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最快的是人的心念,
那么他此刻的速度就足以在人的心念之间穿行。
想要进入这个世界,除了用剑舍利开启之外就只有这样的速度,甚至可以穿越时空的速度!
一道剑光出现在这个世界,毁灭了无为的剑道。
“这样的剑道,不可以存在于这个世界。”
最先出现的是剑光,剑光之后是他的人,然后才是他的声音。
他的人出现的时候根本没有张嘴,这话是他在之前说出来的。他的速度可以超越人的意念当然也能超越声音。
“是你。”
段痕当然认得昔殇,曾经他们是一起并肩作战一切切磋剑法的兄弟,但此时昔殇看段痕的眼神却似乎颇为陌生。也许不是陌生,只是因为他有比叙旧更重要的事去做。
“在这个世界,只允许有剑的存在,最为纯粹的剑。做到这一点,你们一样可以将自己融入这个世界,但如果只是融入,你们始终无法超越,也无法看到这之外的一切。超越这里,超越剑,成为超越剑的剑。”
昔殇的声音不冷却高绝。
他走进剑,剑却没有丝毫反应,因为剑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不只是剑,就连段痕和无为都无法感觉到昔殇的存在,他们只是可以看到他的模样听到他的声音,但这却只能说是昔殇在影响着他们感觉,但昔殇的存在却不在他们的思想之中。
昔殇从剑旁边经过,段痕分明看到他居然没有影子。他的存在当真已经超越了这里,也超越了这里的光辉,他之所以不会在这里留下影子,是因为这里的光也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剑,他的手中居然握着一柄剑。
段痕可以看到这柄剑,但这柄剑给他的感觉却与昔殇给他的感觉一样,同样的,这柄剑也没有影子。
“若是方才你的剑道激引这把剑,此刻毁灭的就是你们了。”昔殇握着这柄剑,却将剑锋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你要做什么!”段痕不是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会这么问。
昔殇道:“只有我的血可以洗涤这把剑,使它成为凡间的铁器,我决不能允许这样的剑存在于世上,即便是存在于这个地方。”
“但是,我却很希望这把剑存在。”
一件黑色的斗篷,一种无形的压迫,段痕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但他却不懂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
昔殇此时已经超越这里,而这件黑色的斗篷却已经超越了昔殇。
“不求第二,的确是一个可怕的人物。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存在,千年前我就该出现了,但你,虽然是不求第二的前世却是一件失败的作品,就算你知道自己是谁,就算你知道不求第二所知道的一切也学会了不求第二的一切剑法武学,你始终都只不过是一件失败的作品而已。”黑色的斗篷从昔殇手中拿过那柄剑,却好像是昔殇亲自交到他手上的一样。
“想不到,他终究还是出现了。”昔殇看着斗篷离去时留在地上长长的倒影,不禁感叹。
“你,究竟是谁?”段痕没有理会已经离开的无为,却对这个陌生的老友十分好奇。
昔殇道:“我是昔殇,也是不求第二的前世,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不求第二的安排,他用自己的来生算出了自己的前世,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段痕听不懂昔殇的话,他不懂的不是昔殇的话,而是不求第二这个人。一个人如果能够预测自己的来生就已经十分难得,可当天人称号。但若一个人连自己的前世都可以操纵,这样的人又该被冠以什么样的名号。
昔殇又道:“今天这把剑被他拿走,安宁的日子不会太多了。”
段痕道:“但我看来,却是你故意将这把剑交给他的,不然以你的实力至少能与他周旋片刻。”
昔殇道:“即便能够在这里毁灭他也没用,他还有另一个存在被留在外面,即使我在这里毁了他,他的记忆和力量都会累积到那个人身上。”
“那这把剑……”昔殇既然能说出这种话就证明他一定有了对策。
昔殇却摇了摇头,道:“这把剑是魔的兵器,除了用我的血之外,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如果是不求第二也许他会知道该怎么做,可惜我不是他。”
“我们走吧。”段痕已经打算再一次开启这里的大门。
昔殇却道:“现在就算我们出去也无法阻止他要做的事情,但是他要做的事情却一定要有你。留在这里,是你最安全的地方。”
“而且你也会留在这里,对吗?”段痕似乎已经猜到了昔殇的意思。
他们都会留在这里,能同不求第二的前生留在同一个地方,就算得不到他的指点若能同他一起钻研剑道,对于自己在剑术之上的造诣也必定有所提升。
酒在杯中,却仿佛已经冻结成冰。
展玄的手很稳,他能控制自己的手不去颤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那把剑终究还是出现了。”展玄犹豫再三,却还是将酒杯放到了桌上。
白发老者道:“但是那个人却也出现了,不是吗?”
