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棂宫……”燕南山思索了片刻,又说道:“我从没听说过这个门派。”
“在遇见他之前,我也没听说过。”纪景之笑道。“但是它的确存在,而且医术高超。”
“哦?”燕南山有了兴致,他燕家一向为武林之首,对于燕南山他本人来说,自然也是对这种神奇的门派有一定的好奇心。“说说,是怎么好法。”
“榄棂宫,那是一个以行医救人为己任的小门派。”纪景之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他说的很慢,似乎对这块的记忆并不清晰,需要多想想一样:“它收的徒弟不多,不知为何它并不喜欢将扩大门派——这也间接导致了后来这个小门派的灭亡。”
“这的确很致命,知道他为什么不广收学徒么?这等好的医术,不该失传。”燕南山点头称是,又追问道。
“这就不清楚了,我也曾经对这件事表示好奇,但是唐山岳此人并不是话多的人,他嘴巴毒,但是……很奇怪,他对燕萌的好奇程度是我从来没见过的重。”纪景之如是说道,他摸着下巴,似乎也是很有兴趣一样:“但无论如何,它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也最好的行医之邦,相传它有一个独门秘籍,若是学习到最深的境界,甚至能令人白骨生肉。”
“没人能令白骨生肉。”燕南山对此有些嗤之以鼻。“这不过只是故弄玄虚的东西,你信?”
“的确,从来没有人见识过这种。”纪景之点了点头,承认道。“但是我又无法解释为什么唐山岳能够让自己死一般的活着,所以我对此仍保留意见。”
“你们何时遇见的?”燕南山有些了然,他起身走向了纪景之,并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出去说,这个时间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我带你走一圈去,在长城之上。”
燕南山话音落地,纪景之随即起身,裹紧了自己身上挡风的厚重衣衫,便跟着燕南山一同离开了大帐——
此刻,北境的太阳已经落下,天边被风雪挡住了最后的温暖,寒风更加凛冽,天色也更加漆黑阴沉。
而此刻,一个人影似乎不畏寒冷一样——在这场风雪中,在长城后某一个寂静之地,这个人影正提着一壶好酒,登上了一颗参天古树:当然,在这种极端的气候环境下,这个参天的古树叶只剩了尸体。
此人正是唐山岳,他正倚在一枝粗壮的枝丫,看着面前这片终年被风雪笼罩的荒凉之地,感慨万千,这荒凉与寒冷让他想起了有些往事……一些已经沉睡已久的梦魇,都随着方才的对话而渐渐苏醒过来。
或者说,这梦魇向来睡得很轻,只要轻轻地一提,便能在唐山岳的心中苏醒过来……
那是一个很久之前的故事了,长久到唐山岳还不是现在的唐山岳,还没被人称为所谓的邪神野鬼,医术也没有现在的这么高超——甚至在那个时候,唐山岳还是有体温的人。
唐山岳还记得他的门派,那的确是一个小门派,可也算是五脏俱全,五行异术皆在其中,而木系则是治愈的巅峰,一行老师一人,学徒两人,绝不多收。
唐山岳便是其中木系的弟子之一,而另一个人则是他的师弟,也是发明了燕萌身上所中剧毒的人……唐山岳抿了一口酒,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番过往,却发现他想不起来小师弟的名字了。
自从那一夜他死了之后,他就忘记了太多的事情,具体在哪里干过什么事,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忘记了……唯独没有忘却的只是感觉,当时的感觉,与现在的感觉。
“岁月催人老啊。”唐山岳灌了一口酒,烈酒划过喉道砸进了胃里,涌起一股暖流周游了全身,似乎凛冽的风在这种酒意的作用下也退避三尺了一般。
温暖包裹住了正处在黑夜的寒冷之中的唐山岳,宛如母亲的怀抱一样——唐山岳是一个孤儿,他的师门,他的师门的师门里的所有人都是孤儿,终身不会娶妻生子,也不会有尘世的纠葛。
因为二者选一,而这个一,将去选择另外两个孤儿,这样一点一点的、悄无声息地将这五行秘术慢慢传下去,在历史的洪流里不徐不缓的进行着自己的生存之道。
唐山岳至今为止还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门派要做的这么低调,他曾经计划过想要去探寻这个问题的真相,但是天不从人愿,他现在有了时间,门派却已经消失了。
唐山岳沉沉地叹息了一声,他抬头看向了这北境的天空:他并不常来这里,毕竟处于国境的边缘,有重兵把守不说,像他这种曾经行医救人的,是不太想来到这里了。
毕竟行医救人是深深刻进他的骨血里的,纵然后来他放弃了,他对外声称活人不医,但是当他看见有人将死的时候,还是无法做到坐视不管。
而这一次,他则是为了燕萌。
在这个姑娘身上他看见了久违的、岁月的影子,或者是……他那个死去多时的小师弟的影子,纵然燕萌并不像他的小师弟,但是她身上有着那种毒。
那是什么毒来着?
