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惊梦 (3)

“奉圣夫人是私自出宫。”

“难道陛下不知道?”

“……陛下自然是知道的……”

朱由检长吁一声:“那就是了,陛下思念奉圣夫人,特旨公公前来接回?”

“是。可奴才找不到奉圣夫人。”

“怎么可能?陛下既是知道……”

“可确实找不到,找不到啊……”

说话间,只听一声欢呼:“找到了!”

众人一怔。

只见两个东厂太监一左一右,将客印月引向客厅。

魏忠贤和朱由检都忽地站了起来。

钱宁吃惊不小,魏忠贤大喜过望,朱由检沉吟着。

客印月进到客厅,一太监朝魏忠贤逢迎道:“魏公公真是料事如神。”

魏忠贤呵斥:“住口!”趋步上前,朝客印月跪下,“奴才叩见奉圣夫人。”客印月理也不理,走向朱由检,魏忠贤被晾在那里。

朱由检微微颔首:“奉圣夫人光临寒舍,由检竟然不知,有罪,有罪。”

客印月也微微施礼:“不速之客,给王爷添麻烦了。”

“请夫人上座。”

“不敢,王爷是主,印月是客。”

朱由检坚持道:“夫人请。”

客印月这才盈盈地坐到方才魏忠贤的座位上。

朱由检吩咐道:“给夫人奉茶。”

那边,两个太监搀扶起魏忠贤。

“公公您看这……”

“明明是王府藏了人……”

魏忠贤一声断喝:“来人!”

门口的四个东厂太监应声而入。

“将这两个不晓事的奴才拉出去,乱棍打死!”

两个太监挣扎着:“哎,公公,公公,我等没犯错啊……”但已被拉了出去。

“给我狠狠打!”

朱由检从旁拦道:“慢!”

魏忠贤转身面对朱由检:“奴才们不懂事。”

“那是公公的家事,公公可回到自家再行料理,给魏公公看座。”

魏忠贤一怔,朝外喝道:“将那两个狗奴才先押起来。”然后面对朱由检,“谢王爷。”到椅前坐下。

信王府别院,杨天石的临时住所,斜靠在床头的萧妻气色好多了,两个孩子见杨天石进来,奔了过去,拉着他的手,“叔叔、叔叔”地叫着。

杨天石抱起一个,拉着一个,走向床边。御医识相地出去带上了门。

萧妻瞅着杨天石:“印月让他们带走了。”

杨天石点点头:“嫂子大好了?”说着把孩子放在床沿上。

“他们会把印月怎样?”

“嫂子放心……”

“他们要带她回宫?”

“我决不允许!”

客厅里,魏忠贤放下茶盏,面对客印月恭敬地说:“奉圣夫人既是在信王府驻跸,奴才就放心了。可陛下思念夫人,夫人是否允许奴才护驾回宫?”

客印月看也不看魏忠贤,瞅着朱由检问:“王爷,可有酒?”

“有,有。来人,给奉圣夫人上酒。哎呀,夫人算是问着了,我这王府里头,别的不敢说,江南好酒,还真是不缺。”

两个仆人抱着一坛女儿红,端着酒盏,进来了。

朱由检上前,接过那坛女儿红,亲自给客印月斟酒,魏忠贤讪讪地坐下了。

客印月站起:“真是不敢当。”

“夫人请坐。”朱由检扭头瞅着魏忠贤,“公公也来一盏?”

魏忠贤推辞:“多谢,奴才不胜酒量。”

酒已斟满,朱由检回到座位:“好好,那咱们喝茶,喝茶。”

朱、魏二人端起茶盏。

客印月执酒盏一饮而尽。

朱由检笑道:“早就听说奉圣夫人海量,果然是名不虚传。”

客印月酒色上脸,艳若桃花:“让王爷见笑了。”说着,执酒盏而起,面有浪容,“王爷可知印月会唱戏?”

朱由检赶紧站起:“由检哪有这等福分。”

客印月美目顾盼:“王爷可愿听上一曲?”

“不敢。然夫人可自便。”

忽然间,门口处,杨天石与管家同时到达,管家急冲冲到了朱由检面前,“王爷,李贽先生带着戏班子来了,说是王爷有言在先。”

朱由检仿佛突然想起:“不错不错,是……牡丹亭。”

杨天石在门口处怔怔地瞅着客印月。

客印月长袖飘飘,已在轻吟慢舞:

(念白)天下女子有情,宁有如杜丽娘者乎!

