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莫静将真气输入芮玮体内,等左手臂整个白完,开始半个身体,芮玮只觉高莫静的真
气过处,舒泰无比,好像飘飘欲仙不属于自己身体一部分了,他不知凡真气过处,完全脱胎
换骨。
芮玮潜在的真气越来越茂盛,心中冥冥想道:‘奇怪啦?我的真气明明融合到高莫静输
入的真气中,怎么不觉渐减,反而渐盛?’
他真气故然融合到高莫静真气中,合二人之力为自己脱胎换骨,但过一次,融合的真气
归入他身体中,当觉越来越茂盛,反之,高莫静的真气越来越干枯。
时间一久,芮玮渐觉不对,心想:‘真气这样多下去,不把自己活活胀死?’
又想:‘高莫静的真气一定少下去,一直少下去岂不活活枯死?’
他想睁开眼来问个明白,但怕高莫静笑自己怕被真气胀死,又怕自己替她杞人忧天,以
她之能,还要你芮玮担心?
于是这一下去,不闻不动,一天一夜的时间飞快过去。
这一天一夜的时间,芮玮的身子白了将近一半。
高莫静不准他想时间是不可能的,一天一夜过去芮玮肚里清楚,时间越久他越慌,倒非
觉得肚子饿了,口渴了,他只觉得肚子饱,口内生津,而是怕这般下去高莫静再强也受不了。
忽然他想:‘我睁开眼来看看。’
但又想:‘她叫我心如死,目不见,不准开眼来看。我若看看不就违背她的意思?’
此时高莫静帮他练四照神功,在他心中的地位已把高莫静当作师父一般,有了这种想法
,他不敢随便睁开眼来。
这一天一夜高莫静和芮玮一样,闭眼端坐,一言不语,芮玮还东想西想,她却什么也没
想,一心一意的在替芮玮脱胎换骨。
可是她心里有数,行功完成一半,另一半需要换掌施为,于是吐声道:‘注意,气凝右
臂,我一叫你换掌即将右掌伸出,左掌收回,不可迟慢。’
芮玮听她话音中喘息微闻,这不是正常的现象,而且她说话虽亦运功逼气才不致被瀑布
声掩盖,但因助自己练四照神功,音量低了一半,这情形芮玮怎不明白,暗中大骇道:‘嗳
呀!她的功力怎会减少这么多?’
极欲睁开眼来一看究竟,或开口问问什么缘故,但怕违背高莫静事前声明的五个‘不准
’,惹她不悦。
高莫静突又道:‘怎么还不气凝右臂?’
芮玮暗道:‘遵命!’立即气向右臂凝集,又想道:‘她五个“不准”中,我清楚时间
过了多久,胡思乱想更多,不早违背了两个,就再睁开眼来一看又何妨?’
高莫静轻喝道:‘换掌!’芮玮收掌伸掌中,两眼偷偷睁开。
此时换掌完毕,高莫静右掌与芮玮右掌贴在半空,换掌剎那,高莫静仅是抬手,垂手不
动,不像芮玮偷偷张大了眼睛。
芮玮眼睛越张越大,脸上满布惊恐神色,他过于惊骇,而傻傻怔住。
高莫静不知他睁着眼,斥道:‘怎么气运不凝,心不在焉,是不是胡思乱想?’
蓦地芮玮收掌掠起,惊退数丈外,叫道:‘你……你…你的左手…’
高莫静闭着眼睛不动道:‘你不听我吩咐,该打!快坐好伸出右掌!’
芮玮大叫道:‘你睁开眼来看看你左手!’
高莫静彷佛知道芮玮为何惊骇,叹了口气道:‘你再不坐下,助你练四照神功的效果必
为逊色!’
芮玮声音悲痛道:‘我……我……不练了……’
高莫静仍不睁眼道:‘怎么又不想练了,难道你要我前功尽弃?’
芮玮突然跌倒伏首呜咽道:‘我……我……不能害你变成如此……你……睁开眼来看看……’
高莫静神色不动道:‘那也不必看了,我知道我的左手变瘦了是不?’
芮玮大痛,呜咽更胜道:‘你既知助我练功会变成这样,为……为何不告诉我啊?……’
高莫静苦笑道:‘告诉了你,你会接收吗?’
倏地芮玮右掌如电伸出‘啪’‘啪’连连击打发白的左臂,哭叫道:‘这条手臂害你,
我非把它击断不可!’
