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刺杀

对于温傅仪来说, 最安逸的事莫过于做一个闲散之人,可当她第二次醒过来后她便是觉得自己的这辈子就没怎么清闲过,一来这世上总是有那么一部分人非要置自己于死地, 二来她似乎还有那么一些不太靠谱的亲人, 三来她还有一个不太靠谱的相公。

所以能安安生生地睡上一觉, 每一日都不必为着其他的事而忧愁焦虑, 自就是最好了。这几日她便是有过上这样安生的日子。

薛弘每日都起得早, 会先在温傅仪的房间中去转上两圈,看着温傅仪安安静静地睡着,也未出声打扰过, 便是洗漱过后便去了早朝。朝中刚定,自是乱, 对于薛弘这个叛臣来说, 朝中总是有那么一部分当初归顺于薛雉的旧臣会对其指指点点, 明里暗里会给他使一些眼色和绊子,但却都不敢太明着来, 毕竟当今天子能坐在龙位,全都归于薛弘的功劳,若是天子一个不高兴,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人指不定脑袋会不保。

薛弘倒是不介意这些个人对自己的看法或者是在背后如何言论着自己,就是薛尹偶尔有事问上他两句他也都心不下焉地答上一二, 他的心本就不在此, 便也是不在意别人都乱说些什么了。

上完早朝便是会急急忙忙赶回去, 偶尔会去街边包子铺买上两三个包子带回去给温傅仪, 但大多时候他会回去同温傅仪一道吃馄饨, 那厨子是当初薛弘向温傅仪许诺带回府的人。

直到这日朝堂之上薛尹又提起了驻北之事,北祺因着南讫天家大乱而有意将其摧毁, 祺麟即位后更是一心想要收复了南讫,哪里会给新登基的薛尹有一丁点喘气的机会。薛尹自也是明白,所以驻北的人选必也是要让北祺极为忌惮的人,一是温季,二便是温傅仪了。

只是现如今的温傅仪到底没了牵挂依了自己的性子,若是硬来怕这南讫又是要翻一次天,可上次也下旨请过温季了,温季话里的拒绝之意自也是相当明显的。这件事便是成了薛尹这些日子以来的心头梗,卡得他生疼。

所以这般在朝堂之上提起的时候他自也是没有抱多大希望的,自顾自说罢,便是等着朝堂之上的沉默,可让他万分未曾想到的却是薛弘听到后先是挑了挑眉,随后站上前一步,拱手道。

“臣弟愿前往。”

薛尹一吓。

朝中大臣各是一惊。

好半晌后薛尹才是回过了神来,正欲开口,却又见薛昭上前来又道:“如今七弟妹刚回京,七弟还是多照顾的好,这驻北之事还是让为兄去吧。”说着又是拱手向着薛尹,“驻边之事我比之七弟也是熟悉一些,由我去,自也应当。”

这般薛尹便是真为难了,薛昭的话有一半是真,那便是驻边之事当真是他比薛弘要清楚得多,可依薛弘对温傅仪的那份心来看,如今北祺那两兄妹虽是将温傅仪还了回来,可薛弘心里的怒气定也是能荡平整个北祺。他是见识过那日薛弘冲回来杀到宫中,直指薛雉而去,依着薛雉的身手,怎么着也是不会落于下风的,可是他便是眼睁睁地看着薛弘踩着尸体来到薛雉的跟前,眼中充血,手中利剑亦是如嗜血的怪物般,他指着自己的大哥便是笑:“你要什么,我便是不同你抢什么,可你却处处算计傅仪,这皇位你今儿若是想坐上去,便杀了父皇再踩着我的头颅,否则,今日本王便是会要你首级。”

那个时候的薛弘,就如一只杀人如麻的猛兽,就是离得近的薛尹也是没有看到薛弘的出招,招招拼了命,这是薛尹这辈子来看到的最为血腥的一幕。薛雉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一剑毙命,也只有当那个叫温木的人出现在薛弘的面前时,他才堪堪收了剑峰挑了个刁钻的角度刺过一剑,未能伤及性命,接着就是冲着薛雉而去了。

薛雉的身手本也了得,可哪里受得住薛弘那不要命的打法,步步退,招招错。所谓穿鞋的怕光脚的,说的怕便是这样回事罢了。之后便是杀红眼的薛弘一剑刺入薛雉的心口,而后一点也不含糊地没了进去,薛尹看见薛雉想说些什么,可薛弘哪里理会他,径直抽出了剑,一口血水喷了薛弘一脸,他竟是在这般血腥之中笑了起来,提剑扬手,便是取了薛雉的首级。

那时的薛尹哪里能回神,直到薛弘满脸血腥、腥红了眼扫向自己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这么多年在战场上厮杀,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何为修罗。竟是有些不自觉得有些颤抖,直到薛弘拖着剑踏出了宫,他才听薛弘沙哑的声音。

“由你坐上去。”

薛尹想了半生这皇位,却是没有想到会是薛弘杀了薛雉后让他坐上去的。所以每每想到当初的那一幕,他便是有些怵薛弘,但是一想到薛弘那般作为,他又是觉得让他驻北,祺麟定是会惨败于他手。

