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凌曦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俊逸冷酷的男人,远远地向她招手,凌曦仔细地辨认,却并不是袁昊觉。他呼唤着她的名字,凌曦听不真切,只是听见他不住地,仿若招魂般说着:“回来!回来……”
然她没有应他,只是微笑着向前,轻轻一纵跳下了万丈深渊。
凌曦一个激灵醒了,脸色煞白,一身冷汗。 袁昊觉听到声响,将她揽进怀里,“没事,我在这里!没事……”
她抵在他胸前紧闭双眼,浑身瑟缩。
袁昊觉双臂紧紧得圈住她,声音轻轻地哄着她入睡。
静静地过了很久,她细如蚊语的声音穿过头顶飘进他的耳朵,“昊觉,我害怕!我害怕梦魇,那里好像藏着我的过去。”
他的心咯噔一下,疼了,为她。 于是,那个晚上袁昊觉做了一个连自己也吃惊的决定。
因为昨夜的梦魇,凌曦第二天的精神并不好,听筝也听得心不在焉。 天气格外地晴朗,蓝天、白云、幽香的莲花。她玉手托腮,微倚栏杆,好像凭栏沉思,又像欣赏莲花。整个人静静地仿佛入了画的仙女。
“夫人在想什么?” 瑰凝凝眉抬首,觉察到她的心不在焉。
凌曦回眸,嫣然一笑,掩不住薄薄的哀愁,“瑰凝,你有家人吗?” 瑰凝略一迟疑,“没有。我是个孤儿。”
“噢。”只是一瞬的诧异,“孤儿也好……”她似是自言自语般的呢喃。总好过她,犹如浮萍,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
“那夫人呢?”瑰凝清澈的眼神又一次现出探究的神色。
“我不知道。”她无奈一笑,“我……失忆了。”
瑰凝手上一滞,一根琴弦“嘣”的一声断了。
凌曦微微蹙眉,关切地看向她,“没事吧?”话毕,起身走向她。
“没事。只是弦断了,今天不能为夫人弹曲了。”瑰凝起身微微躬身致歉,想是踩到了衣角,身体一个趔趄,倒向一边。
已然靠近的凌曦急急抓住她的手,还未曾使力,她竟已站直了。凌曦正感到不解,手中便多出一个东西。
抬眼时,正对上瑰凝炯亮的眼睛。她又紧紧地握了握凌曦的手,眼神透出一种期盼。那一刻,凌曦明白了她的意思。
瑰凝抱琴离去很久后,凌曦才心神不宁地踱回院子。身体无比地沉重,每向前迈一步都分外艰难。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东西,手心已出了汗。
推开房门后,又急急地关上。背倚在门上,迫不及待地摊开手心——是一张卷起的纸条,她目视了一会,缓缓地将它打开——上面写着三个字——伊凡漪。
冥思苦想了一会才想到自己失忆,即使存有这三字也无用。这是什么意思,瑰凝到底在向她传递着什么信息。这三个字一定跟她有关,是什么呢?她苦苦思索,未果。
“凌曦!”突然而至的声音让她浑身一个激灵,她大睁着眼睛抬头,目睹着袁昊觉英俊潇洒地由内室出来。手不着痕迹地翻过去,将字条小心翼翼的攥紧放在身后。她以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孰不知她所有的小动作都一丝不落地落进袁昊觉犀利的眼睛里。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勉强挤出来的柔媚笑容,看在他眼里格外刺眼。 “你不是去了操练场吗?”
他亲昵得圈着她,垂首凝视她姣好的芙颜,“想你。”
她柔弱地偎着他,只双臂紧绷着不敢放松。
他好笑得看着她如此别扭的样子,意欲拉过她的双手,她反射性地跳开,固执地将手缩在身后。
想到刚刚反应过大,回过神来的她又凄凄怨怨地蹭到他怀里,“我也想你。”
“真的吗?”他把玩着她柔柔的秀发,“我以为你有了新的发现,不再想我了?” 她躲闪的眼神让他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这正坚定了他那晚做得决定。会后悔吗,他不知道,只要她快乐,他无怨亦无悔。
“凌曦……”
“嗯?” 怀中的人发出一声呢喃。
“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你要的我都会给!”他轻轻吻了吻她如水的剪瞳。 她目瞪口呆的样子很……可爱。
“还有……我吻你的时候,要闭上眼睛。”不等她反应,一个深吻突然而至,吸住了她的灵魂,一切一切都轻飘飘的,不再重要,唯有这甜蜜的拥抱让她分外踏实。有他足够了,她想。别的都不重要。
夜色阑珊,清风徐徐,明月高悬。怀中美人呼吸均匀,沉沉睡去。他黑幽的眼睛在月光下褶褶发光,轻轻托起她的身体,抽出早已发麻的手臂。小心翼翼得伸进她的内衫,拽出一张早已被汗水浸透的纸条。亏她想得出来,竟藏到这里,可终究是他眼尖。
他端详了许久,展开了它。
烛光下“伊凡漪”三个字深深地映入眼帘,这便是她的名字吗,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原来她也是有自己名字的,而她不是他的凌曦。孤灯下他沉默了许久。
瑰凝已有两天未来过了,直到第三天,凌曦才觉出不对劲,急急地打发薛妈去军营寻她。她忧心忡忡地枯等着,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想到那天她偷偷塞给自己的纸条,第二天一早竟凭空不见了,有心要问问袁昊觉,可终究顾虑着露出马脚不敢问他。也偷偷地安慰自己想是不知落到哪了,怎么会就那么巧被他拿去,她明明记得自己将它藏地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