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羽!”单放飞身而来,剑一挥。两个暗影截住了他,另外两个在他后面布阵。
他环视了一圈。
南宫羽笑道:“单放,今日,你破不了朕的暗影阵了,你逃不了了。”
单放冷哼。
火被熄灭了,所有的人都散开了,水清浅缓缓地蹲下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地上的木钗子,一个人静谧。
南宫契。
没有人能读懂他眸子里的忧伤,他曾经是君临天下的皇帝,坐拥锦绣河山,却大意地被自己的弟弟算计,顿时失去了一切。他还没有从这样的落差之间调整回来,他还没有准备做一个平民布衣,他不甘心。
可是没有人能明白他的不甘心。没有人。
南宫羽站在她的身边,道:“清浅,跟朕回乾清宫吧。”
水清浅站起身来,望着满目废墟,道:“皇上,你还记得吗,曾经,红鸾殿遭到了盗窃,里面的东西全部都被砸了,你就让臣妾跟你回乾清宫暂住,从那个时候起,不仅龙皇后想除掉臣妾,后宫里上上下下所有的女人都盯上了臣妾。因为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妃子是可以入住乾清宫的。皇上宠爱臣妾,关照有加,但都在无形中给臣妾树敌,这些皇上都知道,你都是冷漠地看着臣妾怎么在这么多的嫔妃中周旋。”
南宫羽顿了顿,不清楚她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臣妾之前不懂,现在都懂了,所以,臣妾是不会跟皇上去乾清宫的。”水清浅笑道,手心里握着冰冷的木钗子。
浣粼走过来道:“娘娘,天已经很晚了……”
“知道了。”水清浅转身而去,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南宫羽静静地站在原地。
暂且和浣粼、锦瑟在鱼嫔的空厢房中凑合睡了一夜,因是和衣而睡,起床的时候,衣服邹巴巴的,水清浅蹙着眉饶有耐心地在一下一下地拉平了它,浣粼叹了口气,道:“我们家娘娘什么时候这么落魄了,红鸾殿的主位宫烧了,连件换洗衣物都没有了,唉,尚宫局也不主动送些来。”
话音刚落,外面有人道:“浅妃娘娘,尚宫局的尚宫来了。”
浣粼立即出门一看,回来笑道:“娘娘,可是尚宫来了呢,娘娘,您要不要出去看看,许是送东西来了。”水清浅道:“你去吧,把东西拿进来就行了。”
浣粼刚刚出去,便又折了回来,乍呼呼道:“娘娘,尚宫局根本就没有带衣物什么的来,尚宫是来传个信的,说是尚宫局以后不来红鸾殿给娘娘您送东西了,娘娘也别想自己去拿。”
“你在说什么?”
“是真的,娘娘,尚宫说得可真真的,还面带着微笑,奴婢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说是谁给尚宫这么大的胆子啊,敢在咱们红鸾殿说这话,您还真没听见,要是听见了,指不定会被气死呢。”
水清浅淡淡一笑:“谁给了尚宫这么大的胆子?浣粼,你说呢?”
天下之大,能给人胆子敢在红鸾殿放肆的人,只有南宫羽一人。但,他究竟是什么用意呢?难道是单放落网后,牵连出了她?也是,单放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若是想杀了她,也不无可能。
水清浅站了身道:“浣粼,你留在红鸾殿里头,若有什么事,你也好帮本宫留意着些,本宫这就去乾清宫见皇上。”
“娘娘,您去见皇上做什么?娘娘真的要去问皇上讨要衣服吗?”
“要什么衣服,本宫想了一夜,现在要去向南宫羽要人了。”水清浅不待她再说什么,便走了出去。
她去要一个人——单放。
在乾清宫外,陈福海拦住了水清浅,道:“浅妃娘娘,您不能进去。”
水清浅问道:“怎么了?皇上在忙公务?”
陈福海摇头道:“娘娘,皇上说了,如果娘娘来到乾清宫外说的第一句话是问老奴皇上的伤口怎么样了,老奴就让娘娘进去,但如果娘娘第一句话不是这个,娘娘就不能进去。”
对啊……南宫羽身上还有伤……
“本宫糊涂了……这些天,本宫太累了……”水清浅捶了捶额头,心里隐隐担心着单放的安危。南宫羽……南宫羽他应该没有事吧……跟着她冲进了火海,却没有和她一起出来,亲自殿后。
南宫羽,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乾清宫的大门忽然敞开了,南宫羽一生白色长袍,恍若从帝王之家走出来的儒雅书生,温和地望着她,眸底的深潭平静无波,缓缓地荡漾着他的爱和情。他启口道:“清浅,朕在等你来找朕。”
水清浅笑道:“皇上不是不愿意见臣妾吗?”南宫羽道:“你看出来了吗,今天的皇宫,和往日不太一样。”
水清浅走上前一步,说:“臣妾感觉到了,无缘无故,尚宫局的各位掌司都跑来跟臣妾说,今后,衣、食、住、行都不伺候,首饰陈设都不提供,红鸾殿主位宫的宫女太监纷纷都辞去了职务,尚宫局也不阻拦,想是彻底罢工了,臣妾一路走来,也没有人行礼问安了,就像回到了封妃之前一样。”
“你知道这些都是为什么吗?”