正犹豫间就是见薛弘又是抬起了头来:“如今我岳父老了身体不好,媳妇傅仪在战场上受了伤,做丈夫的自是该为他们担上这些职责。”

他说得淡淡,却是让薛尹舒展了眉头,只有薛昭有些不悦:“便是因为如此,七弟不应该在家伴着他们才对吗?”薛弘一听便是侧过头来微瞥了眼薛昭,打从温傅仪让他回京后,他便是时不时地会去关心着温傅仪是否回家,如今薛弘自也是知道,这是薛昭在帮着他。

薛弘笑了起来,直视着薛尹,他看到薛尹眼中的戾气,却是笑得更加开怀,这薛昭本就是与薛尹交好,如今这般帮自己,坐在上位的人都会有这样的疑心,他便是也不足为奇了。

“由臣弟去吧,这般,皇兄也放心些。”

至于放心些什么,不用挑明,大家自也是心里清楚的。此话一出薛昭便是再也未说话,只退了一步,低下了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

这事便是这般定了下来。

而薛弘一回到王府便是被宁寿拦在了门外,薛弘有些茫然,拿眼神微瞥了眼宁寿,便是想往里面走,而宁寿就是堵在门口偏生不让薛弘进去。

薛弘怒:“这是何意?”

宁寿直想哭,这王妃回来后原以为没了记忆便是安生些,却是没有想到又是拿自己开刀:“王妃交待过了,今儿不能让王爷你回府。”

薛弘挑眉,想来倒也真是温傅仪同自己闹罢,而后摆摆手,示意宁寿靠近些,宁寿得意,忙凑近,便是听到薛弘小声道:“王妃今日又是闹哪出?”

“老将军来过了,不知说了些什么,王妃便是吩咐小人不让王爷你踏进王府。”

薛弘一听温季来过了,便是一抖,这些日子来他早已给府上的下人们都传了令,若谁敢在温傅仪面前提起一句有关于朝堂之中的事,便是没得好下场,这般下来府上自是没人敢在温傅仪的面前乱嚼舌根,温傅仪也是过着安生日子。可如今温季来过了,那今日朝中的事想必温傅仪自也是听说了,再以他那岳父唯恐天下不乱的态度自也是会在温傅仪的面前再煽风点火一番,这般一想过味儿来,薛弘便是觉得此刻再让他踏进王府他亦是有些心虚的。

正在自己犹豫间却见温傅仪揉了柔眼睛站在门口,看到薛弘的反应,宁寿立马站直了身子,离了薛弘三步开远,生怕被薛弘连累,薛弘哭,这可是自己的手下啊!!!

温傅仪瞥了眼宁寿,转头又对薛弘道:“你今日先想想,若是想明白了想清楚了,改了主意,你再进这王府。”

“夫人啊……”

温傅仪欲走,一听到薛弘的哀嚎,她亦是回过头来挑眉道:“如何?”

“这是为夫的王府……”薛弘垂死挣扎道。

“哦?你嫁给我了,这王府可不就是我的了么?”

你那叫不要脸的!

薛弘与宁寿齐齐低下了头去,看着温傅仪消失在了他们面前,宁寿有些同情地看了眼薛弘:“王爷……保重。”说罢也是跟着温傅仪进去了。

薛弘哪能这么老实,自是偷溜进了书房去,只要不被温傅仪看到便是好了。而温傅仪自也是明白薛弘哪里能老实,也就是当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宁寿只道这两口子玩情调都跟别家不一样。

这天夜里薛弘睡得有些迷糊,窗外的月亦有些朦胧,这夏便是快要过去了,连秋风也跟着起了,他仔细想想,他同温傅仪成婚亦是一年左右了,却好似一直未同她好生处过,没得哪一天是安生日子。正想着便是见着窗外身影一闪,便是有人来到自己的床榻前。他险些就是笑了出来,来人不是温傅仪又是谁。温傅仪一听到呼吸声便也是明白过来薛弘还未就寝,就着黑乎乎的一片,她便是自顾自地跳进了床榻里方,钻进了被子中。

“我知道你还未睡。”温傅仪的声音有些淡淡,而后跟着就是一声轻笑,“我亦是睡不安稳,便是想过来瞧瞧。”

薛弘原本还看着窗外的月色,听过温傅仪的话后这侧了身子,就着眼神好,在黑暗中看着温傅仪那亮晶晶的眼睛,他放低了声音,柔声道。

“想什么睡不着?”

温傅仪听罢先是沉默,薛弘觉得这般的沉默有些压抑,正欲开口,却听得温傅仪微微叹了口气。

“我们……真有过孩子吗?”

温傅仪说完两人都是沉默了,温傅仪等了等,在黑暗中扯了扯嘴角,正翻身想背对着薛弘时,却被一双大手揽住了腰,而后就是觉得自己在一带之间就是撞进了一个厚实的胸膛,她能听到里面强烈跳动的声音,亦是能感觉到耳鬓间的呼吸。

“你想要孩子吗?”

温傅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薛弘叹气,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着:“晚了,早些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