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番宽慰,让宣素秋心情好受了许多。主仆两个沿着小径,慢慢一边逛着一边回房,不提。
转眼间夏去秋来,随着两三场秋雨,天气便渐渐转凉了。
宣素秋按捺着性子,在秋府里住了这么些天,倒也练出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沉稳,表面上只要不特意挑毛病,也还算合格,只是她心中委实要憋疯了。
因这一日是中秋节,阖府家宴,之前就有老太君命人送了几套新衣裳过来,此时眼看天色近晚,春蕊和绿玉就亲自为她更衣梳洗,好去赴家宴。
因为过节,宣素秋早就把小丫头婆子们都打发了回去,此时屋里只有她们三个人,她自己想着帮春蕊绿玉弄衣裳,却是越弄越乱,只听两个丫头忍不住笑道:「阿弥陀佛,姑娘您倒是好好儿站着就行,千万别帮忙了,越帮越乱。」
宣素秋就愤愤道:「看着我如今被拘束在这里,连一套衣裳也这样欺负我。偏偏这衣裳也复杂,什么里子面子,腰带扣子,连衣领子都这样讲究。哪里比得上我从前穿的那些短打衣衫,往身上一套就行。真是山中岁月长,我在这府里多长时间了?也不过就半年吧?回想起那些自由日子,竟恍如前尘往事了。」
绿玉笑道:「哪里就有这样严重了?还前尘往事。我看姑娘是想念少爷了,所以才有这份儿怨气呢。」
宣素秋噘着嘴道:「徐大哥那里,我自然也有意见的,说是要尽快提亲,你们看看,这都多长时间了。敢情他倒是自由自在,却忘了我日日在这府中受苦…」
不等说完,就被春蕊捂住嘴巴,听她小声道:「姑娘莫要这样说,被人听见多不好。平心而论,老太太和国公爷国公夫人以及各位奶奶少爷们对姑娘可都是好的。」
宣素秋郁闷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可是…可是…唉!算了,不说了,反正你们都懂。」
说完又看了看窗外,苦笑道:「也是奇怪,大理寺那边竟然也没有案子了,好歹出一件什么,让徐大哥过来接我出去,办办案什么的也好啊,强似我在这大宅门里关着。」
春蕊绿玉都忍不住笑道:「姑娘您这就别想了。爷又不是没有算计的,怎么说你如今也是国公府的曾外孙小姐,不好这么做。再者说,就算有什么疑难案子,不是还有宣先生吗?他如今在京城也是声名鹊起,有他在,什么案子非得来麻烦姑娘?」
宣素秋扁着嘴小声道:「我爹是刑部的人,徐大哥若要用他,还要去刑部借人,不知看了多少脸色呢。何苦来?放着我这么个现成的人才不用,要去受这个罪?罢了,我也不过是白抱怨几句,其实道理都懂,就是…唉!太难受了。我从前的愿望也是宁愿自己没事做,只要天下间少几起凶杀案,如今闷得狠了,嘴就没有把门儿的。」
春蕊笑道:「我们都明白,姑娘实在是过不惯这大宅门生活。好了,天色不早,也该往老太君那边去了。」
当下就由绿玉陪着宣素秋来到秋老太君房间,只见厅里此时人还不多,只有两三个女孩儿坐在那里,看见她来,忙都起身见礼。
宣素秋也连忙还礼,这几个女孩儿都是和她一个辈分的,但平日里并不是很亲热。她也能够理解,寻常女子听见死人都要害怕,更何况她是个镇日里和死人打交道的,这种天然畏惧厌恶并不能因为血脉亲情而改善,她也不去强求。秋老太君对此倒是有些不满,还是宣素秋劝慰了老人家。的确,对这种事,哪怕老太太威严再盛,也是没有用的。不然即便女孩儿们被逼着表面热情,心中也只会更加厌恶害怕她。
所以到如今,连老太君和国公夫人也不强求了。此时秋老太君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便呵呵笑道:「素素倒是好个衣裳架子,许是你从小在外面长大的关系,看着比你几个姐妹都高,穿着这衣裳,更显亭亭玉立。」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咚咚脚步声响,老太君笑道:「这声音再没别人,定是小四那个皮猴子…」
不等说完,就见螃蟹少年一头闯了进来,嚷嚷道:「了不得,还有这样事,四婶爱得不行的那只猫竟然死了,原本还说今儿要抱过来呢。」
一语既出,厅中人除了老太君之外,尽皆变色。接着又有两个少年走进来,跺脚道:「真是,就比四哥慢了一步,便让他把这事儿嚷出来,没得给老祖宗添堵。大节下,人人都兴高采烈,四哥你何苦这个时候儿煞风景?」
螃蟹少年吐了吐舌头,小声嘟囔道:「我听见你们在我身后叫喊,只不知是为了这事儿,还以为逼着我还银子呢,自然跑得更快了。」
这话若在平时,足够逗人开怀一笑了,只是此时大家因为刚刚他说的那件事震惊,所以也没人捧场。
好一会儿,才听秋老太君淡淡道:「一只猫儿罢了,凭它多金贵,死了也就死了,老四家的也太没有成算。」
螃蟹少年连忙道:「也不怪四婶发怒,那猫儿死的甚是奇特,倒好像是中了毒…」
不等说完,就听其它两个少年一起厉声道:「够了,望风捕影的东西,胡说什么?你难道亲眼看见了?」
虽如此说,面上也有惊悸之态,几个女孩儿更是花容失色。宣素秋心中正纳闷着,就听秋老太君道:「罢了,整日在屋子里坐着,倒是闷了,既然有这样新鲜事,素素,二丫头三丫头,你们陪着我,咱们也过去瞧瞧热闹吧。」
「是。」
几个女孩儿站起身答应了,宣素秋就和两个大丫头扶起秋老太君,一面小声劝道:「何必劳动祖母?您老若是想知道事情原委,我们几个过去也就是了,回来说给您听,保准比那些女先儿说的还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