只听击打声越来越重,但那左臂夷然无损,反而右掌变的通红,要知芮玮右掌一掌之力
可粉石断铁,却击不断自己的左臂,岂非怪事?
高莫静未及阻止,第一掌生怕芮玮击断了他自己的左臂,第一掌击不断,虽然打声越来
越重,她却安心道:‘你左臂功已练成,右掌之力远远不及,再打也打它不断。’
芮玮左半身全已练成四照神功的经脉,遇到外敌自然而然产生抗力,他右半身尚未练成
四照神功的经脉,功力同前,当无法再击断功力远胜的左臂。
芮玮见到这种怪异的效果,右掌击的隐隐发麻,左臂无动分毫,心想:‘这等于牺牲了
她左臂换来自己功力大增的左臂,啊,我芮玮还是人吗?牺牲了别人来成全自己。’
他心中痛苦更增,怒叫道:‘这条无耻的手臂,我打你不断也要把你拗断!’
说着右掌抓着雪白的左腕,就待向外拗去,高莫静大惊,心知他左臂虽被自己脱胎换骨
练成四照神功的经脉,功力却不能到关节脆嫩的地方,喝道:‘住手!’右掌倏地击出,拍
在芮玮右臂上。
芮玮右臂功力未增不是高莫静右掌之敌,被击的仰天翻倒,他痛心下誓必拗断左臂恕罪
,当即挺身坐好,又伸右掌拗去。
高莫静右掌如电伸来向芮玮右腕抓去,芮玮心知被她抓着无法再拗断左臂,为达目的,
左掌突然打出,但听‘啪’的一声,芮玮左掌正好和高莫静右掌击个正着。两掌势均力敌,
各个身体皆未动弹。
高莫静大悦道:‘妙!你的左掌果然练成了四照神功,快,我再帮你练右掌!’
倏地芮玮左掌收回向右臂击去,他左掌练成四照神功击出的劲力自非小可,高莫静目不
能见,听觉却变得十分灵敏,听风声已知芮玮要干什么,当下右掌不及抢救,左手自觉的伸
出,拦在芮玮两手之间。
芮玮冲动下打出,发觉快要打到那惨不忍睹的瘦手,吓的急忙收回劲道,此时练成四照
神功,收发自如,已到神奇的地步。
然而劲道收回,左掌仍不免拍到高莫静那条惨不忍睹的左手上。
高莫静左身功力全失,怎堪芮玮一击,要不是芮玮收回劲道将被击成粉碎,纵然如此,
她左半身抵受不住,仰天翻倒。
高莫静笑声中叫道:‘打的好,一报还一报,只是你以左掌打我左手,未免太恩将仇报了。’
芮玮慌的抱起她,痛哭道:‘你还笑得出来,你难道还不知你的左手……’
高莫静截口道:‘我看的清楚,不必说了,能够助你练成一半四照神功,是我荣幸,你
应该替我高兴啊!’
敢情她眼睛已睁开,可是她能看什么,故意骗芮玮,其实什么也没看见!
芮玮打了她那可怜的左手,心中难过万分,只见他抱着高莫静忏悔得哭不成声,一时说
不出话来。高莫静伸出那只枯瘦的左手,轻抚着芮玮头发,像母亲哄着孩子道:‘不要哭,
不要哭,有什么好难过的,我能帮你练成四照神功残废了也值得,何况没残废,你看它不是
能够挥动自如吗?’
芮玮越来越伤心,真好像受了委屈的大孩子扑在他母亲的怀里抽泣着。
高莫静神态柔蜜的劝道:‘你千万不可残伤自己,要知你的左手现在就等于我的左手,
你要废了它,就不怕伤我心吗?’
‘我左手功力已废再也不能恢复,你就是残废了自己,于我又有何补,徒教我伤心难过
,值得吗?’
高莫静伸出右手扶起芮玮,笑了又笑,又道:‘来,伸出右掌,我再助你练成另一半四
照神功,别哭了,快,把眼泪擦干。’
她简直把芮玮当作孩子了。
芮玮伸袖揩去眼泪,乘高莫静不注意,左手一沈,抓在右腕上,说道:‘你要我右手练
成四照神功,但右手,仍是我的,废了它当不会伤你心。’说着拗去,只听关节处轻轻一响。
高莫静大叫道:‘住手!你敢残废它,我马上一头撞死你眼前!’