展玄道:“若他是不求第二也许我们还有几分胜算,但是他不是。”
白发老者道:“就算他不是,但是他能够塑造出另一个不求第二,不是吗?”
展玄点了点头,道:“的确,那小子的确有成为不求第二的资质,只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白发老者道:“现在,我们也只能相信不求第二的安排了。”
展玄拿起酒杯,想要喝,最终却又放了下去。
能够让展玄这样的人也失去定力的事绝不可能是小事,但如真的出了这样的大事,又有谁能够解决呢?除了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了记忆之中的不求第二,难道就没有别人了吗?
南宫涵还坐在那里,坐在那个被段痕击败的地方,他看着自己手心处已经愈合的伤疤不禁痴痴的笑了出来。
莫阳却走到他身后,问道:“你已经傻笑了一整天,还没笑够啊。”
南宫涵道:“你可知道,若他能够超越我,这说明什么?”
莫阳不悦道:“鬼知道,我只知道你马上就会
离开这,你答应了人家的事可还没做呢。”
南宫涵道:“他能超越我,就证明他已经在那一刻超越了自己。”
莫阳道:“就算超越也是他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南宫涵道:“能够看到他的成长如此迅速,我又找到了一个新目标。”
莫阳耸了耸肩,道:“无所谓了,只是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啊?”
南宫涵看了看西方已经涌上一片阴云的天空,喃喃道:“看来又有一场暴雨要来,我们还是等雨停了之后在动身吧。”
雨真的很大,盖过了周围的一切声音,暴雨通常不会打雷闪电,而这样的与下起来之后通常也不会那么快就停下来。西方已经开始发白,这也同样预示着这场雨还要下上一阵子,所以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有很多。
刀!
一柄刀从天而落,将天空中的乌云也劈做两半,如瓢泼的雨势戛然而止,天空又显出了湛清之色。
“是他。”南宫涵一个箭步窜到门外,门口立着的是一柄乌黑的唐刀。
他认得,这是末日的兵器。
“怎么了?”南宫涵问,却发现这不过是白问,孤日已经是哑巴,如何能回答他的问题。但他还是知道了答案,孤日的刀在地面赫然留下了四个大字:天宫有难。
他没有问天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拉起莫阳的手一齐飞向那悬浮在天空的宫殿。
“怎么会这样……”这是莫阳回到自己的家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话。
此刻在这里还能呼吸的除了刚刚赶来的莫阳一行人之外就只有一个站在血泊中的怪物——无为。
孤日亲手栽培的三十六位守卫刀者已经全部变成了尸体,原本雪白的衣衫此刻被染成了鲜红。不止是他们,临君的五位护法除了用剑的残生还有一口活气之外,其他的人也全部命殒,也许因为他叫残生,所以才能够留下残命。
无为的剑锋还在滴血,他在段痕面前明明就像一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嬉笑怒骂皆写在脸上没有丝毫心机,但此刻他却比来自地狱的修罗更加可怕。
“主人让我告诉你,如果你再不快一点的话,下次他要的就不止四十九条命了。”无为长剑一甩,一滴写正甩到南宫涵的脸上。
“答应他的事我会做,但你今日在这里所做的事,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通诀剑心的动作一气呵成,与他拔剑挥剑的动作连贯如行云流水。
“你的剑法,和他很像。”无为的声音又显得低沉,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回忆会让人的思绪变慢,但却不会让人的本能退化。他出剑似乎已经不需要经过思考,剑已经是他的身体,防守与进攻都已成了他的本能。
南宫涵剑如流星,而无为的剑却恍如凶手,两柄剑如同属于两个世界,但这一刻却发挥了相同的威力!