梦其人即病,病即弥连,至手画形容,传于世而后死。

死十七年矣,复能冥冥中追其所梦者而生。

如丽娘者,乃可谓之有情人耳。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而不可与死,死可以生。

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客印月向朱由检微微施礼(念白):“王爷,印月去也……”说着,趋步奔出客厅。

魏忠贤忽地站起:“夫人!”

朱由检哈哈大笑:“奉圣夫人一来,天开云散,乐也来,舞也来,好好好。”随即吩咐管家,“去,好好照顾奉圣夫人。”

管家颠颠地跟在后面去了。

魏忠贤怔怔地坐下。

朱由检整衣而坐:“魏公公,你到底要如何,说吧。”

“奉陛下密诏,迎奉圣夫人回宫。”

“既有密诏,请公公宣旨。”说着,就要跪……

“等等。”魏忠贤忽地站起。朱由检却仍是欲跪的姿势——

“怎么?”

“哦,这个,陛下传的是口谕……”

朱由检挺身而起:“魏忠贤,你耍弄本王吗?”

魏忠贤低眉顺眼:“奴才不敢。”

“那就是没有圣谕!”

“王爷不信奴才,奴才也没办法。”

朱由检瞅着杨天石、钱宁:“本王要相信他吗?”

杨天石道:“陛下确有口谕。”

这下是朱由检、钱宁吃惊,魏忠贤高兴起来:“奴才从不撒谎。”

“陛下宣谕之时,魏公公确实在场,但陛下所宣之谕,却是要卑职复任奉圣将军之职,直到找到奉圣夫人为止。魏公公,这你是听到的。”

“听到了听到了,嗯嗯,这么说吧,谁先找到奉圣夫人,这不要紧,要紧的是找到了。杨将军,公公我愿意不要这个功劳,就请杨将军护送奉圣夫人回宫。”

“可还有一道圣谕,魏公公没听到,那才是真正的密诏。”

“还有密诏?”魏忠贤疑惑了。

“陛下的密诏是,奉圣夫人不是亲娘,亲如生母,要卑职找到奉圣夫人后,一切惟夫人之命是从。陛下惟求夫人安全。夫人要在江南游玩,听其自便,由卑职扈从。”

“决无此谕!”魏忠贤怒道。

“难道只有你的密诏是真,别人都是假?”杨天石冷笑道。

“你!杨天石,你到底要如何?”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杨将军,”魏忠贤瞅着杨天石,“你可知宫里规矩?”

“正要请教。”

“宫里的女人都是陛下的女人。”

“那女人若出了宫又如何?”

“一日为陛下的女人,终生都是陛下的女人。”

“宫里有宫女,有皇后,有嫔妃,更有皇后娘娘。奉圣夫人之名号乃先皇所赐,当今陛下视如母后,不知算哪一种女人?”

“这你知道!”

“我不知道!”

朱由检嘿嘿地笑了:“宫里的事情自然还是魏公公知道得多些,杨将军所问之事,本王也有兴趣,这里没外人,魏公公不妨说说。”魏忠贤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王爷,宫里的事情,有些还是不知道的好。”

“那就莫怪本王无礼了!”朱由检一绷脸,“陛下既钦复天石奉圣将军之职,自是要杨将军扈从奉圣夫人。奉圣夫人既驻跸本王府,本王自当代陛下孝敬夫人,如陛下一般视如母后,也自然要请杨将军留下。其余之事,本王一概不问。”

“王爷……”魏忠贤还要再争。朱由检已是一声断喝:

“来人!”

“王爷。”管家进来了。

“王府南院,清理一新,请奉圣夫人驻跸。”

“遵命!”管家领命而去。

朱由检也站了起来:“魏公公远道而来,是否也留住一宿啊?”

“不敢叨扰王爷。”魏忠贤一拱手,拂袖而去。朱由检亲自送到门口——

“恕不远送。”

在外等候的刘三迎着魏忠贤:“公公……”魏忠贤猛然站住。

“那两个狗奴才在哪?”两个太监从角落跑出来……

“魏公公。”

魏忠贤瞅着两个太监,话却是说给身后的朱由检:“奉圣夫人驻跸信王府,你们两个给我好生伺候,若被外人惊扰,有丝毫闪失,本公公要你们的脑袋!”

“奴才遵命!”

