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的小夜灯, 幽幽的散发着淡橙的柔和的光芒,然而视线触及的卧室,仍然被无边的昏暗掌控着。
他的脸离她的很近, 呼吸的温度很高。但谢晓风还是有些看不清, 不知道廖介川正在用什么表情看着她。她只觉得他的喘息很急促, 让她觉得自己很像下一秒就要被饿兽撕开喉咙的猎物。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她有些害怕。
“廖介川——”
谢晓风想要他停止, 想要他从她身上滚下去,然而,发出的抗议被他毫不留情地吞了回去。
他爱她。
他们彼.此.相.爱着。
时至今日, 谢晓风依然确认无疑。
可是,可是, 后来又发生了那件肮脏的事……她的心里一直矛盾着, 纠结着, 甚至怨恨着,丧失了爱的勇气。
这一觉, 谢晓风睡得特别沉。这场身体的纠缠太累人,噩梦里那些血腥而让人心惊的场景,终于不再盘旋在她的脑子。梦里那个可怜的的女孩子也悄无声息地走了,没有伤心,也不再有哭泣。
醒来的时候, 房间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仿佛昨晚睡前那个缠着她求.欢的廖介川也只是一个梦。梦醒了, 所以, 他也紧跟着不见了。
谢晓风坐在床上发起了呆, 连有人走进来都不知道。
“醒了怎么不穿衣服?走吧, 吃饭去。”廖介川走了过来,捋了捋她散落在耳边的头发, 转身走向衣柜,先把内衣内裤给她找好,然后给她选择搭配的衣服。穿衣打扮她向来懒得费脑。
谢晓风想说话,可是声音嘶哑,鼻子也不通气。等廖介川走过来递衣服时,拉过他的手看一眼手表,已经十点钟。惊呼之间她有些懊恼,她好像又被他折腾得缺课了。
“我已经替你请了病假。孙老头说会帮你替课。”廖介川看出她的忧虑。“你感冒了,在家好好休息,我陪着你。”
穿戴好,廖介川牵着她走出了房间,跟牵着小孩儿似的,谢晓风动了动,他反而把她抓得更紧。
走到餐桌前,谢晓风看到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都是她喜欢的,当然,那些禁止她吃的还是没有出现在餐桌上。
廖介川夹了两块水晶豆腐,放在她的碗里,“多吃点儿,你精神很差,昨晚我真怕你再晕过去。”
谢晓风脸有些热。
昨晚真是太疯了。两个人真是太疯狂了。
谢晓风默默地夹起了碗里的豆腐,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其实她吃的出来,这肯定不是冬姨做的,因为比起冬姨的手艺还差一些火候。
“好吃吗?”他问她,等她一个肯定。
看在他大早上给她做饭的份上,谢晓风扬起一个笑脸给她,“嗯,好吃。”
吃完饭,桌上的菜还剩下很多。大概自己辛苦做的菜自己总可惜倒掉的,廖介川很努力地把剩下的菜都吃进了肚子。谢晓风不免想笑,“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做饭的?”
廖介川愣了下,然后说,“去美国第三年吧。我在公寓弄了一只锅,没事就让冬姨教我。以前我嫌弃我妈做饭不好吃,常缠着你给我做,我常想着有一天,或许还有机会给你做顿饭。”
谢晓风抿了抿唇:“廖介川,偷偷说句你外婆的坏话行吗?你家老太婆说她看我面相,说我命里带煞,克死爸爸,克死爷爷,将来还会……”克夫那两个字,她没有说,“杨丽娜好像也是被我煞到了。跟我在一起的都不会有好下场。你怕不怕?”
廖介川“噗”地笑了,“我命硬!不怕你!”
“有什么好笑的?”谢晓风闷闷地发问。
“没什么?”廖介川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叹了一口气,“只是觉得,这段日子以来,我们难得有这么和平共处的时刻。”
谢晓风从鼻腔里轻轻哼了声,离开他的范围。
他扳住她的肩膀,强行让她再靠过去:“你又认真了?这几天你心情不好,我休战。”
谢晓风合上眼,可能因为这两天她特别依赖他,廖介川总是展现出他孩子气的一面。
冬姨正在修剪院子里的花木。见到他们出来,指着不远处两只狗笑着说:“雪团这阵子消停了,你看,那只大雪球倒是比来时活泼了。”
那两只狗,雪团趴在地上懒懒的晒太阳,雪球正对着它吠叫,好像想把它叫起来。雪团不理。雪球吠了一会也挨着趴下,嘴里叼着一只球玩。
谢晓风有些感叹。当初雪球的抑郁症应该是被她传染的,到了这里,病情好的真快。
生病之后,廖介川真就在家里陪着她,睡觉、看影碟、打游戏。赶他走,他也不动。谢晓风不想整日在家虚度,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你陪我去杨丽娜家里看看吧?”
