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刘老太太的一双眼睛,在我身上上上下下的扫了一遍。
“我当然知道您想要的是长生了, ”我叹了口气:“可是如您所见,我就算死了。也拿不出来。”
刘老太太想了想,从刚才我的那个表现,她也看出来了我确实不知道长生的下落,这才说道:“那就等你能拿出来的时候,再找我换!”
我还要说话,那刘老太太已经叠声呼唤起了刚才跟随着她的那一群跟班儿,可是那些个跟班儿一点回音也没有。
刘老太太是个急性子暴脾气的人,拧起来了眉头,骂道:“一帮没用的东西……”
说着,就牵着那一群地猴子走出去了。
刚才那些个跟班避让的地方,就在外面不远。我也看见过,可是再次回过头来,外面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
而且,我忽然意识到,这个大大的庄园,静的有点不对劲儿。
程恪是将一些穷追不舍的养鬼师给解决了,可是他们又没死,肯定得呼朋引伴,要不来找我们报复。要不也得想方设法的把自己给送到了医院里面去,怎么就一点动静也没有?
那种沉寂像是一种无声的压力,将我们每个人的心头,都压得死死的。
程恪先出来了,盯着走廊,我顺着程恪的视线看了过去,阴阳御鬼之术既然恢复了,我现在又能清晰的看到了走廊对面那种带着阴气的脚印子。
当时那些跟班儿的养鬼师听了刘老太太的命令,是往西侧走了过去候命的,看刘老太太的那个架势,没有她的命令,那些养鬼师们不应该敢贸然过来的,而现在我看见,一串脚印很杂乱的要往我们这里走过来,却在半路上戛然而止。
那阴气就淡淡的停留在那里。
好像有养鬼师急匆匆的要过来的时候。被一双来自天空的巨手给拉上去,就此消失在地球上了一样。
如果不是这样,除非那些养鬼师跑着跑着。飞起来了,才会留下那种脚印。
刘老太太和魏九爷都是老谋深算的人精,连我也能看出来的事情,他们两个心里自然早就有谱了,魏九爷咧开嘴,说道:“小花,你看着,像是怎么回事?”
小花?一听这个称谓,那老太太鬼一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刘老太太因为一门心思放在了脚印子上,也是对这个称谓浑然不觉的样子:“还能是怎么回事,人家挖坑,咱们跳。被当成蛤蟆耍了。”
“可是……”魏九爷拧起了秃眉毛:“你说,谁有这种本事?”
刘老太太的眼睛闪了闪,说道:“我想想。”
可是我看着刘老太太的那个样子,心里像早就有谱了,就是不愿意往外说。
我转头望向了程恪,程恪的眼睛却根本没往脚印那里看,只是回头望着门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忙问道:“程恪,你看什么呢?”
程恪挑起眉头来,说道:“你看见了那个搁着散魂香的香炉没有?”
我想起来手上那个王八的形状,说道:“看见了,我就搁在门口了……”
话还没说完,我忽然发现那个香炉不见了。
只有我的高跟鞋还孤单的摆在了那里。
我心头一跳,这可奇怪了,我记得很清楚,程恪把高跟鞋放下的时候,我顺手就将那个圆滚滚的香炉给丢在了手底下了,绝对不可能离着高跟鞋有多远,可是……那个香炉却这么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程恪拧起眉头来,忽然将我的手拉过来,翻开了我的掌心,桃花大眼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傻子也知道,他这个紧张,是出在了王八的身上了,我赶紧问道:“程恪,这个王八怎么了?”
程恪抿了抿嘴,眉眼里就算不想显山露水,也还是带上了点心疼,攥着我的手的力道,也不知不觉的重了几分,说:“这是‘长生’的痕迹。”
“长生……”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怪不得是个王八,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长生要是有个logo,肯定是这个形象最形象啊!
“你说长生?”我忙问道:“什么意思?真出现了?这玩意儿还给我盖了个戳?”
程恪刚要说话,刘老太太忽然开了口:“你们看出什么来了?”
