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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我外表清秀文弱,如同女子,但到底是农村长大的,吃的苦比城里人多,自然手上也比城里人多了点力气。加之藩玉当时正洋洋得意,根本没料到我不会跟他多费口舌,而是要用武力征服。他的衣领被我紧紧的攥着,竟然说不出一句话,大概呼吸也有些困难,脸色憋得通红。

春花跑到我身边,急急的劝我:“改之,放了他吧。”

我没放。春花是怕,是担心。但我不,我只有愤和恨。

杨娜也从人群中挤出来,似要走向我。

刘主管跟在杨娜身后,望着我远远的道:“改之,放了他吧,那么紧张干嘛,你又没做贼心虚。”

这哪里是说给我听的,又哪里是在劝我,这分明就是趁火打劫要让所有人都听到。

妈的,你那不明明就是说我做贼心虚了吗?哪个还听不出你的意思。我承认我是紧张,可我紧张是因为有人陷我于不义呀。

我扭过头去,狠狠的瞪着刘主管,就要冲他发火。但一看到杨娜那急急的眼神,我一下子就忍住了。

我必须得忍,就是忍到不可忍耐时都要再忍。

这一刻杨娜的眼神,就像是一盏明灯,让我在糊涂时清醒并且看清方向。

我记起了我为什么而来,又将怎样继续。

有时候,杨娜可以让我想起妈妈的眼神。

很多心理专家说,没有父亲的孩子如果从小跟妈妈相依为命,长大后都会有很浓的恋母情节。莫非这就是恋母情节?不然,这个时候我怎么会在杨娜的眼神里找到妈妈的影子,并且记起妈妈的叮嘱来。

我不能冲刘主管发火,他是我的上司,只要我一不小心被他抓住什么辫子,他随时可以决定我在瓶梅公司的去留,那么妈妈忍了这么多年寄托在我身上的希望也终将化成泡影。

但我不能放过藩玉,我恨得咬牙切齿,我把刘主管让我紧憋在心里的怒火,加倍发在了藩玉身上。

藩玉的衣领被我攥得更紧,他的脸色由憋红变成煞白,甚至我在他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恐惧。

没想到一个如此自恋,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才比宋玉,貌如藩安的翩翩公子,也会对我这样一个乡下来的没文化的野小子冲满恐惧。

我更加面无表情,内心却发出满足而狰狞的笑声。

春花急得哭了,上前拉住我的手,努力的要让我的手从藩玉的衣领上分开,道:“改之,放开他,这样会弄出事来的!”

她的手,那么温暖柔弱,仿佛三月的阳光。

更有她的泪,如儿时我和青梅高高挽起裤腿,携手在故乡小河里溅起的水珠,晶莹剔透。

我的心终于有些放软,但我的手还是不甘心的攥在藩玉的衣领上,只是略有松懈。

杨娜已到我身边,她没有如春花那样把手伸向我努力的要将我拉开。她只是望着我,无限焦急却又不失温柔的望着我,道:“改之,放开他吧。身正不怕影子歪,让他们去说吧。”

她没正面回答刘主管那句趁火打劫的话,却侧面给了他最有力的反击。

刘主管望着杨娜,愣了愣,然后悻悻的笑了笑,道:“我就知道改之问心无愧,不用紧张的。”

杨娜没理他,只是望着我,对我颔首微笑,示意我松手。

我的愤怒一下子就没有了,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没了力气。我不知道为什么,杨娜能让我这样。其实我遭受的也并非千古奇冤,而且相信我的也不只是杨娜,还有春花。

然而春花却没能让我如此感动,她却让我忘了去攥紧藩玉,有要冲进她的怀抱,和她相拥而泣的冲动。

但我还没来得及冲进杨娜的怀抱,甚至没来得及流出半滴感动的泪水。我就被谁狠狠的推向另一个方向。

那力不是很大,但到底是攻我不备,我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春花和杨娜都急急的赶过来。

春花正欲伸手扶住我,杨娜却已用香肩稳住了我的身子。

春花退向一旁,默然无声。

我恨恨的扭头去看,是藩玉,他刚从我松懈的手里逃脱就给了我竭尽全力的一击。好在他到底被我攥住衣领憋气了那么久,身上早没了多大力气,虽是竭尽全力,却并没给我带来伤害。

而他自己反因了对我的那一个猛推消耗了体力,两手放在膝上,弓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有点像狗,只是没有长长的伸出肉红的舌头。

尽管如此,他还是狠狠的瞪着我,作困兽状。

我知道等他稍有恢复,他一定还会向我扑来。他怎么容得下我这么一个在他看来极不起眼的人如此糟蹋。他是谁,他可是藩玉,才比宋玉貌如藩安的藩玉!

我看过不少武侠小说,知道高手相争决不能给对方半点喘息的机会,照理我应该立马向他冲过去。尽管,我从来没抬高他的身份,把他当武林高手,也更不会以为自己是。

但我没有冲向他。

杨娜的手已轻轻的放在了我的手上,我明白杨娜的深意。

我不能辜负杨娜。

我只能靠在杨娜的香肩上,默默体会。

藩玉渐渐恢复,并要扑过来。

刘主管冲他吼道:“藩玉,不要胡来了,同事之间要和平相处!”

刘主管是气,如果不是藩玉刚才那一推,杨娜也不会上来扶我,并且不会当着这么多人把那双玉手轻轻的放在我的手上,像一次被众多道貌岸然的武林前辈团团围困和厉声谴责时,不懂世俗伦理把一双满含爱意的手伸向徒儿杨过的小龙女,神情坦然,旁若无人。

藩玉便乖乖的退了回去,只是嘴里恨恨的道:“杨改之,别得意,你以为你对我动手就能说明你清白吗?大家都不是傻子,你更别想骗过总经理!”

总经理,这三个字如当头一棒,我只感到隐隐的痛,并且这时才记起青梅来,才记起去看青梅的表情。

大家也都齐刷刷的向青梅注目。

所有的斗争,青梅才是最终的裁判。我清不清白,还是青梅说了算。

但哪里有青梅的半个影子,她和她的车早已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这比刚才藩玉那“总经理”三个字对我更是当头一棒的打击。

一切纷争都是因她而起,她却狠心陷我于囫囵没事人似的悄然离去。

青梅,你果真还记恨当年那件事,今天竟这般昧着良心报复我!

我觉得再没留在这里继续和藩玉纠缠下去的必要。我是在为谁辛苦为谁甜?

我转身走向杨娜的车,目不斜视。

杨娜紧紧跟在我身后。

直到上了车,坐在杨娜的身边,杨娜开车离开,我才记起,我可以忽略所有人,却不能忽略春花。她是一个感情比行动更丰富的人,整个过程,她内心里付出的也许比杨娜还要多。

我扭头去看身后,悲伤而愧疚。

公司楼下的那片空地上,空空如也。同事们都已离开,只有春花,形单子影,楚楚可怜。

她忽然抬头向马路对面望了望,似乎是听到了谁的呼唤,并且依稀露出了一丝伤感的微笑。

我跟着她的视线去看,马路对面的人群里竟有一袭白衣。

已是灯火阑珊,我怀疑自己视觉恍惚,努力的眨了眨眼,再去看时,车已离得更远,只觉人头攒动,影影绰绰,再也分辨不出那些行人的衣着。

而春花却似乎更分明了,孤独忧伤,一直在向前走,不是走在灯火阑珊的街道,而是走在我的心里,永无止境,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