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浮桥头擂台边缘的人群,里倒歪斜的向两边跌开,六七个人横冲直撞的闯将进来。
前面的老者身材瘦长,两腮皮厚,脑袋却生的细扁丑陋,活似一只成了精的大老鼠,一双小眼细细眯的只剩一道缝隙。
瞥眼看见狗肉和尚,瘦长老者一道缝隙的小眼睛突地睁大,惊叫道:“你这无赖和尚怎生也在此处?老夫却是不和你赌!”
狗肉和尚咧嘴道:“奇哉,怪哉。素闻段施主逢人无论老少男女一概来赌不拒,为何独独不和贫僧赌呢?”
“你这和尚耍赖,输了不给银子。”老者放下肩头的一只大袋子,尖声说道:“要赌也不是不行,你得把二十年前输的赌帐,偿还给老夫。”声音入耳,人人打个寒噤,身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狗肉和尚难得的脸色红了红,不悦道:“你这老赌棍也忒不爽快,那些个陈年旧账还提它做什么?今天你赌也得赌,不赌也得赌。否则,贫僧就搅乱你这只老耗子的赌局,让谁也赌不成!”
老者眯着细眼转了一圈,目光自灵丘大师和逍遥子身上扫过,嘿嘿冷笑道:“臭和尚如此大言欺人,原来却是有高人撑腰!嘿嘿......,老夫一生嗜赌如命,除此并无大恶,你四大宗派可也不能欺人太甚。”
“就欺你太甚又能如何呢?”老渊道人慢腾腾站起身,懒洋洋说道:“昔年有道是:幽冥阴毒神疯魔,逢人必赌段无邪。你强赌迫人,害的多少人,妻离子散、家败人亡,难道不算逞凶作恶吗?总之,你们四邪中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敌强我弱,段无邪鼠眼眨了眨,以退为进,指着脚边的大袋子道:“好,咱们就此揭过旧账不提也罢,你这臭和尚要参与赌局也不是不行,不过今日可得现金白银,不许胡来。”
狗肉和尚嘻嘻笑道:“这才对了。”两手将老渊道人重新按坐在椅子上,说道:“既然陈年旧账暂且不提,那迫人强赌之事也可以后算。咦,段老儿,你这破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破烂玩意?”
段无邪道:“你这疯和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此乃老夫的赌本。”回头对身后两人喝道:“你们两个兔崽子,快去给老爷抬两张桌子过来!”
顾七娘和燕灵珠看他身后的几人颇有些面熟,再凝神细瞧,燕灵珠失声道:“捂眼青!”
段无邪身后六人,赫然竟是天香楼跪地龟爬的京城“天阁园”的少东家,珠宝大少江上金和贴身的五个黑衣护卫。
不过六人现在可没有在天香楼上锦衣华服的风光,个个都鼻青脸肿,衣衫凌乱,一副凄凄惨惨的愁苦模样。
段无邪喝声未毕,两个黑衣护卫急忙一瘸一拐的去酒楼拿桌子,看情形这两人一定没少吃这老头的亏,不一会儿,胆战心惊的就把两张衫木桌放在段无邪的面前。
段无邪提起大布袋子放在桌子上,一手抓紧袋口,一手抓着袋子底提起来一抖,哗啦一声,袋子里的物事都散落在桌子上。
众人定睛细看,只见除了黄白之物,其间还夹杂着十数张银票。银票里还露出两块玉佩,尤为晶莹耀眼,一看就价值不菲。
段无邪尖声道:“这里黄金白银加上银票和玉佩一共折合白银三万两,各位尽可亲自查验。现下由老夫做东,诚邀在座英雄设局参赌。
“老夫虽然一向看不惯高渔老家伙的花花脾性,不过这次老夫赌他胜利。”说完斜眼目视狗肉和尚,又道:“谁有银子尽管过来对赌,来者不拒!”
狗肉和尚一听正中下怀,一跃到了桌边,大声道:“和尚下注五万两,赌铁青衣那小子胜。”
“银子呢?”段无邪鼠眼一翻,伸手道:“口说无凭,现银交易,童叟无欺!”
狗肉和尚凤眼圆瞪:“贫僧哪似你这老家伙,脸皮老厚的到处招摇撞骗,弄来了一布袋银子。贫僧先欠着,绝不赖账!”
段无邪怒道:“甚么招摇撞骗?”竖起中指道:“这是老夫血淋淋赢来的银子,怎么成了招摇撞骗!”