“臣妾怎么知道。”水清浅垂下了浓密细长的睫毛。其实,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哪里还能为单放说情。也好,走到尽头了,他们都走到尽头了。
南宫羽笑了笑,一挥手,让陈福海下去了,道:“清浅,因为朕要你住到凤仪宫中去。”
凤仪宫?
水清浅一怔。
“清浅,朕已经跟母后说过了,母后也说,你是这个后宫中最有资格为后的人,你虽然入宫不久,但这不重要,你当皇后掌管后宫之后,好好和玫嫔等嫔妃学习就是了,用不了多少工夫你就轻车熟路了,朕相信难不倒你的。”
“皇上,你要封臣妾为后?”
南宫羽郑重地点了点头,水清浅一脸凝重道:“皇上,你什么事情想不开,要封臣妾为后?臣妾无德无才,无仪无势,皇上若是想封臣妾为后,那朝中大臣也是不肯的,你先过了那一关再说吧,若是你封了臣妾为后,那你以后的后宫就要鸡飞狗跳了。”
南宫羽也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清浅,朕明天就去提审单放。”
水清浅笑容一僵。
这么快。
“朕知道他是你的姐夫,你们既然是亲戚,又有着不寻常的关系,你应该会在意他的生死,如果朕亲自提审,他就没有几分希望活着走出天牢了,清浅,朕相信你会考虑的。”
水清浅“扑哧”笑道:“皇上,臣妾是被他胁迫着才进宫的,臣妾现在自由了,心里是极畅快的,皇上为臣妾赎了身,臣妾感激不尽,怎么会为他求情?他的生死与臣妾无关,皇上也完全没有必要以此来试探臣妾。”南宫羽的话,若是她上了钩,不光是单放,还有她自己,都难逃罪责,幸好她还没有开口为单放求情。
撇开关系,才能救他。
南宫羽笑道:“如此,那最好,朕马上就下旨,昭告天下,你就是朕的皇后了,朕也想尊重你的意见,既然你和单放和南宫契都没有儿女私情,那朕就直接封后了。”
倘若她不从,尚宫局和宫中上上下下的宫人的态度摆在了那里,她的衣食起居都会成问题。
细作之事一出,他非但没有将她投入牢狱治罪,反而要封妃。
水清浅盈盈一福身:“臣妾先行告退。”
她转身而去,陈福海惊奇道:“皇上,这浅妃娘娘怎么会拒绝封后啊?这宫里多少女人在眼巴巴地望着这个位置啊,她怎么……”
南宫羽道:“朕就知道她会拒绝的,她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细作,她打算功成之后全身而退的,她从来没有把自己看做是这个后宫里的妃子,现在她的心还是在外面,不全在朕的身上……”
水清浅啊水清浅,朕怎样才能征服你,怎样才能……
一回到红鸾殿,鱼嫔便进来道:“浅妃娘娘,方才七王爷来找您,还带了一个宫女来,说有要事找您,您不在,嫔妾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水清浅颔首,鱼嫔便出去了,水清浅抬眸问浣粼道:“鱼嫔说的是真的?”
“是的,娘娘,那个宫女就是甄怜容甄小姐,大抵是为了昨夜的事情来的。”
鱼嫔今日怎么如此恭敬?
浣粼忽然笑道:“娘娘,奴婢在您去乾清宫的时候出去转了一圈,原本是想去纤嫔娘娘处为娘娘讨要些换洗衣裳的,没有想到,奴婢听到宫里都在说娘娘您要当皇后了,奴婢实在是为娘娘感到开心,还好单指挥使的事情没有牵连到娘娘。”
“浣粼。”
“嗯?娘娘。”
“你知道吗,本宫宁愿被单放牵连入狱,那样,所有的一切才是正常的,可是如今,皇上非但不怪罪,还意欲强行封后,本宫心里实在是害怕,细作的身份,有凤来仪的册封,讽刺意味浓重,本宫实在是不知道皇上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水清浅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些话,恐怕只能跟浣粼说了。
要怎么样,才能救出单放……
要怎么样,才能离开这个人间炼狱……
她越来越害怕自己落入南宫羽的温柔陷阱之中,心甘情愿留在这个地方,明刀暗箭,永不休止……
怎么办……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彩儿进来道:“娘娘,太后传见娘娘,请娘娘立即前往宵云宫,说是有大事商量。”
水清浅一挑眉:“太后召见本宫?太后从不与本宫多往来,怎么会主动召见?”
“娘娘,奴婢也不清楚,好像太后在听说成太后在紫宸台暴毙之后,心情就一直都郁郁寡欢,都不说话,三天了,唯一的一句话,就是要见娘娘您。”
“什么——成太后暴毙了?”
水清浅一惊,那南宫契怎么办……
水清浅一踏入宵云宫,太后就亲自迎了上来,眼睛深深地凹了进去,老泪纵横,水清浅一慌,立即将太后扶回了座,福身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道:“浅妃,你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也是将来的国母,浅妃就不必多礼了。”
水清浅垂首道:“臣妾尚在妃位,不管以后是什么,现在都该是这个礼。”
太后叹了口气,水清浅问:“太后,您有什么心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