程恪那修长白皙的手瞬间就把我的手给盖住了,沉沉的说道:“没有。”
我自然明白程恪的意思,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乌龟的事情,就也打了个哈哈,说道:“我就是觉得这里太安静了,静的有点让人发慌。”
“是不好说。”刘老太太却继续往小楼里面走了过去:“别人也也管不了,可我几个徒弟还都是喘气的,我得把他们找回来。你们请便。”
“到了这个时候,还怎么请便?”魏九爷毫不迟疑的就跟上了刘老太太的脚步:“我也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不明不白的让别人当羊肉片涮了,我可吃不下这个味儿!小花,我跟你一起去,不信这个鸡吃核桃羊上树!”
可连我都看出来了,分明就是魏九爷放心不下孤军深入的刘老太太,冠冕堂皇的找个理由陪着刘老太太罢了。
魏九爷的那个老太太鬼寻思了寻思,决定相信魏九爷字面上的那个意思,跟了上去,靠着魏九爷,不离不弃的说道:“这也是,谁敢骗我们家的老头子,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魏九爷只是挺不耐烦的又把老太太鬼给推开了。
“来得好,人多热闹。”刘老太太回过头,一双眼睛在月光下面闪闪发光:“你们呢?”
“我们来就是因为长生的线索来的,”程恪握住了我的手,蹲下身子,将高跟鞋套在了我的脚上,淡淡的答道:“不好不奉陪到底。”
我却觉出来,程恪要留下,应该是为了我手心上的那个来路不明的乌龟。
罗蔚蓝则是希望找到了长生,引出了魏浅承报仇的,当然不会放过任何的机会,说道:“已经到了这一步,谁能回头,咱们继续走!”
说着,也跟了上去。
我侧着头往窗户外面一望,八月十五的银辉下面,整个庄园都很静。
静的像是,再也没有了其他的活物一样。
可是就算刚才程恪把大厅里面的养鬼师全放倒了,追出来的也未必全能找到,总会有没出事的养鬼师吧?
没成想,顺着这个楼往里面走,还真就一点活人气也没闻到。
一路上,只有刘老太太手里那地猴子噼里啪啦的声音。
罗蔚蓝盯着那地猴子,咕哝了一句:“怪……”
我忙问道:“怎么个怪法?”
罗蔚蓝低低的说道:“你看着,那些个地猴子,全都是人养着的,他们的脚上,都有打磨过的痕迹。”
我点点头:“是啊,啊……”我反应过来了:“难道,地猴子认主?”
罗蔚蓝点了点头。
是怪,如果那种地猴子认主,怎么可能让一个外人牵着悠闲往外走……
“你的意思是……“”我低低的说道:“刘老太太跟放地猴子的,是一伙的,这一切,不过是哄骗咱们,玩儿个苦肉计?”
“我没有证据。”罗蔚蓝一双眼睛闪烁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你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留足了心眼儿就是了。”低木贞血。
我点了点头,正寻思着呢,忽然那个刘老太太对我说道:“小疯子,你过来一下!”
诶?不过仔细一想,她要叫我,不正是试探试探的机会吗!
程恪眉头一挑,刚要说话,我忙压住了程恪的手,做出了一个“安心”的手势,程恪看得出来我的想法,有点不悦,我用一双眼睛做出“拜托”了的神情,程恪从来都耐不住我磨,一见我就心软,这次也只好勉强点了点头。
罗蔚蓝则是一个“自求多福吧你”的复杂神色。
我得了令,就赶紧颠儿颠儿的到了刘老太太身后,问道:“您找我有事啊?”
刘老太太不急着说话,只是饶有兴致的盯着我,说道:“你跟你的那个鬼,是怎么结成的阴阳御鬼之术啊?”
原来是问这个。
我装傻充愣的说道:“这个么,水到渠成,顺其自然……”
“行了,”刘老太太眼睛里好不容易露出的一点笑意又瞬时变成了凶光:“别以为我不知道,阴阳御鬼之术,只有魏家人擅长。”
“那谁知道啊……”我继续打了个哈哈:“这件事情说起来挺神秘,跟那个放散魂香的人一样神秘。”
“别在我面前卖弄聪明。”刘老太太冷哼了一声:“活到这个岁数,我什么没见过?”
“那是当然,”我嬉皮笑脸的说道:“我这点云山雾罩的小伎俩,也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罢了。”
“你……”刘老太太听出了我这话的意思像是冷嘲暗讽,倒是不怒反笑,望着我的眼神,更有兴趣了:“果然跟那个杨疯子一模一样,跟一块石头里面蹦出来的猴子似的。”
我假装听不明白,正要把话题给扯到了地猴子的身上,忽然前面一个拐角里面,传来了一个女人尖叫的声音!
