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元六年,冬,十二月,余姚长公主病愈,帝始慰。
太元七年,春,三月,林夷王范熊遣使至建康,进献方物于帝。
此时乃秦君苻坚建元十八年,他命人将已卒的赵国皇帝石虎由洛阳城中迁至邺城内的一些铜制的钟虞、铜驼、翁仲等物迁至秦都长安城中。
太元七年,秋,九月,东夷五国遣使至建康,进献方物于帝。荆州刺史桓冲派扬威将军朱绰袭击身在襄阳的秦荆州刺史都贵。都贵慌乱,焚烧沔水以北屯田,掠襄阳百姓北去。
秦建元十八年,秋,十月,苻氏已统一北疆,准备征伐江南疆域。
秦君苻坚会群臣于太极殿,自言‘自吾承业,垂三十载,四方略定,唯东南一隅,未沾王化。今略计吾士卒,可得九十七万,吾欲自将以讨之,何如?’
秦臣秘书监朱肜深附之,进言曰‘陛下返中国士民,使其复桑梓,定兵不血刃,全胜以归。晋主定奉国玺请降与陛下军营之外,亦或奔亡于茫茫江海之中。而后陛下回舆东巡,告成岱宗,此千载一时也。’
秦君大喜,曰‘是吾志也!’
秦臣尚书仆射权翼不议,进言曰‘昔纣为无道,三任在朝,武王犹为之旋师。今晋虽微弱,但晋主司马曜并无大恶,且晋臣谢安、桓冲皆江表伟人,晋室君臣辑睦、朝廷内外同心,以臣观之,不可图也。’
秦臣太子左卫率石越附议权翼之言,曰‘晋室占据长江天险,士民皆为其所用,恐我难以取胜’。
秦君苻坚对曰‘夫差、孙皓皆保据江湖,不免于亡。今以吾之众,投鞭于江,足断其流,又何险之足恃乎。’
石越更劝曰‘三国之君,均荒淫暴虐之徒,所以敌国来攻,犹拾草芥。然晋主司马曜虽无仁德,但亦无过,望陛下暂息兵甲,积存粮谷,待晋室丧失民心之时再行进击。”
群臣各言利弊,久而不决。然秦君苻坚心有己意,会群臣之出,独留其弟阳平公苻融相商。
苻坚言苻融‘自古定大事者,不过一二臣而已。今众言纷纷,徒乱人意,吾当与汝决之。”
苻融对曰‘今伐晋有三难:天道不顺,一也;晋国无衅,二也;我数战兵疲,民有畏敌之心,三也。群臣言晋不可伐者,皆忠臣也,愿陛下听之。’
苻坚作色,曰:‘汝亦如此,吾复何望!吾强兵百万,资仗如山;吾虽未为令主,亦非暗劣。乘累捷之势,击垂亡之国,何患不克,岂可复留此残寇,使长为国家之忧哉!’
苻融泣曰:‘晋未可灭,昭然甚明。今劳师大举,恐无万全之功。且臣之所忧,不止于此。陛下宠育鲜卑、羌、羯,布满畿甸,此属皆我之深仇。太子独与弱卒数万留守京师,臣惧有不虞之变生于腹心肘掖,不可悔也。臣之顽愚,诚不足采;王景略一时英杰,陛下常比之诸葛武侯,独不记其临没之言乎!’
苻坚曰:‘以吾击晋,校其强弱之势,犹疾风之扫秋叶,而朝廷内外皆言不可,诚吾所不解也。’
苻坚自恃秦国拥雄兵百万,且国库充盈,而自己又勇武才智,乘累累战胜之声威,若击晋国,定能取胜。
后有秦太子苻宏、宠妃张夫人、张夫人幼子苻诜皆先后劝谏,秦君亦拂听。
秦臣冠军将军、京兆尹慕容垂曰:“弱并于强,小并于大,此理势自然,非难知也。以陛下神武应期,威加海外,虎旅百万,韩、白(韩信、白起)满朝。而蕞尔江南,独违王命,岂可复留之以遗子孙哉!不可令其生,以遗害陛下子孙。《诗》云:‘谋夫孔多,是用不集。’陛下断自圣心足矣,何必广询朝众!陛下岂不知晋室武帝司马炎平定吴国之事?所倚仗者张、杜(张华、杜预)二三臣而已,若从朝众之言,岂有混壹之功乎!’
