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的事可以从长计议。”赵元嵩想了想,看向定国公:“爹,我知道,我就是想将更多人牵连起来。其实,我觉得督察府的人很可能会去,而丞相府那边,就是他老人家不出现,也会让手下人去办的。如果真将东夷这条线做起来,那可是日进斗金啊!”
放弃一部分利益,换来更长远的方便,赵元嵩觉得这单生意可行,他虽然还没单独做过什么生意,但通过与唐盏的接触,这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还是知道一些的。
“爹,我不能说我有万全把握,但从蒋正奇身上看,他是相府庶子,现在月例才十两,比我还少。我那位母亲还知给我装装门面,让我可以每月请三五好友吃个饭,可他出身在相府,却总蹭唐家的银钱,他们虽是亲戚,但老这般也不像样啊,相爷那么大的官,一定不喜欢被人戳脊梁,怎么会亏待蒋正奇呢!我记得刚与蒋正奇认识时,他可是吆五喝六随地撒钱,后来一点点的就收敛了,嗯……大概在两年多前吧,我觉得相府现在可能很缺钱。”
定国公刚接过大儿子奉上的新茶杯,这时啪的一声又摔了,他抬起眼皮目光炯炯看向赵元嵩,“两年多前,御史大夫李大人参溯水郡郡守搜刮民脂民膏,贪墨白银一百万两,经查,完全属实,皇上判溯水郡守斩立决。”
“啊?”赵元嵩不太明白。
定国公夫人在一旁笑道:“嵩儿真是心思细腻啊,你可知,这溯水郡守曾是蒋丞相的学生,他招供说那些银钱是贿赂给丞相的,但督察府的人却没在丞相府找到任何来历不明的银钱,反而在溯水郡守藏钱的地方找到了全部赃款。”
“诶?”赵元嵩眨眨眼,夫人的意思是,相府把贪来的钱,又都还给溯水郡守了?
定国公夫人对赵元嵩挤了挤眼睛:“估计被嵩儿你猜中了,如今相府可能真缺钱。”
风敬威:“所以,元嵩所说的方法是可行的?”
风敬德点头,“肯定行。”他对未来要成为北轩首富的赵元嵩有迷之信心。
风敬严和邓勉对视一眼,懵懵懂懂,感觉这小纨绔好厉害的样子。
得到将军的肯定,赵元嵩身后仿佛长了一条会摇晃的尾巴,他特别开心,回到他们的院子,他一激动,直接跳起来,抱住风敬德的脖子。
风敬德纵容着他,就势将他背回屋子里。
赵元嵩先是表达了听到将军的支持自己有多高兴,然后从怀里摸出那封信,开诚布公道:“将军,你看,我觉得袭击我的黑衣人,与跟你打斗的不是同一波。而且,我看到袭击我的人,手臂上有这个刺青。”赵元嵩找出那块霁蓝翡翠晃了晃。
风敬德接过信件看了看,信中又一次提起赵元嵩阿娘身份,并提供了更精确时间,以及几位证人姓名,证人住在上至皇宫下到凉山赵元嵩曾住过的小村落,所有一切,都在指明赵元嵩的阿娘就是南辕质子公主。
上面没有任何落款,就这么张纸,却仿佛是无形枷锁想要套住人的哽嗓咽喉,风敬德觉得送这信的人,威胁多于示好。
那群暗势力现在在谁手中,掌控者又是谁?
“将军,怎么了?”赵元嵩见他变了脸色,扒着他胳膊想要看清信上内容。
风敬德低头看他,小少年对自己毫无防备,眸子透明的像山涧小溪,性子晶莹的如灯下琉璃。越接触赵元嵩,越能发现他的好。他的喜欢如此诚挚,总是毫无保留地捧出一颗真心。风敬德动情的低下头,吻了吻他额头。
赵元嵩心尖颤啊颤,整颗心狂跳不止,“将……将军。”
“为何不唤我长缨?”
“……呃,长,长长缨。”赵元嵩红着脸,好不容易憋出这一句,他马上拿起手中霁蓝翡翠给他看,掩饰自己的紧张:“这是三叔给我的,那黑衣人身上也有这个刺青,咱们有空去找三叔问问吧,啊,对了,将军你觉得今天三叔奇不奇怪?他送咱们出侯府时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别有深意?”