他竖起指头,众人这才发现他中指竟已折断,包着指头的白布还隐隐有血丝沁出,显然是新伤不久。
“咦?”狗肉和尚奇道:“怎地赢了银子,还血淋淋呢?”
段无邪道:“此事说来话长,前些时候老夫听闻‘伏虎秘籍’重现江湖的消息,静极思动,便忍不住出山逛逛,刚进河南府地界,就碰上了这几个家伙。”
指着江上金,段无邪又接着道:“闲话少叙,话说当时这家伙正在调戏一个颇有姿色的村妇,言道给那妇人丈夫一百两纹银买了村妇回家做丫鬟,那妇人丈夫自然不允。
“这家伙就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令那丈夫猜出准确数字,如若猜错便强行带走妇人。如若猜对了银票数目,就令那丈夫磕几个响头赔罪了事。那夫妻二人伉俪情深,竟骇得手足无措,抱头痛哭。”
群雄中有不少刚正侠义之辈,听了此话,均都面露怒色。以武凌弱,何况平民,尤为人不齿。
灵丘大师念道:“善哉!善哉!罪过,罪过!”
江上金缩头不语,五个护卫面色如土。众怒难犯,六人身如筛糠。
段无邪续道:“老夫一听有约可赌,登即就忍不住走出来,替代村妇两人猜起银票的数目来。”
“段无邪,你这个老家伙真不愧号称‘赌魔’,想必是一猜就中,然后赢了这么大一笔银子,了不起!”狗肉和尚想要赊欠赌资,故意翘起拇指大加赞赏,阿谀嘴脸昭然若揭。
段无邪道:“疯和尚这回还真说错了,那银票每张数目都不相同,老夫连猜三次,不仅没有猜对,还将身上的上千两银票输的干干净净。”
狗肉和尚“哎呦”一声,恍然道:“所以你就动手硬抢,揍得这几个混蛋鼻青脸肿?嘿嘿......,既然你抢得,贫僧如何就抢不得?”眼睛盯着桌上的物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段无邪急忙挡在桌子前,怒道:“你这和尚甚么时候改行当强盗了?这些银子可是老夫光明正大的赢来的。”
举起手掌道:“老夫输了自然不甘心,所谓赌局要双方互出题目才算公平。老夫就出了个既简单又能快速决定胜负的问题,问这个混蛋,老夫这只手掌上的手指有几根,来赌他身上的全部家当。”
听到此处,众人豁然明白。江上金几人见他的问题如此小儿科,再看他手掌上明明五根手指,自然同意赌注。
结果这老头立刻折断一根,江上金自然输了赌局。想必欺他老迈,几人欲以武力胡赖,反被段无邪狠狠修理了一顿。
人人鄙夷江上金六人恶霸行径的同时,却也为这老头自残肢体的邪狠毒辣倒抽一口凉气。
狗肉和尚哈哈大笑,歪头扫视段无邪身后一桌子的财宝,喜形于色,说道:“哦,原来如此。”
忽然伸出左手,五指伸张在段无邪眼前晃了几晃,正色道:“段无邪,那你看看贫僧的手上有几根手指?贫僧也以此作为赌约,赌你身后桌子上的所有家当!”
段无邪瞳孔蓦地收缩,眼中射出阴毒的目光,慢慢摇头道:“臭和尚,老夫不赌!”
“不赌不行!”狗肉和尚凤目含威,斩钉截铁。
老渊道人霍然变色,掠身一把攥住狗肉和尚的手腕,失声道:“狗肉,你疯了么?”
狗肉和尚笑嘻嘻道:“和尚又有哪一天正常啦?”双眼直直盯着段无邪,徐徐开口道:“贫僧现在开始数三个数字,说到‘三’时,你若不出声,便算你输。”
段无邪两腮鼓动宛如青蛙一呼一吸,气鼓鼓不说话。
群雄惊诧之余颇觉好笑,不想这老头刚刚以强横的手段赢了一场赌局,转眼间就被人以同样的手段胁迫。当真是世事如棋,瞬息万变,令人始料不及。
灵丘大师和逍遥子俱皆摇头苦笑,默然不语。
田馨儿笑盈盈稳坐旁观,高渔抬头仰望碧空,身为当事人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态,目光幽幽也不知在想什么。
群雄都摒心静气,气氛显得有些诡异,只听狗肉和尚缓缓念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