芮玮停下拗的动作道:‘不废它可以,我却要知道你左手复原的方法?’
高莫静摇头道:‘你这是何苦!’
芮玮正气凛然道:‘我芮玮堂堂男子汉,不能这般害你!’
高莫静柔声道:‘你又怎么害我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芮玮苦笑道:‘好好的?你这般样子说是好好的谁敢信?就是铁石心肠的人看到你左半身
的情形,亦会摇头叹息!’
高莫静笑道:‘这有什么好摇头叹息的,不过瘦了点,我本来就胖,瘦一点不更好看?’
芮玮心痛的大叫道:‘好看!这……这还好看?’
高莫静摇头笑道:‘你简直像个小孩子,动不动大惊小怪!’
芮玮盯着高莫静眼睛道:‘我不能不大惊小怪,你这样子不妨仔细看个清楚。’
高莫静笑道:‘我已看的清楚了。’
芮玮固执道:‘再看看嘛!’
高莫静低头看她左手,芮玮怕她看不清楚,轻轻拿起,当芮玮目光一接触到那条枯巴巴
而且发黑的手臂,眼眶润湿,却见高莫静眼睛动也不动,很自然的收回手臂,抬头笑道:‘
我看过了。’
芮玮眼泪如断线珍珠直滚而下,呜咽道:‘你……你虽看过去没看到……’
高莫静神色一惊,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芮玮忍住不让自己再哭出来。伸袖一抹泪痕,但那泪痕抹它不干,才抹去又流满了。
高莫静猜知他看出自己眼睛有毛病,即又笑道:‘近来眼睛常处暗中之故,看什么东西
都不大清楚,但看我自己的手臂,却还看的仔细。’
芮玮没有答话。
静了一刻,高莫静笑道:‘我本还不敢相信枯木禅能够助人练成四照神功,现在证实你
左手功力大增,枯木禅虽然内容看来荒谬却非骗人的玩意。’
她不知芮玮悄悄移坐到身后,仍以为面对着芮玮说话。
芮玮见她一点也看不到,再难忍住不哭,这一哭更是厉害,比打了高莫静枯手一掌忏悔
的哭声更要伤心。
高莫静听到芮玮在身后哭,才晓得芮玮试知自己眼睛全盲,转过身来,摇头道:‘唉!
堂堂男子一哭而再哭,你看,我还没掉一滴眼泪哩,都让你哭光了,待会叫我怎么哭?’
芮玮哭声中说道:‘你眼睛怎么瞎的?’
他看高莫静望着自己的眼光茫然,就怀疑她眼睛不便,后叫她看那根干巴巴发黑的手
臂,自己都不忍一睹,她却无动于衷,更证实了她眼睛有毛病,到她身后这一试发觉她全盲
,难怪她不想离开这里,双腿残废,眼睛又盲,任谁还有生趣到江湖上去,不如在此地终老
一生!
芮玮发觉高莫静残废双腿已经难过,再发觉她眼睛全盲,实难忍受,心想:老天爷对
她太残酷啊!
高莫静叹道:‘眼睛瞎了就瞎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要问那原因,想叫我随你一哭吗?’
芮玮不敢再问,只当冲下瀑布时,命运之神作弄她,不但让她全身鳞伤,还毁容、盲目
、残腿!
偏偏自己和白燕身上只受了点创伤,老天爷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对她高莫静残酷到这种
地步!为什么除了创伤、毁容、还要令她盲目,残腿!
芮玮痛苦的想着:‘七叶果治好她的容貌,但这盲目、残腿,天下有什么药物能治好?
’恨不得冲下瀑布时,教自己盲目、残腿,让可怜的高莫静不要受这多的痛苦!
高莫静道:‘我眼睛已盲,留着功力没有用处,大哥,你还是让我再助你练成另一半四
照神功。’
芮玮不理她成全自己的意思,问道:‘什么叫做枯木禅呀?’
高莫静侧耳静听,急道:‘你儿子在哭,快抱起来。’
敢情芮玮的儿子放在一边,饿了一天一夜,早就啼哭不已,只因瀑布声太大掩盖哭声,
若非他们彼此说话随时都逼运真气,虽面对面也听不见说话声音。
芮玮转身望去,果见角落里自己的儿子哭得小手在空中乱抓,想抓她母亲的奶,可怜他
生下来只吃了母亲一次奶,此后再也吃不到了。
芮玮想试她双腿是否真的残废,装作从容道:‘你帮我抱来,他饿了不知怎么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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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莫静脸上忧急,却不动道:‘你自己的儿子,不自己抱谁帮你抱!’
