的错, 对不起。】
又想起那时候她脸色苍白地站在大厅里无声流泪的样子——在那之前他从没有这么强烈地意识到过,其实面前的这个人比想象中要脆弱得多。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总之似乎自从她在指环战后消失一阵子跑到未来去以来, 一切就乱套了。
——好像有个词叫做“流年不利”啊?
就在贝尔菲戈尔兀自纠结着要不要去抢一本所谓的“黄历”回来研究一下的时候,凤静兰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悠悠转醒。
她好奇地看着似乎不知道在神游些什么的贝尔,突然心念一动,伸手去捋贝尔的刘海。
贝尔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喂,你干嘛啊?”
“有点记不清楚你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样的嘛。”
他无语:“你都发着高烧就稍微安分一点好不好……”
她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要。”
“哎——?”
“因为任性是病人的专利啊。”她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不知怎么的贝尔心里清晰地冒出了“我大概要悲剧了”的糟糕预感。
“算了,既然醒了先吃药吧。”
“什么药啊?”
“退烧药。”
“一定要吃药吗?”
“不然就会一直发烧吧。”
“我不要吃药。”
“为什么?”
“等烧退了我就不能任性了啊。”
——为什么一个人发烧会性情大变啊?
贝尔困扰地扶住额头:“……不过一直发烧的话会变傻的。”
“真的吗?”
贝尔菲戈尔虽然不知道会不会这样,不过还是故作坚定地点头。
凤静兰内心挣扎了片刻,最后妥协:“好吧,我吃药。”
然后贝尔菲戈尔端着药进来的时候,凤静兰松垮垮地披着病号服,正赤脚在房间里面转悠。
他叹了口气:“静兰,这里没铺地毯,会着凉的,你的烧要退不掉了。”
“哎?这样吗?”她困惑地看着他。
“我确定。”他强势地把她按回床上,又帮她盖好被子,“吃药了。”
她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不要吃,很苦的。”
“……凤静兰你几岁了?”
她偏着头想了想,然后气恼道:“你欺负我!”
“哈?”
“你明明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的年龄的!”
“对不起我错了……”
贝尔菲戈尔目前已经十分确定他们两个的思维回路不在一个位面上了。
“这样吧,静兰,你要怎么才肯吃药?”
“没有什么不苦的药吗?”
“这个药里特地加了调理内脏的配方,如果你要换的话就得吃两碗。”其实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就是闭着眼睛瞎扯——不过没人看见他闭着眼睛就对了。
凤静兰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好吧,那我要吃糖。”
贝尔已经相当谨慎了:“你要吃什么糖?”
“棉花糖!”
“……不能换一种吗?”
“那我要那种像拐杖一样的薄荷糖,就跟挂在圣诞树上的装饰一样,白色的上面有一圈一圈绿色和红色条纹的……”她伸出手比划着。
——不过看到贝尔菲戈尔的脸色似乎越来越糟糕了,凤静兰撇撇嘴,“实在不行的话,就要那种一片一片入口即化的透明的薄荷糖好了,要装在那种盖子可以滑开来的盒子里的。”
“……你等我一会儿,我帮你去找棉花糖。”
他默默地走出房门,拿出手机,相当不情愿地拨通了白兰的电话。
“哪里有卖棉花糖?”
“啊啦,”白兰荡漾的声音听得连贝尔菲戈尔都胃痛了,“要棉花糖啊,我直接空运过来就好了,你要什么口味的?橘子味柠檬味香蕉味葡萄味凤梨味蜜桃味薄荷味樱花味黄油味巧克力味提拉米苏味……应有尽有哦。”
贝尔考虑了一会儿:“可以各来一颗吗?”
“——你在开玩笑吗?”
“唉,那就各一包吧。”
总之最后白兰亲自坐货机过来,扔下一堆棉花糖之后十分愉快地从贝尔的金卡里划走了一笔巨款。
“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给你每包都打了八折哦。”
“……我猜那是在你已经提过价的基础上。”
于是贝尔把这一堆棉花糖都扔进了凤静兰的房间。
“你要什么口味?”