南宫涵后退七步,无为却只后退三步但却被这一剑震得虎口崩血。
“看来你的实力也不比他差,难怪主人会让你去做这件事。主人,我居然会称他为主人,呵呵。”无为自嘲的笑了几声,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南宫涵当然看得到他离开的方向,但他现在要做的却不是杀了这个人,而是看看这里还有没有活口。
三十六守卫刀者身殁,五大护法只余其一。无为说这次一共杀了四十九人,那么另外九人又会是谁,他们只希望临君和少听还活着,只要这两人还在,那么天宫重建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只是很多时候很多事却偏偏事与愿违。
临君一半的身体伏在一半的龙书案上,另一半身体却如被野兽撕咬一半,找不见一块完整的地方。南宫涵虽然与无为之交手一招,但一眼就能认出这一定是无为的手笔。无为这一剑就如一只出闸猛兽般锐不可挡,冲毁君临身前桌案更要了他的命。而看此时临君的表情却如看到一生之中最恐怖之物,他不是无法反应,而是根本就已忘记了反应。
少听的伤口在脸上,只是很细的一条,但这一条伤口却已将他的头里连骨带肉劈成两半,他睁着眼睛,却似刚要眨眼,若是看到什么他一定会做出反应,但他此时的样子却很怡然。南宫涵的手拂过他的脸,替他合上双目,但他的双目刚刚闭起那一半头颅却缓缓滑了下来。伤口平整,就如工匠用心打磨而成的理石。原本此时少听头颅该有鲜血狂喷如柱,但出奇的却一滴血都没有洒出。
他的血竟已被吸干。
无为之剑本不嗜血,但与无为在血池之中却激发其凶戾煞气,更让他具备了如人一般的心性,而血就成了他的食物。
“一个人,居然能够使出这两种极端的剑法,一种凶悍一种绝情。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而且他的剑,为何又让我如此熟悉?”南宫涵暗暗自语,但莫阳与末日看着天宫一派败象,伤心已碎。毕竟,这是他们的家,死的是他们的家人,更有末日的弟子和朋友。
“临君身死,少听命殁,天宫的两根支柱已然倒坍,天宫若想重建,只怕并非易事,十年之内若能恢复元气便能算得上奇迹。”走进这里的人手摇折扇,折扇之上书着一个墨色“易”字,墨极浓,似还未干。
天宫虽称为天,但实际却不过是一块悬浮在天空的陆地,只要有足够的修为任何人都能攀达这里。所以没有人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而感到惊奇,但他的话却着实让人愤怒。
末日身形一晃便刀那人面前,无限刀气却在地面留下一个字:“滚!”字如刀,断人命。
“你,是谁。”原本南宫涵该认为这个人是易先生,但易先生早已死在无为剑下,他绝不可能是他。
这人折扇一合,道:“我当然不是易先生,易先生正是家师。家师曾说他算到天宫会由此一劫,便让我在此候命,只待劫数一过,便来告知你们一个好消息。”
“说。”这一个字却也不是南宫涵说出来的,而是末日在地面划出来的,不是用刀锋,而是刀气。
这人道:“在下易心,不才只在易先生手下做个书僮,但蒙家师垂青,收为弟子。”
“你如果再说废话,就算你是易先生的弟子我也难保他不会杀了你。”南宫涵不会轻易杀人,但末日却未必
。
易心呵呵一笑,道:“至少也该让我说完自己的名字。家师曾说过,就算对方不想知道你的名字也要在对方面前报上姓名,这样我们才不会有失礼数。”
南宫涵道:“那易先生有没有教过你,如果被人讨厌,可是会死的。”
易心道:“家师的确曾经说过,但家师曾经替区区在下算过一命,说我天地人格均是上上之命,大富大贵之相,绝不该短命的。”
“我不信。”
声已到,人已到,剑却在声与人赶到之前赶到!
无痕的剑!
剑亦无痕!
当!
金戈交击之声!
挡下这一剑的不是易心自己也不是南宫涵,而是末日。
无痕收剑,他的视线却落在莫阳身上。他看得出莫阳此时的伤悲,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化解这伤悲。
“他应该是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吧。”南宫涵抚摸着手中的剑,也许是在笑自己方才出手为什么这么慢吧。
易心道:“区区在下早就说过,我不会这么短命的。”
“说。”末日的字这一次却没有写在地面,却是写在了易心的折扇之上。
易心随手就将这把折扇收入怀中,却又从怀中取出了另一把折扇。
“家师说了,天宫毁灭之日便是天地之精现世之时,若寻到这个宝物,就能让死者复生。”易心说话的语气像足了易先生,但却只是纯粹的模仿而已。
南宫涵道:“天地之精,女娲弟弟留下的天地之精。”
易心道:“家师曾经和我说起过阁下你,说你是人中龙飞,今日一见果然颇有见识。”
南宫涵道:“谢谢易先生的夸奖,只是我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为何易先生身死你却丝毫不见悲伤。”
易心道:“因为家师的死也在自己的算计之中,他算到自己会死自然会为自己留下后招。而且时间还有许多大事等着他老人家去完成,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呢。”
南宫涵道:“难道真的需要天地之精、寰宇之气、名冥之神才能令他复活?”
