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0

与侯爷爹聊了几句,赵元嵩明显感觉到他待自己的态度变了。之前是彻底忽视,就算自己闯祸,他最多也只训上两句,然后禁足抄书,而如今,他不光询问自己目前生活,还想知道自己对未来的打算。

“饭菜已经摆好了,咱们移步吧。”侯夫人出声打断他们,她笑盈盈的望着赵元嵩,“嵩儿,今日有你喜欢的高粱醉鸡。”

赵元嵩被她看得,后背寒毛直竖,脸上表情不变,回以微笑道:“让母亲费心了。”

男女分席而坐,赵二小姐与侯夫人在内间,外面只有侯爷爹、庶三爷和赵元嵩他们夫夫,神情疲惫的庶三爷话不多,侯爷爹也只客套了几句,这餐吃的顺顺利利,竟没人跳出来找茬,让霉运体质的赵元嵩有点不适应,他临走前忍不住多看了赵二小姐几眼。

“看什么,走了。”风敬德扯过赵元嵩,乘上马车,一身凛冽之气,透着对长乐侯府的不喜。

赵元嵩眨眨眼睛,小声询问道:“将军,你怎么了?”

“你那个二姐,怕不是有失心疯,以后少跟她接触。”

赵元嵩想起下聘之日,赵兰芝盯着他家将军看个没完,这次还不知收敛,暗中又搞小动作,他耳朵灵敏,听得见她那边动静,没想到将军也注意到了,就是不给她一个正眼。

将军这般漠视她,真让人开心,想到赵兰芝刚才那脸色,他能大笑三年。“知道了,将军。”

“元嵩,回去的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庶三爷送出来,他敲了敲车窗叮嘱道。

赵元嵩掀开车帘,对上他温柔又含了一丝愧疚的目光,赵元嵩忍不住问道:“三叔今日怎么了?”

“没大事,就前不久赵元望顶撞使臣一事,侯爷与族长吵了一架,族长不高兴,带着赵元吉他们住到朱雀街去了。我这几日两头跑,给他们传话,累心。”

赵元嵩点点头,与庶三爷辞别。坐在马车中,他思考着庶三爷的变化,他不太相信,只因帮两头传话,就能让庶三爷如此憔悴。

“在想什么?”风敬德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嗯?哦,我在想三叔的事。”赵元嵩将庶三爷的事全都告诉了风敬德,“三叔说我娘是南辕公主,我不知这是不是真的,但,如果是真的,你会不会嫌弃我的身份?”

风敬德摇头:“当然不会。”前世,他隐隐猜到赵元嵩身份不一般,要不然怎会有调动暗势力的令牌。如果他阿娘真是南辕公主,那么他对南辕的布局就要改变一二了。

赵元嵩长长吐出一口气,彻底放了心。“至于三叔,他身上疑点重重,小时他对我有些照拂。可后来突然跟我说起‘赵元淞’的事,又提起我阿娘的事。”赵元嵩摇摇头,“总觉得他的行事很违和。但不管怎么样,他看我的眼神,我觉得并没有恶意。也许真像他所说的,在长乐侯府里生活太压抑了,如果有可能,我想帮他离开长乐侯府。”

“嗯,怎么帮?”如今礼教以孝为重,撺掇庶三爷与长乐侯分家,好像是个极大逆不道的事。

“咱们不是要组建个商队,专门去东夷寻煤矿么?我想请三叔负责京都这边的煤炭售卖,至于运输和开采,我想问问皇商唐家人做不做,唐家与丞相府有亲,所以这事最后也要带上丞相府。将军,这样的合作对咱们家没影响吧?”以利益挂钩的东西,很可能更加吸引督察府关注,面对朝廷,不知丞相府能不能顶起来。

风敬德扶额,想他这小脑袋怎么能这般跳脱呢,明明在说帮庶三爷脱离长乐侯府,这会怎么变成三方分利了。“先不说那个,你先告诉我,只让三叔做煤炭生意,就能让他脱离长乐侯府么?”

“啊?哦,我想的是,京都如今的煤炭生意差不多都是番邦人在做,如果三叔能把煤炭做起来,成为京都第一人,出了名,朝廷怎么着也得给他封个官当吧?就像唐家那个皇商之名,到那个时候,他不就可以正式脱离长乐侯府了?”