我虽然糊涂,记性也不算太坏,加上那个声音的辨识度是非常高的,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发出那个叫声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龚贝贝!
罗蔚蓝显然也听出来了,忙说道:“她肯定出事了!咱们别计前嫌了,过去看看吧!”
说着就要冲过去。
“等会儿。”没成想,刘老太太却一伸手将罗蔚蓝给拦下来了,沉着一把嗓子说道:“你怎么就知道,真是龚贝贝呢?”
“我也认得那个声音。”我忙说道:“肯定是龚贝贝。”
“不一定。”一直默不作声的程恪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只是盯着那个拐角,清越的声音却说道:“会发出人声的,不一定是人。”
我和罗蔚蓝面面相觑,刘老太太却伸出手,说道:“试试看。”
说着,将一只地猴子的尾巴给解开了,嘴里念了一句什么,手往那个地猴子光溜溜的脑门上拍了一下。
就这么一拍,那个地猴子却瞬间跟被迷魂了似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只听刘老太太念了一句:“带出来。”之后,那个地猴子便滑动着自己修长柔软的四肢冲着那个拐角进去了。
显然,刘老太太是想用这个地猴子来一个投石问路。
只见地猴子那个溜光水滑的身体沉入了那一片黑暗之中后,里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啪啪啪”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里面鼓掌一样。
万籁俱寂之中,发出了这种声音,说不出诡异。
难不成,还有人有兴趣给地猴子夹道欢迎?
我们一行人,全平息凝神的盯着那个黑洞洞的拐角,没人有心思说话。
不大一会,那个掌声平息了下去,地猴子居然安然无恙的从那个拐角的地方出来了,发青的身体一点伤痕也没有,冲着刘老太太就过来了。
罗蔚蓝看清楚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你看,真没事,咱们还是赶紧……”
“不对……”程恪一双桃花大眼却盯住了那个地猴子:“这个猴子身上带了点奇怪的阴气……”
程恪不说,我都没看出来,现在,地猴子身上,是覆盖了一层十分微弱的阴气,隐隐约约能看出来带着五指,是掌印, 像是有人把地猴子从头到脚的抚摸了一遍似的。
我正纳闷呢,抚摸猫狗可想而知,这面目可憎的地猴子有什么可摸的……还没想明白,那个地猴子忽然一下子散了架子似的,啪的一下躺在了地上,瞬时一动不动!
接着,从地猴子的口鼻之中,流淌出来粘稠的鲜血来。
“碎成了渣子了……”魏九爷拿起了一块手帕捂在了鼻子上,摇了摇头,说道:“全化了。”
“化了?”我望向了程恪:“这是……”
“这叫鬼拍手。”程恪的桃花大眼好看又阴郁的投进了那个角落之中,说道:“看来,里面有非常厉害的东西,这种阴气,不仅外面看不出来,连地猴子自己都没觉出痛,可是那阴气的缠绕,已经将五脏六腑和全身的骨头一起绞碎了,地猴子走出来之后,里面才一寸一寸的松动。”
好家伙,这听上去比传说之中的“化骨绵掌”还要厉害!
罗蔚蓝的脸色也变了:“那……龚贝贝岂不是……”
“你这么担心那个小姑娘的话,进去看看啊!”刘老太太露出一种鄙夷的神色来:“这会儿去英雄救美正合适。”
罗蔚蓝显然也是有点为难,但是又鼓不起那个勇气,我知道,他不怕死,只是他们家的罗白神神秘秘的,难以堪当重任,能替罗家报仇的只有他自己了,所以,是他不能死。
而程恪没说什么,自己居然潇洒的就是往那个拐角的地方过去了。
程恪这这一走不要紧,刘老太太也开始犹疑了起来,我趁机说道:“是得进去看看,没准那个龚贝贝是个死里逃生的,能知道点关于养鬼师失踪的什么线索呢!”
刘老太太见程恪那个胸有成竹,毫无惧色的淡然样子,估计着心里打鼓,怕有什么便宜被我们给抢到了,立刻也紧随其后。
就这样,程恪倒是无形之中,压住了那个刘老太太的气势,居然成了潜在的领导了。
我心里暗自发笑,到了那个拐角的地方,却笑不出来了。
那里面,是一个死角,哪怕真有点什么怪东西,也就可以解释解释了,偏偏那个死角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诶?”罗蔚蓝先愣住了:“人呢?”