易心道:“若是有这三宝复活一条人命自然不在话下,但若将此三宝用在这种地方就未免有点浪费了。”
南宫涵道:“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我们还是快去找天地之精,若是没有算错的话,他应该会存在于藏月山中。只不过那可不是个好玩的地方,你们谁愿意去?”
“我。”
两个“我”字同时出现,一个是用嘴说出来的,一个是用刀划出来的。
“你不去吗?”易心看着南宫涵,却似猜到了他的心意。
南宫涵拉起小舞的手,道:“天地之精有他们两个找已经足够了。”
易心道:“寰宇之气流刃无形手中,你当然很强,但还不是他的对手。至于名冥之神,藏在另一个人那里,比起他来,流刃无形却不过是小角色了。”
“那你是让选他呢,还是选流刃无形那个小角色呢?”南宫涵握剑的手开始跃跃欲试,但莫阳的手却握着一把冷汗。
易心道:“如果是我,我当然会选择流刃无形,相比之下还是他比较好对付的。”
南宫涵道:“你该知道,我会说我不是你,所以我会选那个比较难对付的人,对吗?”
易心道:“在我眼里就连你这两位朋友都是天下无敌的高手,但在你眼里,也许他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是谁?”南宫涵笑着问道。
易心道:“帝幽冥。”
藏月山不是将月光都藏得住的山,而是被月光藏下的山。
这座山上满是一种奇异的矿石,能将一切光芒反射,加之这里本就少有人来往,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这里有一座山。但此时这座山却分外鲜艳,它已被染红,血红。藏月山就在天宫下方,从天宫流下的血滴在这座山上,却正指明了他们的去路。
藏月山虽被称为山,但山上却不见一块石头,却满是如琉璃一般的晶石。只是这石头固然珍贵,却不是他们此时来到这里所要寻找之物。
“忘了告诉你们,”易心轻如落叶一般飘至二人身后,虽是站立但双脚似并未触及地面,“这藏月山既然有这样一个名,自然要等到月光照下之时才能看出其中奥妙,现在你们就算把整座山翻过来也一样什么都找不见,找见了你们也看不出。”
崩……
易心脚下赫然出现一道裂痕,末日那柄乌黑的唐刀此刻已泛起赤红光芒,如人的怒火!
“我不是有意要耍你,只是既来之则安之,不如我们小酌几杯,你看如何?”他居然真的从怀中拿出三只翠玉酒杯一个扁圆的酒壶,上面是橡木圆塞,一打开酒香随即飘满了整个山头。如果说在怀中藏着酒具最多只能说明他是一个酒鬼的话,那么他接下来从袍袖之中拿出的三个分别包着火腿、烧鹅和花生米的油纸包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他来这里根本就是为了吃饭的。
“菜虽然不是什么好菜,但这酒可是区区在下亲自调兑,若是二位能分辨得出这其中都有些什么的话,那我可真是心悦诚服。”易心摊开折扇,三只酒杯立于折扇之上,酒从酒壶之中流满酒杯却是分毫不差,少一滴则凹多一滴则凸,这拿捏的准绳也非得下上些苦工不可。
易心折扇一挥,其中两只酒杯轻飘飘的飞向二人,说是飞,却仿佛有一只手在下面托着,酒杯丝毫不见摇晃,酒面犹如镜面。
末日长刀一挥,将酒杯劈成两半,刀虽凶狠,但这一刀劈落前后酒面却也丝毫不见波澜,这一刀已经不仅仅是快。酒杯落地,摔得粉碎,酒香却更浓。
无痕却将酒杯接在手中一饮而尽。
“三分绍兴花雕,两分杏花米酒,一分太白陈酿、一分高粱酒、一分冬梅雪,半分玉泉水、半分虎跑龙井,这剩下的一分,却该是何种佳酿,似西域葡萄酒,却不见其阴柔,又仿佛竹叶青,却少了些刚烈,若说这最后一分不是酒,此酒味便无法如此浓厚,若说是酒,这般佳酿又怎么如此清冽?”
易心道:“只要兄弟找到这天地之精,最后这一分的门道,小弟自然双手奉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