“嗯,可行。”虽然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但前世,煤炭贩卖要比今生晚五年,也是由赵守礼做起来的,赵守礼红极一时的时候,还真被皇上封了个名号,新开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衙门。现在看来,赵守礼身后站着个赵元嵩。

风敬德定定看着赵元嵩,赞叹他这脑子在赚钱一事上,怎么就这般灵敏呢!生意一做,还能连带着帮人解决其他问题。要不是有前世,他估计也无法相信赵元嵩能说到做到吧。

“怎,怎么了?”赵元嵩摸摸自己脸,并不知道自己被他家将军暗中佩服了。

这时,突然响起一声蜂鸣,风敬德瞬间警惕,撩开车帘往外看,神情严肃,头也不回地对赵元嵩道:“有人一直跟着咱们,一会儿你坐在马车正中,不要怕,小伍会进来保护你。”

“出什么事了?”赵元嵩有点紧张。

“外面有个黑衣蒙面人,跟了咱们很久,恐是来者不善。”

赵元嵩:“……”大白天,到处是雪,穿一黑衣,这人是有多傻啊?

风敬德从马车暗格中抽出一柄剑,下车前又叮嘱他千万别乱动,最好坐中间,敌人有重箭也伤不到他。

待小伍钻进马车,赵元嵩忍不住撩开车帘,观察外面情况。

“主子,不要暴露。”小伍抬手阻拦。

“我担心将军。”

赵元嵩黑眸因焦急染上水光,望向小伍的目光多了丝恳求,小伍无法,只得默默收回手,抽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将赵元嵩挡在身后,全神防备。

车外十二名府兵下马分散在四周,贡多持剑立于马侧,风敬德走出包围圈,正面与那黑衣人对决。

目测这大白日,下雪天,还穿黑衣的刺客,身高九尺余,块头比北轩人粗壮,脸上蒙黑巾,黑巾下鼓鼓囊囊,看不出脸型,头上戴瓜皮帽,两鬓光秃,貌似还是个秃头。

将军与那人没说什么话,直接开打,剑与刀相击,撞出呛呛脆响。将军身姿矫健,剑花挑起,把黑衣人逼退数步。

赵元嵩看得双眼放光,忘了紧张与担忧,暗道:不亏是将军大人!

京都治安一向很好,五城兵马司大多分别管理各城区秩序,如有特殊情况也会相互借调。大白天,大街上持刀剑拼杀的还真不多,路过的几名行人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跑。

午后时分,因大雪和严寒,街上行人并不多,街道两旁开门营业的商铺也没几家。可就是这么一条空旷街道,不出一盏茶时间,竟从四面八方跑来几十个吃瓜群众,这些人是之前跑走的人带来的。

他们指着正在对战的风敬德,兴奋道:“看,那是长缨将军吧!”

“你怎么知道那人是长缨将军?据说长缨将军十多岁驻守边关,很少回京。就算今年驻京,也是军营和定国公府两头跑,很少上街的啊。”

“前几天长缨将军大婚,你没上街看啊,怎么还不认识长缨将军?”

“人太多,距离又太远,我哪看得清长缨将军长相!哎,听说长缨将军有三头六臂之能,一剑能斩停大雪,那瘦高个的真是长缨将军?看上去可没黑衣人强壮哪!”

“啧,对付这种人,长缨将军哪用得上三头六臂之能,几剑下去,那人准跑不了。”

……

赵元嵩揉揉自己耳朵,暗叹耳力好也麻烦。不过,听到别人都在夸他家将军,他还是很自豪的,无声咧嘴大笑。

“啊呀呸!”随着黑衣人一声大吼,赵元嵩与吃瓜群众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只见那黑衣人手持大刀向下一砍,扫起地上大片积雪,一个回身,大刀举起,带着能扫荡一切的气势,他的双眸射-出宛如野兽般的凶光。

赵元嵩惊叫出声,想推开身前小伍冲过去,可小伍就是纹丝不动,还安慰他道:“主子放心,将军没事。”

果不其然,剑与刀撞出火花,风敬德只倒退一步,而黑衣人却被震破了虎口,握刀的手脱力,大刀掉到地上。

黑衣人连连后退,突然昂首对着天空发出嚎叫:“啊呕~”

悠长的嚎叫响彻整条街巷,四周屋顶上,如鬼魅般出现一群持刀黑衣人。

“天啊,狼嚎,是匈奴人!快逃,匈奴人进京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吃瓜群众们四散逃离。有机灵大胆的,顺脚躲进开门营业的店铺内,帮着老板一起挂门板,还时不时从门缝向外偷看。

十二名府兵钢刀出鞘,密集收拢队形,严阵以待。贡多则上前几步,与风敬德保持一定距离,方便救援。

赵元嵩不由按住小伍的肩,身体向外挤,他想一直看着风敬德。

“主子,小心!”就在这时,车前黑影一闪,小伍将他向后一搪,手握匕首与突然蹿到马车里的黑衣人展开缠斗。然而,小伍并不是那人对手,几招过后,黑衣人一手攥住小伍的匕首,一手横切向他颈侧,小伍扑通一下倒地,坠入黑暗。

车外传来贡多的呼喝声,这黑衣人并不受影响,动作极快地向赵元嵩伸出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