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的跑到三人跟前,弯腰喘了口气。她抬头看到柳遗名,眼神中说不出的喜悦兴奋。程破天仔细看她,发现她脸上已经不少皱纹,而且头发中也已夹杂着缕缕白发,显然已年过半百。那女的仿佛眼中只有柳遗名,完全没有注意到程破天和陈惜月。
她用手拍着胸口,喘气道:“少爷,你可终于回来了,可担心死老奴了。你这次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让老奴可怎么对得起老爷呀。”
柳遗名看着面前这个说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自称老奴的人,亲切地道:“遗名让奶娘担心了,实在不孝,这里给你赔不是了。”说罢两手抱拳,深深一缉。程破天和陈惜月这才明白两人的关系。那女的“噗嗤”笑了一声,然后装着严肃道:“还是这么老没个正经的。本来想你这次出去回来一定成熟不少,没想到一点也没变。”
“不过孩儿这次可没有空手而归。奶娘猜猜我带着什么回来了?”柳遗名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那女的想了想,摇头道:“谁知道你带什么回来了。”
柳遗名从衣袋中取出了‘五剑剑法’和‘五剑内功心诀’两本秘籍,递给了她。那女的看到两本书后,腿一软,差点没有摔倒。柳遗名连忙扶住她,惊道,“奶娘你没事吧?”
那女的眼中含泪道:“老爷的命根子,老爷的命根子,终于回来了。”
柳遗名惊道:“奶娘难道认得这两本书?”
那女的激动道:“认得,当然认得。想当年老爷就是为了这两本书才放弃了官位的。老奴被太老爷收养,从小和你父亲一起长大。太老爷就当老奴是亲生女儿一般,老爷也把老奴看做姐姐,所以这两本外人根本不让过目的书却给老奴看过。老爷还曾经嘱咐过老奴说万一哪一天他出了什么意外,叫老奴一定要好好保管这两本书,等你年纪够大的时候再交给你。老奴当时想老爷武功高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意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可谁成想老爷却死于金兰之手,而且书,书也被… 这都怪老奴… 老奴明知老爷把这两本书看成了是自己的命根子,却还是…”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柳遗名怕她伤心自责,安慰道:“奶娘无须自责,这件事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不过现在好了,武功秘籍回来了,吴溪那狗贼也死了,父亲在天之灵总算可以瞑目了。”
那女的一惊,忙道:“什么?你去找他了!他武功那么高强,你怎么可以?你这不是以卵击石吗?你有没有受伤?”说到这里就要给柳遗名检查伤势。
柳遗名笑道:“奶娘莫惊,我一点事也没有,多亏了这位仁兄。”说着朝程破天看了看。“若不是这位仁兄路见不平,两肋插刀,我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奶娘了。吴溪那狗贼也是他手刃的。”
那女的这时似乎才终于意识到程破天和陈惜月的存在。她转向程破天,突然一下跪了下去。程破天三人都是一惊。程破天连忙将她扶起,惊恐道:“阿姨千万不可行此大礼,这叫晚辈怎生受得起?”
那女的颤声道:“少侠叫老奴韩妈就好了。少侠替我们家少爷夺回了祖传之宝,又替他报了杀父之仇,少侠的大恩大德叫我们无以为报。老奴就是给少侠磕一百个头也是心甘情愿。”
程破天忙道:“韩妈千万不要这么说。我和柳兄一见如故,早就是好朋友了。为朋友两肋插刀,自然是义不容辞。”
韩妈点了点头,心中为柳遗名能结交这样一位朋友感到万分高兴。此时她注意到陈惜月站在一旁,于是转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中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神情,似乎对陈惜月心存芥蒂。陈惜月被她看得浑身不舒服,脸颊微红。韩妈看了一会儿,转头硬声地问道:“这位是?”
