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簪坐在庭院中,拿着国典细细阅罢,怅然良久,尽管许多条款明湛风也曾征询她的意见,然真正的成典立制,她仍不免生出些许担忧。
忽听内侍高传,“皇上驾到!”
乐簪慌忙起身,和众宫人一起跪迎。
明湛风心情甚佳,扶起乐簪后,转眼看见墨玉桌上的国典,便拉了乐簪边坐边问,“爱妃读过,觉得怎样?现在的大正国是否算是像模像样了?”
“是皇上越来越有明君的风范了。”乐簪轻轻地回避了大正国名不正言不顺的问题,用目光示意巧姿另换一壶茶来。
“是么?朕倒没觉得。”明湛风抬手拍了拍国典道,“朕瞧爱妃好像另有想法似的,不妨说出来听听?”
“国典本身没有问题。”乐簪顿了顿,才道,“只是臣妾担心施行起来会有难度,有时想法是好的,可下面的官吏推行是否到位是否会走样,产生的效果又如何,这才能真正验证国策的优劣。”
“唔。”明湛风想了想道,“说到底启用的官吏十分重要,可惜欲开科举士总得筹备一段时间吧。”
“开科举士只能说扩大选招能人的途径而已,然高谈阔论仅会纸上谈兵者,不乏其人,皇上,治国乃长远大事,恐一时半会难以见成效,皇上得做足坚持不懈的准备才行啊。”
“朕明白。”明湛风颔首,“以朕的实力,不可争中原,唯据西南一隅偏安,但愿朕确有能力和时间,令国策行之有效。”
明湛风眼中的坚定,无半丝犹疑,乐簪瞧得,心头又是一阵痛楚,不是为改制,而是为曾经想改制的那个人,若不是坚
持改制兴邦,或者鉴初和父王的矛盾还不至于那么快激化。
霍鉴初击退明湛风,受命兼护陇景后,曾多次向景王建议,中央朝廷的王公贵族早自顾不暇,焉还能顾及西南行省的存亡,欲要拥省自立坚持抗贼,就必须励精图治,使陇景和虞城皆兴旺强盛起来,不能再沿随旧习旧陋。
霍鉴初直陈时弊,甚至列出了改制的多项详细方案,其中就有乐簪向明湛风建议的数条,孰知景王开始还对改制欣然拥护,不久就因为新制的推行,触动了景王身边权贵的利益,于是日夜被谗言包围的景王,终于痛下决心除掉这根肉中刺。
也许从一开始,景王就只是想利用霍鉴初和他的霍家军,故而霍鉴初提出改制,景王便顺水推舟送了个人情,包括自己也是那人情的一部分吧,乐簪直到真正面对父王的决绝无情时,方才醒悟到这一点。
说来都怪自己,明明偷听到了父王和大哥的对话,却还心存一丝幻念,以为父王好歹看在女儿终身幸福的份上,尚不至于动杀机,是她太相信血缘亲情,还是太不谙人心险恶?
如今什么都晚了,霍鉴初的理想终究仅仅理想而已,唯某些兴国兴邦之策,悄悄地融入大正国典,为大正皇帝所用了。
“好了,爱妃别想多了。”明湛风看见乐簪脸色发白,隔桌牵过乐簪的一只手团在掌里,“怎么如此冰,朕替你暖暖手吧。”
“臣妾没事。”乐簪勉强应道,“皇上有决心,臣妾自当义无反顾支持皇上,另外,臣妾还想到一件事。”
“爱妃请讲。”
“杨思怀杨先生是肯定不会来为大正朝廷效命了,可汇昌民不聊生多年,百姓家的孩子能活下来都不容易,更别提受到启蒙教化,便是皇上不也是投军后才有了读书识字的途径吗?臣妾想,能不能成立乡塾、州教、省学,让更多的像函儿这样的孩子,可以接受朝廷的系统教化,最终成为治理国家的各方面贤达?”
“噢?”明湛风闻言,目光愈显发亮,“爱妃果然比朕有远识,乡塾、州教、省学,除了各自管属的地域不同,是否也意味着在学业上的不同臻进?”
“不仅如此。”乐簪道,“乡塾自然主要教孩子们识文断字,读懂粗浅的文章,对先生的要求可以低一点,但凡有些笔墨的人皆可以胜任,最重要的是让朝廷的教化普及乡野民间。”
“嗯,接着说。”明湛风认真地频频颔首。
“州教的学子,由朝廷统一考核擢拔绩优者而来,一年一试比较合适,以免考期太长,殆误孩子们的大好年华,学业臻进深入之余,应逐渐涉足国学以外的律学、算学、天文历法等诸类学科,再者还需注意培养他们的品行以及锻炼他们的体魄,臣妾以为德才兼备非天生,从少时便有意熏陶之,可谓事半功倍,皇上你说呢。”
“很好,朕绝无异议,那省学呢?”
“孩子们读完州教,又经历省试的筛选,应该可以术业有专攻了,除正规的授学外,皇上还可以广开门庭,请达者引导学子们辩经议典,另则省学亦可以分为上中下三学,每年由皇上派人对学子们进行正规考核,以成绩和就读时的表现定级,这样品学兼优的上学学子,不正可以随时为皇上所用吗,只是省学的先生,仅限汇昌界内,恐不易找到合适的人选。”
明湛风愣神了半天道,“朕明白爱妃的意思,欲要有得力的臣吏可用,单凭临时xing的开科举士远远不够,省学的先生尽管不好找,但朕会从此留意,何况若从现在开始办乡塾,孩子们得好几年才能读到省学吧,咱们还有时间慢慢挑选!”
“臣妾只是一个提议罢了,最终怎么办,还得请皇上视汇昌的实情而定。”乐簪犹豫了一下,然后试探xing地问道,“皇上自认以大正国的实力,不足争鼎中原,那更南边的陇景呢,难道皇上就因为一次失败,甘当饼中肉馅,腹背为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