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元楼”共分六层,装饰一层比一层奢华。楼里往来小二的着装都是锦色罗衫,无底绸裤,显示出一股与众不同的富贵气。
南宫鹤由衷赞道:“开这座酒楼的老板端地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单看布置陈设和小二的气势,就超然同行,令人佩服!”
顾七娘嫣然道:“你真的这么想么?”
南宫鹤点头,正色道:“七娘,有机会你介绍这酒楼的老板给我认识一下,咱们丐帮就缺少这等经商的精明人才。”
顾七娘低声道:“从现在开始,你南宫大帮主就是这间酒楼的老板哩!”
南宫鹤一愣,顾七娘咬着嘴唇道:“当年你突然离开,我就担心你有一天回来了无处可去,前思后想才开了这么一间酒楼,希望你回来的时候,好做你生存之用。谁知道短短几年里竟然火爆的一塌糊涂。现在呀,你回来了,当然就还给你啦!”
南宫鹤吃吃道:“七娘......,你......,你......。”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震撼。
顾七娘语音平和,言语间虽轻描淡写,说的云淡风轻。南宫鹤眼前却恍然出现了她在那些无数个寂寞无聊的夜晚,凭栏而立的孤孑背影。
一刹那,南宫鹤心胸激荡,愧疚万分,紧紧握住顾七娘一双玉手,呐呐说不出话来。
忽然身后有人哀叹道:“唉,南宫帮主真是好福气啊,平白无故就得到了这么大的一片产业,可羡慕死贫僧啦。”狗肉和尚明明和逍遥子等人走在前面,却不知什么时候转到了两人背后,伸长了脖子偷听两个人说话。
顾七娘满脸通红,娇嗔道:“大师身为世外高人,怎么会为此红尘俗物所累?此话,羞煞七娘了。”
“门主此言差矣,不信你把酒楼转赠给贫僧试试,贫僧一定不会拒绝,不累,不累。”狗肉和尚一脸希翼。
顾七娘瞥了一眼南宫鹤,有些少女般的娇羞,故意落后一步,贴着狗肉和尚的耳边,轻声道:“这可不行,大师有所不知,这酒楼乃是七娘的嫁妆哩!”
狗肉和尚一怔,顾七娘快步撵上南宫鹤,咯咯娇笑,两人并肩上楼,紧紧相挨,举止亲密无间。
狗肉和尚怅然若失,又侧头瞧了瞧田馨儿婀娜的身姿,合掌念道:“阿尼陀佛,贫僧忽然间想还俗了!”
老渊道人站在楼梯角,一脸怜悯的看着他,这和尚二十年前出道江湖,为人行事往往出人意表,痴痴颠颠,人送外号“神出鬼没”疯癫僧,他说还俗,将来也未可知。
当下,老道叹了口气,转身上楼。
狗肉和尚停立原处,兀自一头迷惘,寻思怎样才能还俗,重入那花花世界,笑傲这三千滚滚红尘。
众人来到六楼,只见楼上陈设处处彰显雅静古典。平素能上到这一层用餐的客人,身份无不是金陵城中的顶尖人物。以灵丘大师为首,几人刚刚落座,楼下阵阵如潮人声随风飘上来。
仇海天蹬蹬跑上楼禀报,却是楼下群雄均都拔刀劈剑的在砍伐木材。也不知是谁提议,沿江搭建一座擂台。话一出口,应者如云,噼里啪啦的动手忙活起来。
诸人都站在窗口下望,只见千余人密密麻麻,往来搬弄,人流如蚁,不到一顿饭的时候,一座硕大的擂台,足足有三层楼高一般,仿若凭空而降,巍然屹立江边。
这时,酒楼管事领着十几个小二鱼贯而入,呈上精美早点。昨夜接到门主传书,“魁元楼”连夜加派人手,赶早制作食物。
众英雄好汉搭建擂台时,各种美味佳肴已经分配妥当,源源不绝由上百临时增加的人手送到各人面前。
江湖人懒散惯了,有人在楼中慢慢饮用,有人则露天席地而坐,大快朵颐。
但无论菜肴如何鲜美,所有人的心思显然都不在此,俱皆眼光不时的望向碧波粼粼的江水平面上。
人人心中都在猜测,那声名如今已然响彻大江南北的白袍青衣何时才能出现。
英雄救美的桥段固然老套,但田馨儿的绝世姿容,高渔的声名狼藉,铁青衣的英雄盖世,无疑都是一大亮点。
直至后世武林数百年间,这一事件仍然有人为此津津乐道,传说流遗之广之长均非当事人始料所及。
而逍遥子和灵丘大师的面色始终不改忧虑,两人并肩站在窗口,眼望长江,碧波浩渺,看似风平浪静,但暗流汹涌又岂是表象可以窥知?