芮玮道:‘随他哭吧,咱们说说枯木禅。’
高莫静急道:‘你做什么父亲来的,孩子饿了一天一夜,快去折枝菌根给他一吮吸就不
哭了。’
芮玮发现儿子哭的那样,内心早已不忍,闻言不再相试,匆匆折枝菌根塞在儿子口内,
抱起来哄了哄。
这孩子也不好哭,一有东西吃,直吮吸着,小手不再乱抓,安静如睡。
芮玮轻轻放回,已确定高莫静不能走动。女人慈爱天性,她要能走,不等自己,当会抢
着喂枝菌根。
高莫静不放心问道:‘孩子不哭了吗?’
芮玮走过来道:‘不哭了。’
高莫静又问道:‘你把他放在哪里睡?’
芮玮道:‘就放在你身后角落里。’
高莫静双手撑在地上,那意思要爬过去重新安置孩子的位置,忽想自己不能走,在芮玮
面前爬多难看,挺身坐好,忙道:‘不行,外面潮气大,不能再睡在那里,快去抱到洞里。’
芮玮知道她十分喜爱自己的孩子,心想那在从水里捞起及安置洞里,全是爬来爬去的了
,想到这里,眼前彷佛可见高莫静为了喝潭里的水爬行的样子,忍不住眼泪又流了出来。
高莫静不安道:‘孩子放好没?’
芮玮听她催,赶紧又把孩子抱起,放入洞里睡好,转身走回,到她身前坐下,说道:‘
孩子放好了,请说什么叫枯木禅?’
高莫静答道:‘我也不大清楚。’
芮玮有目的地问道:‘你不清楚怎知施用枯木禅助我练成四照神功?’
高莫静笑道:‘谁说练成,还有一半啊,我说你不要再以拗断右手来吓人,让我助你再
练成另一半,练全了好替月形门扬威,要知我眼睛瞎了,不能行走江湖,月形门扬威江湖之
日全仗你啦!’
芮玮心道:‘我就是死也不能再让你助我练成另一半四照神功。’眼睛望到高莫静枯黑
的左手臂,不禁摇头叹息。
高莫静道:‘你怎不说话,怪我不告诉你枯木禅吗?’
芮玮闭着嘴巴,故意默认。
高莫静道:‘我真的不清楚啊,我只知口诀和用处,枯木禅的口诀本夹在四照神功绢册
内,我看过背在心里,后来我想枯木禅的用处只能助人吸收自己的功力,心想这种损己的功
力留它没用,所以丢了。’
芮玮叹道:‘你明知损己留它没用,怎对我施功起来!’
高莫静道:‘当我知你练了四照神功没用,就想你练不成谁来接掌月形门,我是没用的
人了,不用它来帮你练,留那等神功有何用?’
顿了顿,接道:‘大哥!你也不必心里不安,我助你练四照神功是件极有用的事,倘若
我眼睛不盲,也不会这样做的。’
芮玮道:‘你把那枯木禅口诀传我可好?’
高莫静道:‘你学它什用?’
芮玮轻松笑道:‘也好有一日我没用了,将这身功力传给他人。’
高莫静摇头道:‘我知道你学它的用意,你想反施于我,助我左手复原是不?’
芮玮忙否认道:‘不!不是!’
高莫静心生一计,心想他不肯再让自己助他练另一半,得用计教他不知不觉练成,那时
他挥之不去,再加劝解自会安然接收。
于是装作无奈道:‘你想学,我告诉你可以,却不能施于我身。’
芮玮点了点头却不表示应允,到时施于她身,责问不遵守诺言,可辩道:‘我并没口说
答应啊,俗云:驷不及口,没说驷不及点头啊?’
高莫静将枯木禅口诀一一背出,芮玮用心默记,高莫静反复背了三遍,芮玮全已记下。
当下又暗诵一道,无误一字后,右掌握在左腕上笑:‘妹妹,我骗你啦,我只点了头没答允
不反施你身。’
高莫静冷笑道:‘什么骗不骗,你点头我看得到吗?君子持之以信,我当你君子只要说
了,用不着你答应。’
芮玮坚决道:‘总之,不管你当我什么,我一定要反施你身,我不能眼见你为我,而弄
得左身干黑无肉,你不知那样子谁见了也会掬以恻隐之泪,何况我这害你之人,势必助你复
原不可!’
