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是这件事,齐王倒也来了兴趣,便含笑问:“哦,不知道王后相看中的是谁家女子?”
夏宁微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道:“楚氏敏君。”
齐王讶然变色,“怎么竟是她?王后可思虑周全了么,果真要选她为楚王和亲人选?”
夏宁微态度是难得的坚决,“是,臣妾以为楚家二小姐乃是此番楚王选妃的最佳人选。”
齐王不觉蹙眉,声音中含了一丝不悦道:“王后一向聪慧果断,入宫之后所思所行最能体察孤的心意。孤以为,这一次也该是一样的才对。”
夏宁微颔首:“臣妾知道王上心中属意的和亲人选不是楚敏君,可臣妾却看中她了。却不知王上口口声声说最爱重臣妾,这微薄的爱重里,可能容得下臣妾的一己之见?”
这么一问,便是直白无误地在试探齐王对她的心意几何了。
而齐王凝望着她的眸光渐渐柔和下来,握住她的手道:“既然你觉得她好,那便定了是她也无妨。你甚少这样坚持自己的意见,想来自有你的道理。可你方才问孤,在孤对你微薄的爱重里,可能容得下你的一己之见?孤便认真地回答你一次,只要无碍身家性命,无碍天下大局,你想要的东西孤都愿捧到你面前来。你想做的事,再任性,孤也愿纵容你,只要你……能以一颗真心相待。”
这样的温柔答复,于一个君王而言,足可称得上是情深意重了。
而夏宁微如他所愿的做出一副感动状,靠在男子胸膛低声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王上,臣妾从今往后只剩您一人可倚靠了,你万万不能辜负了臣妾的一片心意。”
无论这番话出自真情还是假意,齐王都宁愿相信是发自女子内心所感,他拥紧了怀中女子,万分郑重道:“愿以江山万里,赠卿跟前赏玩。”
这一句,是承诺,亦是暗示。
而夏宁微抬头,目光明澈如琉璃般熠熠生辉,亦轻声答:“愿倾臣妾所有,圆王上君临天下之梦。”
这番谈话的结果,两厢里,都是心满意足。
可当齐王问起火药的炼制之术时,夏宁微到底迟疑了,齐王忍不住蹙眉道:“难道到了今时今日,王后对孤仍旧有所保留么?”
夏宁微反问一句:“难道王上对臣妾就没有保留的么?”
齐王答:“没有。”
夏宁微顿了一下,才缓缓道:“那么,王上能否告知臣妾,玉衡的下落?”
齐王脸上是来不及收回的震惊之色,冷淡道:“好好的,你问起玉衡做什么?”
对于齐王的回避,倒也在夏宁微的意料之中。倘若玉衡如此容易能拿到,她反倒要疑心了,遂笑道:“臣妾问起玉衡的下落,只因它是齐国的镇国之宝,王上便有所回避。而火药炼制之术,亦是臣妾手中最大的砝码,轻易不能泄露出去。一则此物杀伤力实在太大,臣妾不愿见百姓无辜受害,生灵涂炭;二则此物乃是臣妾先师所传授的师门秘药,师父在世时曾有嘱咐,不得滥用此物,亦不能流传出去。师命难违,还请王上体谅臣妾的难处。”
齐王理屈词穷:“王后,你……”
夏宁微深深拜倒,言辞恳切道:“若有朝一日王上能想明白,觉着可以真正做到对臣妾事无隐瞒,则臣妾亦自当尽心辅佐王上完成生平所愿。在此之前,请恕臣妾无能为力。”
齐王说服无果,最终扫兴而去。
雪碧凑上前问:“倘若王上真的将玉衡下落告知,主子便真的要将火药的炼制之术告诉他么?”
夏宁微褪去了方才的温柔神色,阴沉道:“他做梦!灵隐寺一事,虽不是齐王亲手谋划,但他必定参与其中。凡是参与了害死倾城之事的人,我最终都要一个个地为他报仇雪恨,又如何肯告诉他这样重要的东西?再者,他以为害死了倾城,我便会助他夺得天下了么?哼,这天下我宁可给了旁人,也绝没有便宜他的道理。想要报复一个雄心壮志的男人,最好的法子无疑是在他最风光得意的时候忽然毁掉他所拥有的一切。”
说完,她仿佛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吩咐道:“
明儿个将那些世家夫人都宣召进宫,就说本宫已拟好了楚王选妃的人选,会当场宣布结果。”
雪碧称是而去。
而齐王从昭阳殿出来后,满腹怨艾无处发泄,站在空无一人的园中想了想,便去了玉妃的清宁宫。
见到齐王到来,玉妃脸上颇为惊讶,但仍旧十分高兴道:“王上今儿怎么想起到臣妾这里来了?”
齐王阴沉着脸道:“孤心情不好,爱妃来陪孤喝酒如何?”
玉妃讶异,但仍旧答应了下来。在她的印象中,一向冷静自持的齐王,甚少有这般借酒浇愁的时候。
酒过三巡,齐王终于有了些许醉意,他抬起头来,眼底满是血丝,寥落道:“玉妃,你知道么?孤这一生从未这样在意过一个女子,遇见她之前,孤从不知道什么是心动;遇见她之后,孤心里再未有过其他女子。”
玉妃心下一动,顺着他的话问:“王上口中那个幸运的女子是谁,是……王后娘娘么?”
若在平常,她是不敢问得这样直接的,可近日齐王醉了,反倒给了她勇气。
齐王气愤不平道:“不是她又是哪个?可无论孤做什么,都走不进她的心底。”
玉妃看着眼前一面喝酒,一面偷偷红了眼眶的男子,只觉得心底也有些莫名的酸楚,她抱住他的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这样难为自己?你是一国之君,又有鸿鹄之志,来日天底下的女子任你予取予求,何必执着于一个并不在意你的人?”
齐王喃喃自语:“孤想过后悔的,可对她动心的那一刻,就一切都迟了。”
他仿佛是真的醉了,卧在女子膝上,絮絮叨叨地说起许多从不曾在人前提起的话:“方才她问孤玉衡的下落,想以此作为火药炼制之术的交换条件,孤很生气。孤生气的不是她想要玉衡,而是为什么她从来不相信孤是深爱她的。倘若她真想要玉衡,无须拿任何东西来交换,只需对孤开口,孤什么都会给她。可她从始至终,只会冷静地与孤做交易,俨然一副互不相欠的样子。便是这样的疏离,深深刺痛了孤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