算一算,今天是杨丽娜的头七。
杨丽娜没了之后,听说她妈妈曾经来学校闹过两次。校门口摆了好多花圈,拉着白布黑字的横幅,上面写着“还我女儿”,杨丽娜的妈妈抱着她的遗像,跪在地上披头散发撕心裂肺地哭。当时杨丽娜的那口棺就停在学校正门,大学前来来去去的行人和车辆都能看见。蒋校长怕影响不好,二来也觉得杨妈妈挺可怜,听说后来给了她一大笔钱把人劝回家让孩子入土为安。
关于杨丽娜自杀的原因,一直众说纷纭。
谢晓风问过杨丽娜的密友,说当天有人在他们学校的论坛上发布了许多照片,内容不堪入目,附带着污言秽.语。起初杨丽娜并不知情,当时还在图书馆看书,回去的路上看到许多人对她指指点点,小声议论,心中才开始觉察到不对劲,回到寝室上网之后,她就哭着跑出去了。几个朋友去追没有找到,不久就出事了。
杨丽娜的死一定跟那晚的事有关,跟俞英航有关,但死者已逝,谢晓风已经不想求证那晚具体发生了什么。
路况太差,车子走到居民区交叉路口他们就下了车。
十字巷口,有人用砖头摆了个小门,上面留着纸钱灰烬。
杨丽娜的家谢晓风只来过一次,凭着记忆慢慢找过去,接近那个有些熟悉的小院时,忽然间听到前方传来一片骚动的声响,他们好奇地往前快走几步,看到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弓着身子,跌跌撞撞被赶到门口。
院里几个妇女围着杨妈妈在劝,杨妈妈尖声哭叫着:“死了好啊,摊上这样的爹也是受罪!”
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听她骂,面孔狰狞着,“臭女人,闺女死了往我身上赖什么?是我杀的还是我害的?”
“都是因为你好赌,家里才弄成这个样子!这些年他们姐弟俩你管过吗?有钱了就在外面逍遥快活不回来,被人撵着追债才往家里躲。丽娜弟弟说,你整天缠着跟他们姐弟俩要钱,你还要脸吗你?老天爷真是不长眼,怎么不用雷劈死你!”杨妈妈失去理智,抓起一个花盆砸了过去。
男人避过袭击,“我自己的闺女我不心疼吗?这事都怨我吗?”
杨妈妈指着他,“不怨你怨谁?”
“怨我?你也知道丽娜跟那些公子哥混在一起,你不是也没管吗?你还想着攀高枝让闺女给你领回来一个金贵女婿吧?”
杨妈妈听了,无话反驳,只是一个劲的掉泪。
男人觉得自己占了理,说话有了底气,“要不是我给你支招到学校门口闹,你一毛钱也得不着!所以说,她学校赔的钱也有我一份,趁早给我吐出来!”
“滚!那钱是给丽娜弟弟上学留的。要是落到你手里,还不得分分钟败光了。杨震,咱俩已经离婚了,这家早跟你没有关系了!”杨妈妈嗓子已经哭哑。
男人可能有些恼了,走过去甩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杨妈妈受不住力道,跌倒在地上。旁边的妇女去扶,拉拉扯扯,场面一阵嘈杂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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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烦你装模作样 第一章
嗵!一颗石子砸进湖水,溅起亮晃晃的水花,泛起一圈圈涟漪。
宽阔的湖面波光粼粼,湖心小亭附近,成群优雅的白天鹅在悠闲地游荡。阵阵欢声笑语和悠扬的器乐声从远处传来。
尔恕百无聊赖地坐在湖岸一棵老柳树下,时不时捡颗石子扔进湖里。
身后的草地上,衣香鬓影,人来人往。一派贵族风流,歌舞升平的场面。
今天是个喜庆的大日子。
自从半年前祖父去世之后,姜家上下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因为她的大表哥,陈氏药业的大公子,枫城地产巨头明盛集团姜潮声的外孙,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高材生——陈柏嘉,将与苏氏企业的千金苏敏敏订婚了。
金童玉女,门当户对。
枫城的大新闻。
因此,家里所有的人,都在为这场盛大的宴会欢喜着,每个人脸上都挂着金灿灿的笑容,场地布置,鲜花装饰,宾客邀请,所有事宜都早早准备下去了。
大伯父、大伯母、父亲、母亲、姑妈,包括素来喜静的老祖母,都在进进出出为今日的订婚宴操劳着。唯恐哪一个程序出了差错,唯恐哪一个细节出了纰漏。
就连在家里难得一见,花名在外的小叔叔,也懒洋洋地坐在大厅里那张宽阔的真皮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不时地命令着佣人做这做那的。
亲弟弟姜尔佑昨晚在顶层花园里跟她悄悄吐槽:“姐,你看尔雅那家伙,太高调了吧,又做造型又去spa的,还特地让小叔请来名设计师给她定制了珠宝礼服……”
他有些不满地撇起嘴,“哼,不知道的,还以为明天要订亲的准新娘是姜家二小姐呢!”