高莫静冷冷道:‘我不答应接收,你待怎地!’
芮玮声音铿锵道:‘我害你半身如鬼,这害你的左臂不要它吧!’
高莫静故意装作没法道:‘你这样要挟我,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径。’
芮玮听她口气缓和,有意答应,笑道:‘这不算要挟,只是归还与你罢了。’
高莫静摇头道:‘你不接受我全部成全你,反要还功与我,不会四照神功怎能替万不同
老前辈出气消灭新起的太阳门?’
芮玮道:‘天下无难事,只怕用心人,太阳门若敢在江湖上为非作歹,我不相信不会四
照神功就不能将他消灭!’
高莫静哼了一声道:‘听你这么说,颇有自信不凭四照神功而能胜太阳门喽?’
芮玮笑道:‘咱们别说琐碎事,将来的事将来努力,现在请你伸出左掌来,待在下还功。’
高莫静道:‘口诀中说“运气以接”我左半身功力全失,怎能运气以接阁下输入的真
气?’
芮玮一怔,讷讷道:‘那……那怎么办?’
高莫静冷笑道:‘一点不会用脑筋,我右半身还能运气啊!’
芮玮道:‘你是说用右掌来接我左掌?’
高莫静摇头道:‘左右脉络不同,我的右掌只能接你右掌。’
芮玮道:‘那怎么行?我左掌吸你神功,功力存在左掌,右掌如可反施,你左掌受损,
右掌来接又有何用?’
高莫静故意骂道:‘真笨!功力不是死的,难道不能引渡?’
芮玮拍手道:‘对!我右掌引过左掌之功,你右掌吸功到左掌,这样就也可复原了。’
高莫静暗中好笑,表面讥讽道:‘现在才聪明起来?’
芮玮右掌伸了笑道:‘好妹妹,请伸右掌吧,复原后咱们再有话好说。’
高莫静肃道:‘还记得我那五个“不准”吗?’
芮玮笑道:‘记得,现在请你遵守啦。’
高莫静道:‘但你要知施功者也要遵守这五个“不准”!’
芮玮点头道:‘这个我很清楚,口诀上说的很明白,施功者不专心一致,效果不灵,可
是我看不用再闭眼吧?’
高莫静摇头道:‘眼不见心自净,不闭怎成!’
芮玮心道:‘我不闭眼亦能心静。’本来内功高者运功时,可以视而不见,但他不愿违
背高莫静的意思,把眼睛闭下道:‘一切准备好啦,请伸右掌。’
高莫静伸出右掌,两掌贴合,芮玮即按枯木禅心法施为起来。
一施展下去,芮玮发觉情形不对,只觉自己的真气未逼出,反将高莫静的真气源源吸进。芮玮大惊,他本就有点疑惑枯木禅的口诀能够助人吸收自己的功力,反认为能够吸收别人
的功力。
只因事实已在,自己吸收了高莫静的四照功,怎会有误,却不知高莫静教他的口诀是反功。
原来枯木禅分正反两功,正功口诀施功于人,而反功口诀吸功于己,芮玮学的是反功口
诀,一施为自然将高莫静的真气源源吸进,等高莫静右半身功力吸完,无形中又得到另一
半四照功。
高莫静决定教芮玮练全四照功,有意传他反功,存心令他上当,可是芮玮不是傻瓜,这
情形哪有不发觉的道理。
当下他想撤掌后退,用力后夺下竟动弹不得。
高莫静运上十二成功力将芮玮右掌吸住,叫道:‘好好依法施为。不准动!’
芮玮已知不对,哪肯再施为下去,停止枯木禅反功的练法。但高莫静真气仍不断贯进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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玮体内,他不施枯木禅反功,高莫静却将正功施出。
芮玮大喝道:‘撤掌!’
左掌倏地拍在两掌之间,此时他左掌功力与高莫静右掌在仲伯之间,一拍下震开她的右
掌。高莫静垂手哭了出来。
芮玮叹道:‘你想陷我于不仁不义吗?’
高莫静怒道:‘什么不仁不义,你枉费我一番好心!’
芮玮摇头道:‘我不能无仁无义的接受你的好心!’