唐山岳深吸了一口冷气,虽然这冰冷的空气冷却了他的思绪,但是却并没有因此让他想起毒药的名字——只知道那是唯一的东西,唯一的毒药,而是唯一的、近乎完美的毒药。
除却创造了这天地的冰心石之外,它无解,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个人凭借一己之力能创造出要动用世界之根本、之核心的东西来解开他的杰作,这种东西,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唯一了。
唐山岳很珍惜,也很怀念。
但是他想起来的东西越来越少,他也知道,属于他的时日也是无多了,在此之前,他一定要陪在燕萌的身边,就算是他帮助燕萌解开了身上的毒,他也要看着燕萌长大,或者说……到他的最后一刻。
因为那是唐山岳唯一拥有的的东西了,忘记了所有的东西,唯独记着这种事情,唐山岳知道自己一定很在乎这件事……他努力的回忆,想起来了一些模糊的时光。
那很长久了,长久到五行在他们这辈中还未分派之前,身为木门大弟子的唐山岳奉师之命下山历练,于是他遇见了那个小孩子,那个小师弟。
他的小师弟,常常身着一袭白色长衫,典型的读书人模样,口气也温文有礼,不够表情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似乎是要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一样。
他看中了这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也认定了自己的师父也会看中这一点——所以这边是悲剧的开端,一个初次的遇见,一个恰好的缺口,和一个想要靠近的心情。
而那一年?唐山岳是记得的,那是自己刚刚下山不久,对所有的事情都充满了好奇心的一年:他甚至都觉得外满世界的花花草草,都要比那常年云雾缭绕的山门更加有趣。
所以唐山岳遇见自己的小师弟的时候,几乎是放浪形骸的,他知道那阵子的自己是桀骜的,更染上了嗜酒的癖好——想到这里,唐山岳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酒壶,放下的念头一闪而过,却仅仅只是一闪而过。
他灌了一口烈酒入喉,摇了摇头,几乎看着这透彻的夜空,看着在那之上点缀的星星银河,回忆着曾经的初遇:
那阵子虽听说五行其他门派的弟子下山修炼归来后,修为多少能够突破些许,可身为木系一派,修为并不代表着实力,他们更看重的并不是自身实力的修炼,而是手艺。
五行之中,唐山岳所处的木系还是以炼丹和回生决相辅修炼的,秘诀的确需要静心修炼,但是更重要的是炼丹的手艺。而炼丹,重在悟。
本性逍遥的唐山岳?当初他是凭借着对于炼丹的绝高悟性被师父收入门中的,因此对于修炼来说,他并不是数一数二的角色,而他也不在乎。
但是有些人在乎名声,那阵子唐山岳虽然身处于一个小门小派中,但是这门派在坊间的口碑很好——毕竟行医救人这种慈善事业,口碑大都坏不了的。
可到了唐山岳这一代……唐山岳并不看重这些口碑,因为不在乎所以不在意,他也没有刻意的去维持这种状态,只是随心而安,仅此而已。
索性唐山岳行医救人是刻在骨子里的,所以就算是对于行善没什么太大的乐趣,但是看见了伤患还是会义不容辞地进行救治的,而其中,他未来的小师弟也是如此。
——那阵子啊……那阵子。
唐山岳眯了眯眼睛,这壶清酒已经下了多半,他的意识也渐渐开始模糊起来……不过有些事情,却因此而渐渐清晰了。
他还记得他的小师弟是因为被毒蛇咬伤了,才会和他相识的,那时的唐山岳是顺手救下了被毒蛇咬伤的小师弟,而对方借着养伤的借口,也从此便赖在了唐山岳借宿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