“那有什么。”尔恕不置可否。
早见怪不怪了。
尔佑故作嫌弃地上下看了眼姐姐:“同样都是姜家的公主啊,”接着,叹了口气,“怎么活得一个像丑小鸭,一个像白天鹅,一个泥里,一个天上,如此天壤之别呢?”
有吗?
尔恕正在浇茉莉花,淡淡地横了弟弟一眼,“好看娇嫩的东西,当然招人疼爱,自然就招摇一些了。”说着,放下花洒,拿着锋利剪刀一剪子下去,剪除多余枝叶。
干脆,狠厉。
尔佑陪着小心地看着她:“姐,你不会还在生尔雅姐的气吧?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她什么破烂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
尔恕扔下剪刀,拿着花洒重新浇花,半晌,依旧头也不抬地。
“我没有。”
真的没有呢。
尔雅既然叫她一声堂姐,她当然不会跟她使小性报复。
只是,要她和和气气地,当做姜尔雅不曾当着全家人的面说过那些污蔑她不是处、女还有滥、交的恶毒话,仍像从前那般相处愉快……呵呵,她做不到。
相安无事已经够好。
尔恕承认,自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她不能释怀姜尔雅的污蔑。
为这件事,小叔替自己的女儿向她道过两次歉,母亲也三番两次责怪过她的任性,可是,她仍然不想捧出虚伪的假笑去迎合。
她一贯这样。
记仇。
今天宴会上,尔雅真的是艳压群芳。
一袭妥帖合身的樱粉色旗袍,上面镶嵌着很多亮晶晶的碎钻,阳光下折射出旖旎夺目的光彩,香肩半露,长腿诱人。
优雅高贵如同公主,又尽显万种风情。
呵!美极了。
个人品牌Leo Zhao,是女明星出席大型活动的首选。能请来明星的御用服装设计师赵良帅为尔雅做服装定制,足以看出小叔,包括整个姜家对这场宴会的重视程度。
此刻,尔雅正举着透明的高脚杯,晃动着玫瑰红的葡萄酒,跟随着小叔,甜甜地微笑着,如同大海里的美人鱼在宾客中翩翩穿梭。
几乎所有的人,目光都锁在姜尔雅的身上,都在赞叹着。仿佛她,才是今天正式的女主角。
人尽皆知,姜家二小姐才貌双绝。小小年纪就跳级考入了全国前三的名牌院校,大四时更是不借家人财势,凭自己学业功底直接保送英国一流学府深造。
不光如此,花艺,茶艺,打球,下棋,瑜伽,舞蹈,但凡上流社会女孩该涉猎的,尔雅无一不会。
尔雅曾说过,她不会跟学钢琴、学游泳的做朋友,要跟学马术、学竖琴、学高尔夫的打交道。这才是高档的上流社会。
说这话的时候,尔雅眯着眼睛看她,仿佛高高在上的王者。
想想也挺奇怪的。尔雅并非天资聪颖的学霸物种,也从未表露出对学习的浓厚兴趣,但,她就是有能耐拿出光鲜的成绩单,把全家人的注意力放到她的身上去。
活像跟谁堵着一口气似的,上进得很。
无论如何,不可否认,尔雅是整个姜家的骄傲。
至于姜家大小姐,尔恕曾听见有人总结自己。
两个字。
草包。
也是,初中高中时带回家的成绩单总是令母亲大人大发雷霆,语气尖酸地数落。大学时勉勉强强考上一所末流一本院校,研究生时,导师又勉勉强强把最后一个名额赏给了她,大概,连毕业,也是勉勉强强。
说出去,丢人现眼。
至于姜尔佑,身为姜家唯二的孙子,十五岁出国念高中足足玩了两年半,虽然性子顽劣,却也凭着小聪明,申请进入不错的大学。因为家族长期对美国某一流名校研究所经常性地赞助捐款,让尔佑这位完全不喜欢读书的纨绔子弟,竟然浑水摸鱼,也顺利拿到了MBA的学位。
无论如何,尔佑稍稍用功便进入了光耀门楣的大学读书,加上年纪尚小,即便不够稳重,也不至于众人苛责。
所以,在姜家孙辈中,尔恕没什么存在感,不值得奇怪。
的确,与弟弟和堂妹对比,她实在太笨了。外界送了个“草包”的称号,她也不冤。
此刻,尔恕坐在长凳上,百无聊赖地托着腮,想着心事。
表哥啊表哥,这场宴会最后该如何收场呢?