凤静兰犹豫了一会儿。
“每种都来一颗好了。”
——他就知道。
“这么多怎么吃?”
“喝一口药吃一颗啊。”
贝尔开始考虑要不要把别人找来一起拆包装,不过最后想想觉得这么丢脸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那你吃药啊。”
她委屈地说道:“我手没力气。”
……他完全没看出来啊!
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认命地拿起碗和勺子。
“乖,张嘴。”
好不容易算是让她吃完一碗药,凤静兰眨着亮晶晶的眼眸,无辜道:“我饿了。”
“我去帮你拿早饭。”
贝尔已经可以淡定地揣测等会儿她又会怎么折腾了。
“……你又怎么了?”
端着碗走进来,他看到她把长发都拨到脸前面,摇头晃脑的不亦乐乎。
“贝尔,原来就算头发遮住眼睛也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啊!我以前还以为你有什么类似蝙蝠的超能力呢。”
贝尔菲戈尔头疼地捂住脑袋,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然后他终于平复了心情。
“来,吃早饭。”
凤静兰嫌弃地看着碗里的粥:“我不要吃这个。”
“你想吃什么?”
“嗯……马来西亚红咖喱。”
“不行,太辣。”
“那……巧克力熔浆冰淇淋。”
“不行,太冰。”
“生蚝?”
“不行,太腥。”
“泰式酸辣汤。”
“不行,太酸。”
“……那你要我吃什么啊?!”
贝尔面色如常地拿起床头柜上的碗:“这个。”
“我不要喝粥,很没意思的。”
“你现在需要调理,只能吃这个。”
凤静兰苦着一张脸问:“我要吃这个多久啊?”
“少说一个星期吧。”
“我不要我不要!”她躺在床上裹着被子打滚。
贝尔痛苦地别过脸去。
“那你就什么也别吃了。”
意识到自己就算卖萌装傻撒娇骗眼泪也无济于事,凤静兰伤感地垂下了脑袋。
“好吧,我喝粥就是了。”
“等你病好了,你想吃什么我都请你吃。”
“真的吗?”她眼睛一亮,“我听说法国新开了一家露天的蛋糕店,就在一片薰衣草花田里,到时候我们包场去吧,我要在那里呆一天!”
……他刚刚究竟是为什么会于心不忍啊!
终于凤静兰异常乖巧地吃完了早饭——虽然她还是号称手没力气。
“贝尔,我要听故事。”
贝尔菲戈尔有气无力地问道:“你要听什么故事?”
“蓝精灵!”
“……那是什么神奇的生物?”
“嗯……那就葫芦娃好了。”
“那又是什么诡异的东西啊?!”
“呃,这都不知道啊……好吧,你就讲讲哈利波特吧。”
贝尔意识到就算再这么纠缠下去他也不会听到什么正常的名字,所以他妥协了。
他闭着眼睛胡扯:“从前有个少年叫哈利波特,后来……后来他死了。”
但是让贝尔无语的是听完这个故事后,凤静兰愣了几秒,随即拍着床板狂笑不已。
——很好笑吗?还是说发烧了以后笑点也会变得很微妙?
“喂,静兰,别笑岔气了。”
“我不行了……太绝了。”
在连哄带骗又灌下去一顿午饭后,贝尔菲戈尔好说歹说总算让凤静兰午睡一会。
他疲惫地揉了揉额头。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去单挑奥拉提卡家族也不想再照顾烧得神志不清的凤静兰了。
他觉得他好像可以理解什么叫“多担待一点了”,但是谁能告诉他难道说“收获”就是让他的心一天之内苍老十岁吗?
贝尔菲戈尔一不小心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凤静兰早就已经睡好了。
他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叹了口气问道:“怎么了?”