高莫静冷笑道:‘你不接受只是妇人之仁,男子汉应有他的魄力,妇人之仁何如挂齿!’
芮玮猛摇头道:‘不说仁,我若接受,在“义”一字永说不过去!’
高莫静怒道:‘你不接受才是不义!’
芮玮苦笑道:‘你怎么说呀?’
高莫静道:‘我有心传你神功,你一再推辞便是不义!’
芮玮道:‘我害你成己,更是不义!’
高莫静冷哼道:‘所以我说你是妇人之仁,只顾不想害我,却不知练全四照功能够做出
多少大仁来。我问你将来太阳门为害江湖,你以什么来拯救武林?’
芮玮道:‘我功夫不行,慢慢磨练,当有大成之日,届时自能对付太阳门。’
高莫静不屑道:‘这要等到何时?’
芮玮道:‘总比害你强,我相信老天爷也不允许要我接受不义的神功!’
高莫静怒道:‘还说什么义不义,到底接不接受另一半四照功!’
芮玮断然道:‘不受!’
高莫静苦笑道:‘你要我死不瞑目?’
芮玮心中大急,以为她要以死要挟,讷讷道:‘你……你……’
高莫静叹了口气,说道:‘我实在告诉你,我不但眼瞎了,双腿也不能动了,这两种残
废令我再无意生存下去,我不久于世,你为什么不接受我将死的要求?你要知我神功传与你
后,虽死亦等于活在你身上,你难道忍心教我活在你身上的愿望不实现?’
听她这话,芮玮心道:‘我决不能接受,她无意活下去,这说明传我神功后即将自尽,
不传神功有所寄望,还不会自尽。’
当下好言劝道:‘你神功在天下无敌,好好活下去,我去深山大泽为你求得复明之方,
接骨之药,那时你眼能看,腿能走,神功就是除恶的力量!’
高莫静苦笑道:‘复明之方,接骨之药?哼,这些我一点也不指望,打那天起救了两人
后我就甘心接受这两种残废……’
芮玮心中一动,急问道:‘你救了那两人,是不是我和白燕?’
高莫静道:‘不错,我救得是你两人,你想我身上脸怎会尽是创伤,那因中途被冲醒来
,双手托着你们俩身体,而只让自己一人在水岩上刮割!’
‘你们俩怎会冲下瀑布时飞到潭边而我被强劲的水力打进这里,这因我发觉三人冲到岩
石上皆要粉身碎骨,我不能害你们同我一死,奋起神功将你俩人从瀑布中丢出。’
‘我只当我将粉身碎骨,那也好总算救了你俩人性命,岂知老天爷可怜我这好心吧!没
让我死,我全力运功将你俩人抛出,身体一转,双腿先落地,于是我腿骨折成粉碎,人随那
一折之力,冲进这洞里,身体无损。’
‘等我醒来发觉腿断了,眼睛也瞎了,那是被瀑布打瞎的,我睁眼度量摔你们到何位置
无险时,强劲的水珠打进眼里,打瞎了视觉!’
‘可是瞎眼能换你俩人不致丢到潭里,或丢到石壁上摔成重伤,不也值得?’
芮玮听到这里早已心痛如绞,欲哭无泪,心中叫道:‘天啊,她为了我和白燕瞎眼、断
腿,我芮玮若不替她复原,哪还有心肠活得下去!’
‘我活一天的目的,第一要务必替她寻找复明、续肢的奇药。对!此去我将尽我所能找
这两种奇药!’心中算计已定,即行离此之意。
高莫静道:‘我说出残废的原因,不是表功,更非博你同情,而是要你知道,传你神功
后,性命就全部活在你身上了。’
‘不是吗?你性命我救,双手神功我传,到江湖上除恶杀仇,不等于我亲手除恶杀仇
一样?’
‘你要了解我这点心愿,乖乖的坐下,待我把另一半神功传你……’
芮玮劝道:‘你好好活着,我定能替你寻来两种不世奇药。’
高莫静怒道:‘跟你说我不指望,看,这个还你!’
从怀中掏出一物向芮玮射去,芮玮接到手中,惊道:‘七叶果?你……你不用七叶果怎
么复容了的?’
