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端午节要到了,距离宴钧摔门而走已过去大半个月。
白锦瑟整日都过着跟从管家学习的生活,闲下来就在书房写写字,看看书,没有宴钧的日子过的相当惬意。
自从上次拒绝了宴尘,多次府中小径的偶遇,两个都是擦肩而过,目不斜视。这样的情况看起来似乎很和谐,甚至整个宴府都是相安无事中。
盛夏多雨,便是处于北部的帝都也不例外,燥热的时节连降雨都带着沉闷。而就在一场瓢泼大雨之中,老妪带着一封信走进白锦瑟的屋子,面有喜色。
“小姐!有信了!老爷来信了!”
正在绣着花样子的白锦瑟激动的手抖一下,尖细的针立即刺入指尖,殷红的血迅速溢出,给月白色的帕子上染了一滴血色。
顾不上这多,白锦瑟连忙放下针线下地去接。
来信了,终于来信了。上次来信到了荆州,这回只怕是不出三天的行程了。
“小姐,老爷在信上说了什么?”抒夕欢喜地问。
“爹说他还有三天,原本今天就可以到的,只是前不久染了点小疾,耽搁了几日。太好了!可以见到爹了!都已经这么久了!”
“是呀,这下好了,小姐可以和老爷团聚了!”
见白锦瑟高兴,抒夕也跟着高兴,就连向来持重的老妪也跟着笑了。主仆三人笑了没多久,白锦瑟突然收起了笑容,而是换上了一抹苦笑。
“爹爹定是希望我能生活的幸福。倘若我嫁的是一个明事理的倒也罢,可是宴钧他太任性……”
她的意思老妪和抒夕都懂得。
白爹如此疼爱白锦瑟,别说白爹,世上哪一个做父亲的不希望看到子女生活的幸福美满?如果白锦瑟嫁给普通人,就算没有感情也能将就着演一出戏。可是宴钧是娇纵长大的少爷,怎么会配合白锦瑟演戏?
本来两个人的关系稍有缓和,白锦瑟正准备进一步示好,将两个人的再次拉近。可是谁知安通房怀孕一事竟让两个争吵起来,刚刚有进展的关系突然崩坏,一切全部回到了原点。
宴钧出言恶毒且不加思考,从小到大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自然无人教他说话掌握分寸。而一直进退得当掌握全局的白锦瑟在那日变得频频失言,他口出恶言她还击更甚。上一次见过了他的另一面,这一次她毫不留情的在那伤疤上面撒盐,导致宴钧大半个月不着家,两个人就僵硬在了这一步。
抒夕和老妪都知道这个问题所在,所以对于白锦瑟的苦恼之处她们同样也觉得为难。老妪一辈子未曾婚嫁,对于这等事也是一头雾水;至于抒夕,虽然比白锦瑟大了两岁,可是让她想问题还不如让白锦瑟自己想。
原本是喜事一桩,最后却因为一个宴钧而败了气氛。主仆三人大眼瞪小眼,谁也说不出个实用的办法来。
最终还是白锦瑟略有挫败地放下了书信,无力跌坐在椅子上,激励着自己:“不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还收拾不了他了不成!”
“噗嗤”两声,抒夕和老妪都笑出了声。见自家小姐明明一副头疼得不行的样子,还偏偏装作比宴钧大多少的模样,真是有趣。
还有三天,白锦瑟觉得自己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她命抒夕给自己取了一套男装,绾起的妇人髻也换成了清爽男装。
清丽红颜变换成英姿勃发的俏公子,抒夕上下看着白锦瑟,目光之中满是赞叹:
“小姐可真俊,这要是让别个姑娘看去,哭着喊着要嫁给小姐可就糟了。”
“俊吗?比宴钧还俊?”
“小姐可俊了!帝都第一俏公子!”
白锦瑟对着铜镜前后打量了一番,特意加重了自己的眉毛,又遮掩了原本的肤色,使自己看起来阳刚了几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我先寻少爷,但是今夜可能就不回来了。大夫人那边不必担心,她知道我去找宴钧肯定比谁都支持。你好好呆着,不用担心我。”
老妪那边她不必多作说明,相信她都会处理好。抒夕也不是会添乱的,因此白锦瑟放心地走了。
此时刚下集,街上的人多半都在收摊回家。再想像上次一样找一个乞丐来问就不太现实了,何况能知道宴钧下落并不算难,难的是如何能让他同自己回来。
白锦瑟想了想,决定先去怡园子瞧瞧。
帝都富家子弟的三大活动点:怡园、青楼、盛安坊。何止是小辈,就连某些贵族也在其中厮混。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不过唯一奇怪的是宴相似乎从不踏入这些地方,可是宴钧就像恨不得长在这种地方一样,当真说不明白。
这时的怡园子里有斗虫斗鸟卖艺等娱乐,还有说书唱戏杂耍,更有做死人生意的,比如冥器。准确的说,怡园子之所以被封为贵圈,完全因为在这里面一旦没钱就根本混不开。可是当你砸钱进去,又能得到相应的乐趣。
就拿说书来说,就有两层意思。好一层坏一层;古一层今一层;男一层女一层;荤一层素一层。在怡园当中,最火爆的当属荤书的那层,碰上个女子说荤书,听的更是入迷神往。
再拿唱戏来说,戏子台上风光,台下也免不了要被人包走。更有一些相貌可人的男子被强行带走,毕竟在贵圈中总不乏好男风之人。
当白锦瑟踏入怡园之时,就有不少人暗中打量着她,试图根据她的穿着来判定她的家世背景。
这模样可是不俗了,假如背景一般,拿下应该不成问题,不少人不约而同地想。
她一心想找到宴钧,可是谁料看了将近一个时辰,宴钧没有看到,反而遇到了一些手脚不太干净的男人。
但好在这些都被她解决掉了。
白锦瑟苦寻无果,只好选择去了那盛安赌坊。
这里是比青楼还要再大一个层次的销金窟,许多人在这里一掷千金只为了寻找倾尽所有时那豪赌带来的快感。
盛安坊之所以成为帝都第一赌坊,自然有它的独到之处。
先不看那华丽的装饰,光是这里面的环境就让白锦瑟觉得沸腾。
身在第一层楼,窗户上蒙的是黑色的布,遮挡住渗透进来的光。整个盛安坊唯一的光就是来自顶上所开的那一扇天窗,使得赌徒们在赌博时很有气氛。
赌场与青楼待客之道都只有一条:有钱你就是大爷。白锦瑟刚踏入进去就有招待新客的小厮热情地贴上来,询问道:“这位小爷第一次来吧?是想先看两场还是直接上手?骰子牌九您上手哪个?”