“我在数你王冠上有几颗钻。可是数着数着就走神忘了。”
“……你该吃药了,凤静兰。”
等他去厨房转了一圈回来,她坐在床上忽然兴奋地喊:“贝尔,我想到了!”
贝尔端着碗的手被吓得抖了一下,他直觉地认为接下来的话肯定不是他想听的内容。
“这个发型的好处在于就算没睡好有黑眼圈也不会有人发现!”
贝尔菲戈尔撞墙的心都有了。
凤静兰呵呵笑起来。
或许是已经闹了很久了,这次她吃药的时候比早上乖多了——尽管还是坚持喝一口药吃一颗棉花糖,不过好在包装都已经拆过了。
晚饭还是粥。
她看着床头热气袅袅的碗,突兀地问道:“贝尔,你今天吃的是什么?”
“呃……”贝尔随口道,“我跟你不一样,偶尔一两顿不吃也没关系的。”
“不行,”她坚决地伸出手把粥碗推了推,“你吃。”
他无奈地扶住额头,任命地拿起碗。
“静兰,没用的,厨房里还有一大锅粥呢,就算躲过这碗你还是逃不掉的。”
“呃?”她撇撇嘴,“那也不管,至少要拖你下水。”
“……你可以的。”
在她又磨磨蹭蹭折腾掉不少时间后,夜幕终于降临了。
“好了,你可以睡觉了。”贝尔帮她把被子盖好,又拉了拉枕头。
她捏着被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晚上可以呆在这里吗?”
他愣了愣,“哦,如果你这么希望的话。”
她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我告诉你,我最讨厌一个人呆着了,因为不知道会不会就在这段时间被谁抛弃了,不过迪诺老是说我想多了。”
他略微勾了勾嘴角。
“我会一直在你伸手可及的地方的。”
她侧首想了想,然后挪出一只手把他的手拉进被窝。
“你说的。”
贝尔微怔,眼中闪过复杂的神采,然后用另一只手帮她理了理头发。
“放心,我不会想要食言的。”
她凝视着他,神色温柔下来,手上紧了紧,声音比起之前多了几分宁静。
“呐,贝尔,我喜欢你。”
他冷不丁愣住,然后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她,按住她的肩膀说道:“凤静兰,这几个字不是可以像‘我饿了’或者‘我渴了’还是‘我困了’那样随便说的,知道吗?”
“我知道啊,”她咯咯笑起来,“我只是任性了一点,又不是变成了弱智。”
她撩起他的刘海直视他的眼睛,眼神澄澈:“贝尔菲戈尔,我喜欢你。”
说完她就迅速合上眼睛:“晚安。”
他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最终轻轻地说了句:“晚安。”
凤静兰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贝尔正斜靠在床头睡。他睡得很浅,她稍微动了动就把他惊醒了。
“醒了?”他坐直了,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烧好像退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是再吃一顿药吧。”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目送他离开。
等他从厨房拿着药回来,凤静兰看着一地拆开的棉花糖,困惑地问:“贝尔,棉花糖星人攻占地球了吗?”
——啊,这种熟悉的让人无言以对的表达方式真是太令人感到亲切了。
贝尔菲戈尔愣了愣,面色古怪地问:“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应该知道吗?”
他单手捂住前额,无奈地说道:“算了,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吧。”
“嗯?”
“吃药了。”
“哦,你碗给我呀。”
“呃,拿着。”
……完了这才一天而已他怎么已经养成这么糟糕的习惯了?!
看着贝尔莫名窘迫的样子,凤静兰实在想象不出来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莫非她真的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贝尔菲戈尔望着她干脆利落一气呵成地灌下一碗药眉头都没皱一下然后又面无表情地喝完一碗粥,忽然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惆怅了。
在接下来的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度过的几天里,凤静兰一直在思索她到底忘记了什么。
四天后她终于想起来了。
“贝尔菲戈尔你是不是欠我一次薰衣草花田里的法国蛋糕店之行!”
于是贝尔深深的内伤了。
——凤静兰你到底是真不记得了还是装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