两人心中竟是隐隐希望铁青衣不要出现,至于“神疯魔”高渔,在二人眼里微不足道,邪魔外道耳,不堪一击。
南宫鹤和顾七娘正在品茶,冷青和燕灵珠围着田馨儿叽叽喳喳的说笑玩耍,百大龙夫妇正襟危坐,楼上都是前辈高人,不敢稍有僭越。
高渔绿豆眼转个不停,一副奸诈的嘴脸,碰上狗肉和尚的凤眼一瞪,赶紧转望他处。
老渊道人愁眉苦脸,眼角余梢却不时偷偷飘向田馨儿,每一飘,就一叹,似乎心事无限。
不一刻,酒楼管事又领着人上楼,杯盘收拾干净。顾七娘灵机一动,吩咐那管事将三楼临江一面的墙壁窗户全部打通,搭建一座浮桥直达擂台,务必要牢固宽敞,可容千万人踩踏方算合格。
管事领命而去,约有一炷香的功夫回报,在众英雄的极力帮衬下,浮桥搭建完毕,恭请门主查验。
顾七娘道:“各位前辈,田姑娘,百大侠伉俪,咱们下去瞧瞧如何?”
一行人下到三楼,群雄都已经闻讯早至,有不少人已经过了浮桥,聚在擂台上三五成堆的闲逛杂聊。
田馨儿甫一露面,其中有后来者首次目睹美人的绝代姿容,难免一阵阵惊艳赞叹。
众人渡过了浮桥,只见擂台正侧,整整齐齐的摆放一排靠背椅。
江湖上人才辈出,竟有心思巧敏的能人指挥小二给每张椅子前的木桌上都安置了一块小小的木牌。
木牌粗糙简易,显然都是刀剑新削制作,牌上字迹却写的刚劲有力,分别龙飞凤舞的刻着“公证人”四块,“观礼嘉宾”六块。
公证人四块木牌居中,观礼嘉宾六椅并排立在两侧。尤为突出的是公证人和观礼嘉宾的中间空档,孤零零放着两张椅子。
桌子上两块木牌稍稍略显大了一些,上面赫然分别写着“天下第一淫贼“神疯魔”高渔”和“江湖第一美人田馨儿”二十几个大字。
狗肉和尚哈哈大笑,请灵丘和逍遥子居中上座,自己拉着老渊道人大马金刀地坐在两人身边,大声道:“这公证人,和尚当仁不让,若是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公平或作弊,就不信天底下你打得过和尚,打得过道士,还能打得过灵丘大师和潘大侠么?”
田馨儿抿嘴一笑,缓缓坐在署名自己的桌前,说道:“甭说灵丘大师和潘前辈,除了我家小白袍,小女子也还真不相信谁能打得过和尚和道士呢?”
老渊道人瞪眼道:“你家小白袍也未必就......。”
一句话没等说完,狗肉和尚赶紧捂住他的嘴,悄悄道:“咱们是来做公证人的,瞎争个什么劲呀?难道一会那小子来了,你也要和他对决一场,弄个什么比武夺亲么?”
老渊道人“哼”了“哼”,觉得比武夺亲也未尝不可,不过能不能夺亲成功,殊无把握,决定还是暂做壁上观,先看清局势再做有利打算。
南宫鹤打个哈哈,拉开话题,又请了几位武林耆宿坐在嘉宾席。
黑袍方脸的老者是开封府“长远镖局”的总镖头“霹雳刀”高远,依次是河北东路的“笑面虎”方一鸣,荆湖好汉车九,成都府雷震,两浙百大龙夫妇,都是名镇一方的武林大豪。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声闻昔年“一僧”“南绝”和四大宗派的威名,一如百大龙夫妇,各个都端坐如钟,显得肃穆庄重。
高渔绿豆眼盯着专属座位,面色又羞又恼,坐也不是,不坐更显难堪,一副窘态逗得田馨儿噗嗤一笑,忽然觉得这老头其实也蛮可爱的。
高渔心神荡漾,美人一笑倾城,这老头顿觉所做的一切再无犹疑,全都值得,大步走到座位前,一屁股坐下。
群雄陆陆续续的都走上了擂台,人人翘首以望,但见江水滚滚奔流,江面上除了打鱼的渔船,一只客船儿也无。
这时,忽听靠近浮桥酒楼的一端,有人叫道:“让开了,让开了,江湖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没有赌局怎么能成呢?”这声音极是怪异,尤如老鼠吱吱吱地叫,听在人耳中,不由人牙酸心悸,极不舒服。
灵丘和逍遥子面色一动,逍遥子摇摇头,叹道:“越来越乱了,这赌鬼来了,准没好事。”
狗肉和尚却眼神一亮,霍然起身,喜道:“有局可赌,哈哈,快进来,快进来,贫僧可是等不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