“不知宴钧宴少爷在不在,某与宴少爷是一道的,却在怡园子玩散了。”
“哦,是宴少爷的朋友啊。”小厮了然一笑,“那这位小爷三楼咱们三楼请吧!”
盛安坊一共就分这么三层,第一层是布衣百姓,有点小钱闲的发慌就来过两把瘾;第二层是生活安康或者独占一方的地主
乡绅,又或者是路过的客商,来头总要比第一层楼的人大上那么一些;第三层楼就更不简单了,里面的皆是帝都最上层王亲贵族身份的赌客,随便找出来一个都是旁人开罪不起的。而宴钧,就在这一层。
白锦瑟一路上楼一路打量,心道这赌瘾头果然不简单,这么多的人,赌坊一天赚的钱都够第二层所在的人一年所赚。敢在帝都之中开这样的消遣场所,那么盛安坊主也是个不简单的人才对。
“小爷,三楼到了。”
不必小厮介绍,白锦瑟也看得出这里是第三层。茶水点心,美婢在侧,消费层次不一样连服务也不一样,白锦瑟初到这种地方来,却也对盛安赌坊有了大致的了解。
一桌又一桌的人,将真正玩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白锦瑟有心寻找,却也只能望洋兴叹。
“多谢。”白锦瑟知道赌场规矩,顺手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交付到小厮手里,打发他下去。
牌九骰子,这两样东西白锦瑟一样不会。身为一个女子出入这样的场合心中难免有些不平静,不过她掩饰的很好。只要在这里,管你认识不认识都是老友,就围观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好些人过来勾住白锦瑟的肩问她要不要来几把。
白锦瑟本想开口拒绝,却突然不经意瞥见他所引荐的那一桌正好有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与嗓门。那人着一身华贵的蓝衣,原本有几分儒气的扇子被他斜插在后颈处,袖子撸起,露出半截小臂。观模样本是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却因为他的行径使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纨绔。
只是一晃眼,那个人的身影再次被围观的人们挡住。可是白锦瑟看的真切,绝不会认错。
那少年不是宴钧又是谁?白锦瑟蓦地一笑,直教那来召唤她玩几把的少年看直了眼去。
“玩就先不玩了,不过我跟你去看两把再说也不迟。”
那人像是混得不错的,被围得连蚂蚁都爬不进的人们立即让开一个位置。白锦瑟就站在宴钧的斜对面,倘若他向围观之人扫上一眼,绝对会看见白锦瑟。
可是骄傲的少年无心看别处,他对赌钱这种事情向来热衷的很,看他摩拳擦掌的模样,很明显是遇上了对手。
白锦瑟这个位置站的极好,看得见宴钧稚嫩的脸,也看得见宴钧对面之人的出招。
原本并未觉得有什么可担心的,毕竟宴钧的能耐她是见识过的,摇骰子想摇多少就多少,绝无偏差。可是看着看着白锦瑟就发觉自己身前这个人也不简单,赌了五局之后,几乎有三局都是这个人赢。其余两局虽然是宴钧在赢,可是他的点数都只是比宴钧小上一个点而已。
这可有意思了!
宴钧这个纨绔,在平民看来是品行不端,绝非良配的富家少爷,可在上流的贵族圈中,宴钧的赌技和以及玩乐是极令人羡慕和佩服的。而如今盛安赌坊的第一赌客遇上了对手,这场面可是相当精彩的。
所以不少人都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围了过来,导致人越来越多。若在以往,这是极能满足宴钧虚荣心的;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却让他觉得相当耻辱。
白锦瑟默不作声又看了好一会儿,却看她的心里就越是窜火。
这人是哪里来的?赌桌上出老千就算了,居然还用武功来出老千!
但随即,白锦瑟又陷入了选择困境。该不该帮忙?要怎样帮才能不伤害他的自尊?贸然挺身不会惹来他的叛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