秦君苻坚大喜,语慕容垂曰‘与吾共定天下者,独卿而已。’
秦君信佛,朝臣见其意已定,便请僧人释道安劝阻。道安以江南气候与北地大异、地势险恶并上古圣人虞舜、大禹皆卒于江南之事规劝苻坚,皆不听。释道安又劝苻坚可坐镇洛阳,先派使者送降书至建康,再令众将率大军于降书之后进攻,晋室必因惊而降。苻坚仍不听。
由此,秦已决意倾举国之力伐晋。
第一次,我看到献之竟因与朝政有关的事而面露极度的震惊之色。我的心口竟至紧的发疼,静立在萧索的冷风之中我遥望江北,我放佛可以看到那个儒雅的国君正斜晲着一张描绘有我晋室大好山河的地图,他的指头,是否依然点中了建康?
百万大军,确是可以投鞭断流啊!任凭我晋室拥有长江天险又能如何?当初的李氏汉国有悬崖绝壁为屏障,还不是仅仅被桓温率领的一万兵马所占了吗?哪怕是苻坚命自己半数的军马投于江中搭建‘人桥’,那么余下的五十万人马也可踏平我晋室的江山啊。
父亲啊,您可曾能想得到,秦国已统一了北疆,现在,他们要正式地、彻底地来攻打我们了啊!苻坚他要的不只是一个江北,他还要江南、他最终要的是天下一统。
可是这些,也是昌明想要的啊。我真的,这一次,我怕自己帮不了昌明啊!我不知他如今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在皇宫内会是怎样的慌乱,我也不敢回去建康看望他,因为,我现在还没能想到任何可以帮助他的计策。
即便往日里我鲜少会过问朝政,但我却也清楚的很,我们大晋,怕是拿不出来同等的百万军马去对抗秦国来犯的。
默默闭目,耳畔仿若响起了攻城略地之声,有战马的嘶鸣,军士的怒喊,漫天的飞箭,晃眼的剑雨。。。。。还有遍地的血水。
我看到自己正走在那一条通向建康皇宫的大道上,我走过一座座皇室宗亲的府邸,每家内钱财皆空,尸横遍地,我的脚下已站满了血水。
我看到自己进入了皇宫,而坐在宝座上的那一人却是苻坚,他望着我的眼神是那么的高傲,站在他身边的人应是那个我曾见过的少年老成的秦太子苻宏。而昌明,他正跪在苻坚的宝座之下,双臂被缚,一个军士手握一柄明晃晃的宝剑靠近了昌明。。。。。。。
“不!不会的!”
我猛然又睁开了眼睛,将自己脑海中那一片不详的凝重红色统统摒弃,而此时,天空中却突然迸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然后道道的银光闪过之后则又是一声更巨大的闷响。
献之大惊,他扯我入房内,我却固执地不肯走,狂妄地冲天呐喊道:“怎么?连老天都要来帮助秦贼以天雷劈死我司马家族之人吗?我告诉你们,谁都别想!!我司马道福,今日指天发誓,我晋室江山,秦贼休想染指!凡来犯者,皆不得北归,必身死异乡!”
当即,我冲回卧房,献之跟上,忙问:“你要作甚么?”
我一边关门一边对他说:“保国!”
我冷静地更衣、易服,镜中的人变作一个我既陌生又熟悉的俊秀男子。双手拿下宝剑的那一刻,我想,我终于又发现了一个让自己可以继续活的精彩的机会了。
我已没了爱情,我不想再要一个平庸的余生。
我的聪明并不输男子,当有些男子在尚未及弱冠之时便被世人称赞‘聪慧’之时,我司马道福却默默无闻,可我却曾帮助过父亲处理国事、指点天下。
对,我与那些在深闺之中的女子是不一样的!我自信,这一次,我们大晋还没有走到绝路,饶是再有天大的祸事将会发生,我也不应先气馁,我要帮昌明避过一切祸事!
打开门后,献之看得几乎呆了。
看懂后,他很骄傲地对我说:“回去建康吧,去帮助陛下!去帮助他保住这个天下!其实,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够在伴在我的身边、软弱一些、依靠我、需要我,不过到了这一刻,我才发觉自己真的是太自私了。因为,我的妻子,她已被上苍注定了是一个非凡的女子!你,就应该这样耀目的活着!”
此时,我早已安坐在马鞍之上了。我又翻身下马,轻轻地拥住了献之。
“谢谢你理解我。献之,国之将倾,覆巢之下又岂有完卵?我必定会为国、为司马家出力!”
他回抱了我,亦坚定地说:“我懂。而且,我想,此次秦国欲挥军百万来攻,一旦二国开战,必是一场恶战啊。前方的战士们为国浴血拼命,我们这些朝臣也应用心地守住自己管辖的一片地方,及时地征收粮草送至前线,好让他们能无后顾之忧。”
我欣慰地说:“嗯。我马上回去建康面见陛下,看看他怎样安排。献之,就让我们一起都尽自己的全力、守护天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