陈惜月道: “噢,晚辈陈惜月。”
韩妈好像没听见她说的话,只是看着柳遗名。柳遗名连忙道:“这位姑娘是我们在路上遇到的。她和程兄之前就认识了。”
韩妈还是不看陈惜月一眼,只是淡淡地道:“哦,既然是程少侠的朋友,那自然不是外人了。”
柳遗名知道韩妈从小就没怎么出过门,所以对外人非常介意。再加上自己父亲被义兄杀害,所以凡是陌生人,不管男女,韩妈都会心存芥蒂。现在听到她这么说,虽然没有完全抛去戒心,但已经不容易了,于是高兴道:“不错,不错,大家都是一家人。奶娘,麻烦你去给我们烧些菜吧,今晚我要和程兄好好喝上一杯,一醉方休。程兄,陈姑娘,咱们也不要老站在这里了。来来来,我带你们四处参观参观。敝舍虽然不大,但是麻雀虽小,还是五脏俱全的。”
说罢,柳遗名带着程破天和陈惜月走进了庄内。
柳庄规模虽无法和程府相比,但也绝不像柳遗名说得那么小,而且庄内清美秀丽,和程府的**肃穆相比自是别有一番不同。每个建筑显然都是能工巧匠费尽心机设计搭建的,青瓦松木,独具匠心,而且建筑排列组合显然是强调了风水之气。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庄内种满的奇花异草,各种各样的树木,都与建筑巧妙地遥相呼应,使得人感觉宛如置身于大自然之中,心旷神怡,神情荡漾。因为洛阳以牡丹名扬天下,所以庄内更是到处种满了五颜六色的牡丹,品种颜色虽然繁多,却是精心搭配,并不感丝毫凌乱无章。
柳遗名边走边给程破天二人介绍各种花草树木。原来,这庄子是柳遗名的祖父花重金搭建的,为的是能在离烦闹的都市不远的地方建造一个可以避暑清修的地方,这样一来万一朝廷方面有什么急事,动起身来也方便的很。而自那以后,庄子的管理就由韩妈全权接管了。起初柳遗名的祖父还雇了许多人帮助韩妈料理庄子,但后来韩妈嫌外人不懂怎么照料庄内的花草树木,所以除了找些人来买菜驾车还有一些丫鬟来服侍主人以外,上上下下一切有关维护庄子的事情都由她一人承担了。随着柳一剑死后,柳家渐渐衰败,虽然家底积蓄了不少,但韩妈为了节省着用,连一般的扫地烧饭的佣人也都除去了,除了定期派人去城内买菜,剩下的一应事务全部由她一人承办。
柳遗名因为从小就没了母亲,后来又没了父亲,所以一直就由韩妈照料。她将柳遗名抚养长大,找先生教他读书写字,好继承他柳家士族一脉。但她向来不主张柳遗名习武练剑。她常对柳遗名说他父亲就是因为对武功着了迷,才会惨遭不幸。在她看来,武林中的种种残杀都是武功惹的祸。她只希望柳遗名可以好好学习,将来有一日做一个文官,为朝廷效力。但柳遗名却一心想要重振父亲当年雄威。无论如何,韩妈是将自己的一生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维护这个庄园和照顾柳遗名的上面了。
程破天和陈惜月听罢无不感慨万分,对那个看上去并不怎么起眼的韩妈增添了许多敬爱之情。程破天更是心中感叹道:“一个人能将自己的一生献给自己所爱的一样东西,不管是事还是人,那也是一种快乐吧。”可同时他又忍不住为她感到一丝遗憾和伤感,想到一个人一辈子都为他人活着总是感觉有些不甘。
柳遗名又怕韩妈刚才对陈惜月太过冷漠,陈惜月会不开心,于是特意解释告诉她韩妈忌讳外人的习惯。陈惜月适才听柳遗名说到有关韩妈如何照顾自己的时候,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自己的姥姥,对韩妈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意,早将刚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听柳遗名这么说,忙笑道:“柳大哥无须解释,我一点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