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奚玥冷笑,“一只苍蝇还有可能是不小心吃下去的,一盘苍蝇你告诉我权当不小心?二哥,这分明就是逼着我强迫我忍住令人作呕的恶心,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
“最重要的是!”奚玥接着道,“你冒着生命危险所作出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我们到底还是无法告慰死去的人!”
“兴许一切都不重要了。”奚策叹了口气道,“奚玥,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啦?何苦执着?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在做什么,原一心觉得于氏兄妹是父王身边的毒瘤,非切除无以根治病患,可仔细地想一想,呵,痼疾深沉,又岂止于氏兄妹一患?既然医无可医,不如顺其自然罢!”
奚玥愣了好半天,失神道,“你倒是想得开……”
“不过父王似乎并未打算将于司琼重新接回王府,不知这对你算不算喜忧参半?”奚策浮出一抹嘲讽的笑意道,“至少王府是暂时还算清静地儿。”
奚玥沉默,兀自低头想着心事,对奚策的后一句话,似乎完全没有反应。
奚策等了等,见奚玥心结一时难以开解,遂起身告辞道,“那就这样吧,二哥也要回去准备准备了,你跟鉴初无论是接受也罢不接受也罢,总之记得千万不要过分表露出自己的喜恶,一切等贺典之后再说。”
出得门来,对屋内的谈话一无所知的霍鉴初从石桌旁起身,“这就要走了么,二哥?”
奚策走近对方,伸手在霍鉴初的肩上拍了拍,几欲开口,终是摇了摇头,一声叹息地离去。
“二哥,我送送你吧?”霍鉴初不明所以,追着奚策的背影唤道。
奚策头也未回,只举起手臂摆动数下,以示谢绝。
霍鉴初犹豫片刻,方抬脚进屋,奚策提出要跟奚玥单独说几句话时,他就预感到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果然,奚玥满脸的失落,就像晴空万里转眼阴云密布。
霍鉴初亲自倒了一杯水递给奚玥,“
想什么呢?二哥走你也不送送吗?”
奚玥愣愣地没有接那杯水,却突然问道,“你督办贺典以来,除了上次发现偷工减料克扣工匠,后来再没发生什么可疑的事了么?”
“你怎么啦啊玥儿,难道连我也不信了么?’霍鉴初笑道,“我的郡主殿下什么都好,就是太疑神疑鬼。”
“你仔细想想啊,鉴初,真的一切都办稳妥了?”奚玥正色道,“我或许是疑神疑鬼了些,可这心里就是不太踏实,奚昂将于鲤收为入幕之宾,绝对不会是出于顾念于家和王府的旧情,才放于氏兄妹一马的,他肯定另有所图。”
“噢?原来是为这个?”霍鉴初想了想道,“我还以为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呢,玥儿,我能理解你对于氏的憎恶,然他们毕竟也曾是你的家人,无论他们的行为多么令人不齿,你父王法外开恩网开一面,自然亦有他的不忍不舍之处,你也该理解你父王才是!何况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未必一定非要处决于氏兄妹,才能彰显公平呐,他们被下狱,吃了苦头,受到教训,以后就算不能洗心革面,量也不敢再如从前那般嚣张,没准儿奚昂就是为了管制住于鲤,才将其收为己用呢?”
“还有,”霍鉴初顿了顿,微笑道,“凭什么就说于鲤被放出来,是大哥故意针对我呢?”
奚玥抬眼看着霍鉴初,“因为我对大哥的了解,鉴初,虽然奚昂是我的大哥,可人一旦嫉妒起来,做出丧失心智的疯狂事情,并非不可能啊。”
“好了好了,那我告诉你贺典不会有一丁点问题,你是不是就会宽心一些呢?”霍鉴初半蹲下身,拉起奚玥的手,将水杯放到她的手上团住,“不管怎样,现在对你我来讲,最重要的事是调整好心情,准备参加贺典,这可是咱们夫妻共同度过的第一个辞旧迎新,我可不愿我的妻愁眉不展满腹幽怨啊!”
“第一个辞旧迎新?”奚玥心中柔柔地一动,是啊,她在干嘛呢,好不容易盼着和鉴初过一个开开心心的新
年,难道就要因为于鲤,而愁苦不振吗?
反正该来的迟早会来,不会发生的惶惶如杞人忧天着实可笑,奚策说得对,一切等贺典过后再说,眼前,两个人弥足珍贵的共度,不也是该好好把握吗?
弥足珍贵?奚玥小小地迷惑了一下,她为什么要想到这四个字?不管了,哪怕心里再不痛快,为了鉴初,她也要努力高兴起来。
眼神中的愁雾慢慢散去,奚玥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鉴初倒给她的水,嘟囔道,“既然要准备,还不把下人叫进来?到时若去迟了,可别怪我拖你后腿!”
“这就对了嘛!”霍鉴初伸手在奚玥的脸颊轻轻地捏了一把,“我的郡主殿下虽然疑神疑鬼,可优点真不少,最难得温柔体贴又识大体,哈!”
奚玥白了霍鉴初一眼,跟着也扑哧笑出声,“你呀,都不晓得说你什么好!”
贺典果然如霍鉴初所保证的那样,不仅没有任何差错,还远远超出奚玥的设想,其盛大华美如梦似幻,可堪是奚玥所见识过的最精彩绝伦的会典!
站在盛览台上,奚玥看着两岸的烟火次第盛放此起彼伏,迤逦而行的彩船灯火如游龙般光华灿烂,以及引人入胜的各色表演缓缓从眼前渐行渐远,仿佛此刻的陇景已不是人间,而是银河天上极乐仙阁。
后来,每每回想起这难忘的一夜,她都不得不感叹,也许正应了那句盛极反衰的老话,但凡极致绚丽繁盛,人间皆难留。
不过饶是贺典如何的让奚玥沉醉痴迷,心头笼罩的那一层隐隐的不安,却总有挥之不去之感。
奚昂对携于鲤出现,同登盛览台,似乎并未打算向他的弟妹多做解释,他由始至终站在景王身侧,目光冷淡且目空一切,唯瞥及奚玥夫妻时,在霍鉴初的那一身朝廷所赐的大元帅服上,很是留意了一阵。
辨不清奚昂眼中闪动的是冷傲还是嫉恨,奚玥只作未见地盯向奚昂身后的于鲤,许久未谋面,于鲤像是换了一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