还真是,也许庶三爷知道什么,出来送别时故意说了那番话的。“你不是让小伍去查长乐侯府近况,那让他进来,先听他怎么说。”
赵元嵩点头,找小伍回话,正如庶三爷所讲,长乐侯府近日再为赵元望顶撞东夷使臣的事忧心,族长赵宗启希望长乐侯赵守义去探听东夷使臣有没有怪罪他们赵氏,如果没有,他们赵氏子弟还可以大大方方参加来年春闱,如果有,那他希望赵守义可以帮家里人活动活动。赵守义不同意,就和族长吵了起来,两人关系就此闹僵。
还有就是赵二小姐的事,因那次唆使身边丫鬟对赵元嵩下药,赵二小姐被长乐侯禁足,侯夫人求情被骂,夫妻俩分房睡,就此多了几名通房,今日一早,侯夫人刚处理了那几名通房。
至于庶三爷,只听说花奶奶病了,多日连夜召他去侍疾。
“难道三叔是为了花奶奶的病而忧心?”赵元嵩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要不,明日我抽空去看看他吧。”
风敬德:“不可,你我今日在街上遇刺,受到了惊吓,不好再明着上门了。”
“啊?”
风敬德摸了摸脑袋,笑道:“走,我带你夜探长乐侯府。”
“诶,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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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三爷住在侯府西跨院,这个院子比紫竹小院大不了多少,五间正房,三间厢房,院子里的大树上,还垂挂着庶三爷为了哄女儿高兴修的秋千。
屋里灯亮着,可庶三爷却不在屋内。赵元嵩耳力好,听到与庶三爷院子一墙之隔的内院,传来一声声咒骂,那边正是花奶奶住的小院。
花奶奶耳聋眼瞎,喜欢焚香礼佛,身边有位嬷嬷陪着。风敬德带赵元嵩飞上这座房屋的屋顶,便听到里面传来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咒骂声。“赵守礼,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那霁蓝翡翠可是联系我南辕各处暗桩的信物,你怎么就送给了那个小杂种!”
赵元嵩听后身体一僵,风敬德大掌马上轻抚上他后背,给予他无言的安慰。
“阿娘,元嵩是长公主之子,您怎么可以这样骂他!”
“屁,长公主之子,他认贼作父,哪里配当皇族之人!去,你给我拿回那翡翠,要不然你就甭想再认我这个阿娘!”
“阿娘,我知您是想用南辕势力给自己报仇,但是,就算那翡翠在您手中又有何用?所有暗桩都听李一的,他才是咱们这些人的统领啊。您今日让马六给元嵩送信,这事瞒不过李一的,您这样逼迫小主子,他定不会饶了您。”
“哼,他算老几,我也姓轩辕,还能怕了他,他不过是个狗奴才,还想管我的事!”
“阿娘,轩辕皇朝早没了,李一也不是您的奴才!”
“赵守礼,你到底是谁生的,胳膊肘尽往外拐啊!滚,你个没用的东西,他赵守义杀你妻儿,你报不了仇,我想报,你还拦我。我就知道姓赵的没一个好东西,当年我怎么没掐死你,你也是姓赵的啊!滚,给我滚!”噼里啪啦,瓷器碎裂的声音传出,不一会儿,庶三爷从花奶奶屋里狼狈跑出来,他揉了揉脸,在院子里站了很久,最后长叹一声后才离开。
赵元嵩望着庶三爷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言。
这时花奶奶的屋里传出悠悠歌声,伴着笃笃敲击木鱼的声音传来,苍凉凄惶。“接叶巢莺,平波卷絮,断桥斜日归船。……更凄然,万绿西泠,一抹荒烟。……莫开帘,怕见飞花,怕听啼鹃。”(注1)
这首词……带着浓浓家破人亡的悲哀。
月夜下,风敬德盯着赵元嵩那张苍白过分的脸,心里泛起隐隐的疼。
轩辕皇朝分裂成北轩和南辕,两边皇族都复姓轩辕,南辕皇族与轩辕皇朝主支一脉相承,而北轩则是轩辕皇朝的某个小分支,听这位花奶奶之意,应该与元嵩的母亲有旧,要不然她也不会强抢那块霁蓝翡翠了。
赵元嵩突然得知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亲人,但亲人却骂他为小杂种,是不是特别伤心呢?
“我们回去吧。”风敬德将赵元嵩往怀里拦了拦,轻声在他耳边说道。
回到定国公府,赵元嵩才缓过来,他喃喃道:“所以说,我阿娘真是南辕公主,而花奶奶也是南辕皇族,可是,我从不知道,对了,花奶奶他们提到南辕暗桩,难道他们就是藏在长乐侯府里的暗桩?将军,我嫁了你,他们会不会对你不利?”
“别多想,不会的。”南辕近几年都被天灾所累,再过不久又将面临一场大瘟疫,根本没有复国想法,那些暗桩很可能就是为保护南辕长公主和她子嗣的。
风敬德都这样说了,赵元嵩选择相信,但他仍觉得全身都在发冷。花奶奶与庶三爷到底是不是他的亲人?如果是,他们一共生活在长乐侯府,他们却没透露过半分!如果不是,花奶奶作为暗桩,竟想着从他手中夺走霁蓝翡翠,夺走阿娘留给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