高莫静笑道:‘奇怪吗?命运一事不能强求,老天爷不让我死后变成丑鬼和饿鬼,所以
在这洞中生着无数的蕈菌,我吃了不致饿死,所有创伤也生肌复原了。’
‘倘若老天要我眼明不残,早就也好了,可惜老天没教那些奇异的蕈菌有复明、续肢之
能,那是指定我一生残废,我又何必强求治愈呢?’
芮玮信心大增道:‘老天能让你复容,必让我找到两种不世奇药,你在此耐心等着,我
一定能寻来奇药使你眼明不残!’
高莫静摇头道:‘我不指望老天待我太厚。’她不信世上有药能治自己的瞎眼,更有药
能续粉碎的肢骨。
芮玮大声道:‘我一定能找到药,你千万在这里好好活着!’
高莫静道:‘我不打算活了,除非……’
芮玮就怕她自杀,她自杀,自己将抱憾终生,急问道:‘除非什么?’
高莫静一厢情愿道:‘除非你接受我另一半四照功,我才有心活下去。’
芮玮紧张道:‘不然的话?’
高莫静道:‘不然我就死在你眼前!’
芮玮哈哈笑道:‘这么看来,我非接受另一半神功不可喽?’
高莫静坚决道:‘你要我不死,只得如此!’
芮玮冷冷道:‘你可知道如此传我神功,我虽不致惭愧一死,却打定主意不用你神功吗?’
高莫静摇头笑道:‘神功在身,你不会不用的。’
芮玮左手插入腰带中道:‘从今后我这只左手就不用了!’
高莫静听他说的肯定,芳心忧急道:‘你赌这口气,存心气我吗?’
芮玮道:‘我不是气你,而在告诉你,我不愿如此接受神功!’
高莫静道:‘你要怎么才接受?’’
芮玮怕她自寻短见,定要套牢她不自杀,说道:‘当你等我寻到奇药后,眼明不残我才
接受!’
高莫静无奈道:‘好吧,我等你,届时你寻来奇药,我再施你另半神功。当不推辞吧?’
芮玮大声应道:‘决不推辞!’
高莫静无法再逼芮玮,挥手道:‘你去吧!’
芮玮放心她不会自杀,转身跃入水中。
高莫静呼道:‘儿子带走!’
芮玮回道:‘不必,烦你代为抚养。’顷刻不见身影。
高莫静心知芮玮留下儿子的原因,多了一桩养育他儿子的责任,再厌世也不会冒然自杀了。
她爬到洞里,慈爱的抱起孩子,心道:‘大哥,纵然你再不肯接受另一半四照功,我
传给你儿子不也一样?’
芮玮升上潭面,奔向巨索处,只见长索安然挂在原地,当即双手握牢,预备盘升。忽然
左手缩回插入腰带中,仅以单手双脚盘升而上,他缩左手的原因,是遵守那句诺言:‘从今
后我这只左手就不用了!’
二个时辰后,芮玮筋疲力尽的爬上峰顶。
这是少华山一座顶峰,少华峦峰无数,此座高二千公尺。
芮玮两晚未睡,再加劳累,忍受不了,伏睡地上歇息。
突闻一阵劲风袭来。芮玮机警的掠起,躲过来人一抓。
那人未抓着,单掌一切巨索绳头,长索重逾千斤,立时如流星下谷底。
绝谷下还有高莫静和自己的儿子,芮玮见状大怒,戳指骂道:‘老妖尼,你想害谁?’
绳头只剩一长截套在巨石上,想再制这条长索至少一年,一年内芮玮无法下去,怎不令
他心恨!
那断索之人——慈悲庵主持,如梦大师。
她合什道:‘阿尔陀佛,老尼慈悲谁也不害。’
芮玮大喝道:‘你难道不知下面还有人吗?’
如梦摇头道:‘皆已上来,还有个谁?’
她装胡涂,其实她明白的很,下面还有位高莫静,一位功力不下自己的姑娘,一位会四
照神功的姑娘。
芮玮明知她有意断索不让高莫静上来,但她不承认有意又怎奈何了她,就是有武功不如
她也只有罢了。
芮玮忍下这口气,心想断了,将来我亲自再编一条。
眼前不是敌手,不吃这亏,转身下山。未走三步,如梦喝道:‘站住!’
芮玮回身有气道;‘你断索我不找你晦气,难不成还要找我麻烦?’
如梦单掌一伸道:‘施主请还七叶果。’
芮玮怒道:‘早吃了!’
如梦双掌轻拍,只见如幻从巨石后抱着一个女婴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