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你在天上看着,朕就要让你明白,你是多么的不值,咱们的胜负其实并未真正分出。
江山最后会落入谁的手中,黎民苍生最后会因谁而不再饱受痛苦,或者你我都未必能见到,然朕可以肯定的是,你所护卫的虞城、陇景,不久之后就将成为朕的座下疆土,由朕来护卫!
不仅如此,连你的幼弟,也将由朕来教导,朕会让他成为大正国真正的一份子,你一定会后悔,霍鉴初,后悔你曾经的愚忠!
阡陌同对月,乐簪一行人的身影于陇埂间时隐时现,总是在恍惚的瞬间,她会误以为身处陇景,然穆秋等人时不时地提醒注意脚下,终是明白了她的生命,和鉴初一样,已于回忆里截止。
第三日,乐簪于傍晚前赶回了大正皇宫,明湛风没有在乐簪身边看到陌生的面孔,似早有预料般什么也没多问,依旧摆酒为乐簪洗尘。
倒是乐簪主动道,“皇上,杨思怀不肯入仕对皇上而言,应该不算很大的损失吧。”
明湛风替乐簪斟满酒,又夹了些菜放进乐簪碗里,然后才笑答,“朕是想请他给函儿当太傅,他不来,对朕能有什么损失?”
“皇上别跟臣妾打哑谜了。”乐簪叹了口气道,“皇上明白直接请杨思怀做官,他定断然拒绝,所以才欲另辟蹊径,若杨思怀肯当函儿的太傅,那皇上偶尔向他请教些什么,他焉敢不如实回皇上的?”
“呵呵,朕的心思全被你看穿了,这些话,是杨思怀告诉你的吗?”
“不,杨思怀开始听臣妾自报身份后,根本就不请臣妾进屋,是臣妾在他的茅屋外坐了一夜,他才松了口,请臣妾进屋喝了杯茶。”
“就这一夜,臣妾忽然想明白了,他对皇上一定很重要,要不皇上也不会那么远跑了三次求见。”
“可惜啊,他到底不愿跟朕沾上任何边儿,爱妃实在是辛苦了!”
“皇上肯让臣妾为大
正国分忧,是臣妾之幸,谈不上什么辛苦,臣妾在杨思怀那儿软磨硬泡了一整天,虽然没能请动他来汇昌,但他让臣妾给皇上带了一句话。”
“什么话?”
“八个字,开科举士,十取一分。”
明湛风端起酒盏,若有所思地慢慢啜着,“他是在让朕稳定国政啊,裕朝举士重门第,即使行九品中正制,上品亦无寒门,开科举士则能广纳贤德,重用能者,朕乃武将,只知征战杀伐,身边缺少的,不正是治国之贤吗?”
“嗯!”乐簪正色道,“至于十取一分,杨思怀可是在指赋税?”
“没错,钱粮赋税向来是国之根本,就算他不提,朕原也没打算向百姓征收赋税,但十取一分,不仅合理,又可行之有策,朕没有理由不纳善谏啊。”
“如此说来,臣妾并未白跑一趟?”
“杨思怀尽管不肯来汇昌,却用八个字表明了他的态度,他是从内心里承认了朕的大正国啊,爱妃岂止没白跑,还给朕带回了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朕,朕该如何感谢爱妃?”
明湛风双眸亮如星辰,满脸的激动之色,竟像是比一场大捷还兴奋。
乐簪见此,颇受感染,不禁跟着淡淡地笑了,“皇上还是感谢杨先生罢,臣妾何敢居功?”
“好,那朕就敬爱妃一杯酒,与爱妃共庆!”
两盏相碰,一饮而尽后,彼此间好像拉近了不少距离。
“你知道朕为何独独对杨思怀这么有兴趣吗?”明湛风再次斟酒,再次为乐簪添菜。
乐簪不解地摇首,静静地等明湛风的下文。
“杨思怀云游四方时,曾收过两位门生,其实这两人也算不得门生,他们跟杨思怀的关系亦师亦友,十分密切,一个就是虞城大总管霍鉴初,还有一个则是天元军宿州、歧水总元帅唐渊春。”
乐簪愣住,杨思怀居然跟鉴初是厚交,她竟一无所知
。
“霍鉴初与唐渊春两人,一样的年轻有为,果决善谋,长于奇兵制胜,却各自立场不同,对杨思怀来讲,帮衬哪一方大概都是两难的选择,所以朕很理解他为何会避兵乡间。”
明湛风说着无奈而笑,“当然,朕向你坦承吧,从一开始,朕就没有指望过杨思怀肯为朕的入幕之宾,他与唐霍二人的关系就够微妙的了,又岂会乱上添乱自寻烦恼?朕三次登门造访,无非就是想见他一见,能大败朕令朕铩羽而归的人,堪称当世翘楚,翘楚的先生,不可谓奇中之奇吗?呵!”
乐簪冷了脸,“皇上既然明知杨思怀的底细,却为何还要叫臣妾去试?”
“因为朕觉得他不愿见朕,却未必也不愿见你,爱妃,别生气,当是为朕了却了一个心愿好吗?”明湛风以近似哀恳的语气道,“或者你也可以当成是一份缘,乱世中故人离散,旧友寥落,孰知今日之识不是他年相知呢。”
乐簪没吱声,明湛风的理由显然十分牵强,但刨根问底同样不智,即使杨思怀是明湛风的再一次试探,她也只能苦水往肚里咽。
这个男人比想象的更多疑,还是他抓到了她的什么把柄?
乐簪有些糊涂了,为什么有时她觉得眼前的男人是诚恳的,有时却又会为他深藏不露的一面而心惊。
当下没有更多的话,只将杯中的酒默默饮尽。
心思于忐忑中,逐渐转向了另一层,杨思怀知道鉴初身亡的消息么,战乱阻隔,消息不畅,想杨思怀隐居陵十已有大半年的日子,应该不晓陇景发生的变化,假若自己向他表明身份,道出一切,他是否会改变tai度?
但这是多么难以启齿的隐情,始作俑者就是自己的父王,杨思怀会用怎样的眼光看她,何况还有一个唐渊春,说不定自己徒劳努力,反逼着杨思怀投向唐渊春呢。
乐簪左右顾虑,到底暂时断了再走一趟陵十的念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