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知道金光候在勋贵圈中是出了名的暴躁易怒,这丫头胆子可够大,敢隐晦暗示金光候爷知道了事情真相,也只会坏事。一时间众人都替秋雨捏了把汗,生怕金光候恼羞成怒之下,再将这个娇滴滴的小美人给一脚踢出个好歹。
不料金光候面色变幻了几次,竟谓然一声长叹,喃喃道:「你说的没错,如果先告诉了我,只会坏事,到时候眉儿就真的是枉死了。」
他说到这里,竟向徐沧深深一拜,哽声道:「徐大人断案如神,我女孩儿被谋害至死,还求徐大人还她一个公道,将凶手绳之于法,莫要让那狼心狗肺的东西逍遥法外。」
这话就差没指着赵世子的鼻子说你是凶手了。徐沧连忙将金光候爷搀扶起来,却听身旁赵世子弱弱叫道:「岳父和徐大人休要听这贱婢胡言乱语,这府里哪有人敢谋害月眉?」
「眉儿是不是被害死,咱们且等徐大人的公断吧。」金光候冷哼一声,忽听赵世子急道:「这…徐大人乃是大理寺少卿,哪可能如此草率立案?这贱婢连张诉状都没有…」
不等说完,就听金光候怒吼一声道:「人命关天,老夫在这里郑重拜托徐大人,稍后再将诉状呈上,有何不可?你屡屡阻挠立案,是何居心?莫非眉儿就是被你给害死,所以你才这般做贼心虚么?」
赵世子的脸色顿时惨白一片,连声叫道:「这怎可能?我们夫妻虽偶有口角,可日常却也恩爱,岳父怎能如此冤枉我?」
长乐侯此时也看出此事有些不对劲儿了,心中惊怒交加,面上却力求镇定道:「罢了,云霄不要多说,既然你岳父将一切都拜托给徐大人,我们便请徐大人立案侦查,我相信,只要我们行得正坐得端,徐大人是一定会给我们一个公道的。」
上百道目光刷的一下就集中到了徐沧身上:长乐侯和金光候都是勋贵中的实权人物,夹在他们中间,本来就够难受的了,更何况还被这样挤兑。这种事情就算是阁老摊上,也是够难受的。徐沧身份虽然有些特殊,到底他还年轻,却不知他是否能承受得住这样压力。
却见徐沧依然一派平静,他注目看着长乐侯和金光候,见两人一齐点头,便沉声道:「好,这案子我接了。将棺材打开,我看一下死者。」
赵云霄皱眉道:「内子虽然已经死去,可她到底是女眷,大人恐怕不方便验看吧?」
徐沧淡淡道:「放心,我只是看一眼,有些尸体看一眼就可以判断出是自杀还是谋杀。若看不出来,就只能验尸了。」
「什么?还要验尸?」
金光候忍不住大叫一声,接着皱眉道:「不是去调查一下线索揪出真凶就好吗?这个…验尸…尤其是妇人,这要怎么验?」
徐沧淡然道:「连自杀还是谋杀都不确定就查案?并没有谁教过我查案是这个程序。」
「这…」金光候一下子被噎住了,赵云霄在一边仿佛看到了机会,连忙在他耳边悄声道:「岳父,月眉的体面要紧,咱们只说这丫头胡言乱语,将她打死,把这事儿给摁下去吧。」
他这话说得急,也没避着徐沧,只听得他暗暗冷笑,心想这个时候还想将事情平息下去,真当院中一百多人是傻子吗?传扬出去,你们两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不过他也不肯点破,事实上到了这个地步,这案子他必定要查下去的,只看赵云霄的表现,就知道这里面定有猫腻。凶杀案,杀害的还是一位朝廷诰命,这不是普通的案件,还讲究什么「民不举官不究。」
金光候愤怒瞪了赵云霄一眼,但他也怕女儿被验尸失了体面,一时间犹豫不定,忽听秋雨哑着嗓子道:「老爷,奶奶生前最是要强,如今不明不白被人害死,若她泉下有知,奴婢相信她绝不会为了什么体面就让凶手逍遥法外。」
经秋雨这一提醒,金光候想到自家女儿的确是这样性子,遂狠狠心跺脚道:「既如此,就请徐大人开棺验尸。」
徐沧点点头,秋雨便引他往棺材那里去,此时棺材尚未封闭,秋雨用力推开,徐沧向里面看去,只见一位盛装美妇人平躺在棺内,双目紧闭,面容上似是还残余着一丝惊骇表情,嘴唇青紫,勃颈处一道勒痕,却是在喉咙以上,尸体舌头并未伸出,按照宣素秋曾经教过他的,这属于上吊的正常情况,若是勒痕在喉咙下,舌头却未伸出,那就十分可疑了。
徐沧并不精通验尸,且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可能仔细勘验尸体,只是看了一会儿,觉着陈月眉表面症状的确像是窒息而亡,并不能完全排除上吊自尽的嫌疑。
因想了想,便让秋雨合上棺盖,转身对金光候和长乐侯道:「我只是粗略看了下,夫人的确似是窒息而死,若细究缘由,还需请仵作前来勘验。」
说完见三人都皱着眉头,他便淡淡道:「侯爷和世子尽管放心,我大理寺新招的这位仵作是个女孩儿,扮成男装行走,断不会辱及夫人体面。」
「女孩儿?能干这个活儿?」
金光候简直不敢置信,却见徐沧认真点头道:「她的验尸技艺炉火纯青,此乃我亲眼所见,侯爷不必怀疑。」
不得不说,沉稳的人就是容易让人相信,金光候见徐沧如此郑重,心下就信了几分,想了想便颓然道:「既如此,那就好办了,就请那位姑娘过来勘验吧。」
徐沧点头,对身旁初一道:「回衙门,请宣仵作过来验尸。」
初一早听得呆住了:他口口声声叫着宣小弟的,竟然是个女孩儿?天啊,这怎么可能呢?难怪少爷总不许他和对方亲近,别说男女有别,就是自己这力气人家怕也受不了吧。可这能怪他吗?他是真的没看出来对方是个女孩子啊,哪有这么豪爽又咧咧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