魏忠贤在刘三的陪侍下,扬长而去。

厅堂中央,杨天石沉吟着:“信王爷救了印月。”

“你和印月之事,我都禀告了王爷。”

杨天石瞪了钱宁一眼:“多嘴!”趋步走向朱由检,“方才多谢王爷。”

门口处,朱由检却仍然瞅着魏忠贤远去的背影:“一日为陛下女人,终生为陛下女人。魏忠贤说得并不错。”

“王爷……”钱宁走了过来。

朱由检仍然瞅着门外:“宫里头的女人,哪怕是一个宫女,外人略有染指,都是死罪,更不要说是奉圣夫人。”

“王爷,卑职曾经禀告,此事前因后果,很是复杂。”朱由检不理钱宁,却是亲切地瞅向杨天石——

“可本王偏要破破宫里头的规矩。”

“王爷……”

“魏忠贤不是善类,即使在江南,奉圣夫人还是在东厂奴才监视之下,不过,你既有奉圣将军之职,理当悉心守护。”

“卑职不敢请王爷担此风险。”杨天石心中感激。

“你在冒险,钱宁在冒险,本王更是在冒险。”朱由检把杨天石和钱宁的手都拉住了,“你我三人要做的事,早已无时无处不无风险。无非是上头还有个天。我请你们帮我,捅它一个窟窿。”

钱宁道:“王爷放心,天石定会鼎力协助王爷。”

朱由检携手二人朝外走去:“走走走,咱们也去听戏。”

庭院深处,传来昆曲乐声……

园中,以牡丹亭为中心布置得像个大戏台,剧中的侍女春香由嫣红扮演,李贽的红颜知己、美妇扮演杜丽娘,四周松明高照,薄烟袅袅,牡丹亭笼罩在如梦如幻之中。

园中设置了三个桌案,中央桌案显然是留给朱由检的,右侧桌案前坐着顾宪成,他的身后站立着东林弟子们,左侧桌案前坐着客印月和李贽,各桌案上摆有茶、酒及瓜果点心。

客印月身后,两个东厂太监侍立着,客印月显然已是半醉。

“信王爷驾到!”随着通报,奏乐、演唱立停,朱由检在杨天石、钱宁的陪侍下,笑嘻嘻地出现了。

众人皆起,朱由检走到了顾宪成面前:“啊,东林先生也来了。”

顾宪成指着隔案的李贽:“昨日遭乱民绑架,今日又被卓吾先生强逼。”

朱由检坐到主座上,笑嘻嘻地瞅着李贽:“卓吾先生定要在我王府彩排此剧,且将东林会讲之题定为《牡丹亭》,实在是蓄谋已久,不知是也不是?”

“王爷明鉴。《牡丹亭》一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千古绝唱。然一年之前,先皇骤然宣谕,以《牡丹亭》为邪词淫曲,饬令罢演,焚烧剧本,不得流传。李贽心中不服,敢请王爷观赏此剧,以求平反昭雪。”

朱由检点点头,面向客印月:“奉圣夫人。”

客印月满面桃花:“王爷……”

“父皇宣谕之时,由检尚在宗人府。不过,听说宫中并未禁演此剧。还听说,宫中所以没禁演,乃夫人一言定乾坤,且夫人精熟此剧,十分喜爱。”

“其实就是先皇也喜欢此剧,所以将李贽先生的戏班子留在钟鼓司。”

“宫里宫外,天上人间,自然尺度不同。”顾宪成道。

“不知有何不同?”客印月问。

“哦,”顾宪成愣怔一下,“先皇于民间禁演此剧,乃因此剧颠倒情理,蛊惑人心。听说有优伶演唱此剧之《寻梦》一出,悲恸气绝于舞台;娄江女子俞二娘亦因此剧之无谓感怀,伤情而绝。此等悖理之情,大出《女戒》之诫。还有个叫冯小青的女子,读此剧本后赋诗言道:‘冷雨幽帘不可听,挑灯闲看《牡丹亭》。人间亦有痴于我,岂独伤心是小青。’倘若天下女子尽皆如此痴痴呆呆,岂非妇道皆无,害人匪浅?”

朱由检一听,不禁大感兴趣。

“先前所知,《牡丹亭》不过言情之剧,听先生一席话,此剧至情,竟能杀人于无形,倒让由检长了见识。”

李贽沉郁地站了起来,他显然不赞成顾宪成的一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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