“姐——”
一个公鸭嗓的声音响起,随即某人一屁股坐在她的身边,学她托腮凝思。
姜尔恕当然知道是谁来了,也不动作,只抬起眼皮笑看他。
“尔佑,你怎么没过去?”她懒洋洋问。
尔佑挑挑眉毛:“妈说我只要老实呆着,别给姑妈添乱就行了。”他身穿巴宝莉的灰色运动卫衣,头戴灰色爵士帽,看上去像个淘气的不良少年。
尔恕揉乱弟弟精心打理好的发型:“原来大少爷也有讨人嫌的时候啊!”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能让姜尔佑放下心爱的游戏机,屁颠屁颠地跑来与她磨牙,其中必有重要缘故。
果然,尔佑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又厚颜无耻地凑过头来,声音压得低低的:“姐,你不想过去,该不会因为那个人也来了吧?”
尔恕装不懂。“哪个人?”
“就是,那个,毅星大哥啊……”尔佑眨了眨眼,声音压得更低。他促狭地念出这个名字,同时他的手里,变戏法地多出个小型望远镜。
当初的屈辱感悄悄涌上来。
一丝冷笑浮现在姜尔恕嘴角:“收了好处,有人让你来的?”
尔佑惯与那人交好,可惜大人的事,小孩子还是懂得太少。
早知道他来了。
早上下楼时第一眼就看到了。
袁氏二公子本来就玉树临风,人中谪仙,加上一下车父亲和母亲就热情地上前寒暄,很难不把焦点放到他的身上去。
可能没想到姐姐是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尔佑有些泄气,一边摆弄着偷窥的望远镜,一边叹着气,说:“姐,你们真的不会和好了吗?你不过去,真的不是怕见……”
怕见他?
尔恕又看了眼手表,十点十一分。
唉,注定一场笑话的联姻。不知道明天的新闻媒体又会怎么乱写呢。
她抬起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也太小看你姐姐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没有必要再提起。”她淡淡的,又往草地方向看了眼,“不该见的,没必要再见……我姜尔恕又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我的亲姐姐呀,你未免也太绝情了吧!”尔佑替那人鸣起不平,苦逼兮兮地说,“好歹,当初你们俩在一起还是我撮合的呢……”
是啊。
想当初,尔佑介绍她和袁毅星认识时,骗他说是一个朋友的表姐,普通家庭的女孩子。袁家,包括袁毅星并不知道她就是姜家的大小姐。
这并不奇怪。姜尔恕那么平淡无奇,不像尔雅光芒四射。她从不会被曝光或者主动曝光在媒体的镁光灯下,认不出也没什么稀奇的。
后来的日子,她顶着灰姑娘的身份与袁毅星恋爱,被嫌弃。姜大小姐的身份曝光之后,仍然是被嫌弃。
而袁毅星呢?
自始至终没有站出来为她争辩过,反抗过。
到底是不够爱吧。
尔佑还在喋喋不休,“姐姐……”
尔恕拿望远镜敲了一下尔佑的头顶,说:“臭小子,你才多大,自己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你少操心我的感情问题啦!”说着,自己用望远镜偷窥起宴会上的精英名流。
尔雅是焦点,自然很容易就看到了。
此刻,她身侧多了个气质不凡的年轻男人。
两人站在花树下,和周围手端着红葡萄酒的富商们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