“要么,被拍死成了粉,”程恪说道:“要么,已经走了。”
拍成了粉,那也会留下痕迹,要是走了,她难道能穿墙?两种最有可能的发生的,也没什么可能发生。
我探头过去,仔细的对着那个狭小的空间看了一遍,确实也没看出了什么漏洞来,心里可就更纳闷了,但是忽然那些个地猴子,一起转过了身来,像是满怀着敌意一样,冲着我就发出了一种“咻咻”的声音。
好像地猴子自己本身是没有声带,只能发出了那种气声。
刚才明明还是好好的,可是看着现在那个阵势,好像如临大敌,恨不得当场咬死了我一样。
我满头黑线,我这是找谁惹谁了?
罗蔚蓝忙问道:“陆荞,你动了什么地方了?”
我赶紧摇摇手,说:“我什么也没碰!”
刘老太太也皱起了眉头,虎着脸说道:“你该不会,瞒着我们做了什么事情吧?”
“天地良心,您可不能栽赃……”
我话还没说完,程恪却说道:“那些地猴子不是冲着她叫的,而是冲着她后面。”
说着,到了我身后去,修长的手不知道摸了哪里,那面墙上居然跟电视剧里一样,是一个暗门!
我说怎么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感情这里还带着个地道啊!
难怪地猴子那个模样,估计是感觉到了,谋杀自己手足的那个元凶,就在那一道俺们后面。
仓促之间,程恪已经下去了:“你站在我后面,我在前面开路。”
我忙答应了下来,也跟着就下去了,不料想下去没走几步,一只滚烫的手将我的手给握住了。
我吓了一跳,刚想给对方来个过肩摔,一回头,却发现拉住我的是刘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扯出来了一个不自然的笑脸,说道:“您有事吗?”
刘老太太微微一笑,环顾着四周围,罗蔚蓝和魏九爷正在一起,程恪独自走在前面,说话也没人听得到,就压低了声音,说道:“刚才的话没说完,咱们接着说,那阴阳御鬼之术是厉害,可是你得当心,不要引火烧身。”
“嗯?”我立刻想起来了,刘老太太见到程恪的时候,像是有印象似的,就顺口问道:“您之前说看着我的鬼眼熟,是怎么个眼熟法?”
“我虽然老了,可是记性一直不错,我肯定见过他,就算不知道什么时候吧,”刘老太太一双眼睛沉郁了下来,说道:“他给我的印象,是非常的危险。”
说危险确实可想而知,程恪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一次被那个兽皮斗篷给救了之后,确实像是阴气更勝了。
刘老太太察言观色,继续跟我说道:”你很相信你的鬼,是不是?可是,我作为你二姥爷的旧识,还是得跟你说一句,不是自己的,终究养不熟。”
我一下子愣了:“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阴阳御鬼之术的鬼为了保证对现在主人的忠诚,总会慢慢的失去以前的记忆。”刘老太太悠然的说道:“你现在接受他,是因为他在你看来,是一张白纸,心里眼里全是你,可是,也许你早晚会发现,他不是白纸,他身上的东西,只不过被白色的颜料盖上了,如果有一天,那些白色的颜料剥落了,他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你就会发现,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你会怎么做?”
不知为什么,这些话,说出来居然让我有点口干舌燥的紧张,我润了润喉咙,这才说道:“他是什么样,我就接受什么样,我在乎的不是纸上有什么,而是那张纸本身。”
“哦?”刘老太太接着悠然说道:“如果那张纸上,写着的是其他人的名字呢?丢失了的东西,总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这话说的……好像她非常了解我和程恪,乃至程恪的往昔一样!
这又怎么可能!
我发了发怔,随即又反应了过来,刚才罗蔚蓝就觉得刘老太太可疑,我绝对不能全信,就继续试探着说道:“这个说来无聊,没什么好说的,对了,您是怎么将那些地猴子给制服了的?”
刘老太太眯起眼睛,说道:“秘密。”
这一句话把我噎的上不去下不来,实在难受。
没想到,正这个时候,在我身后的罗蔚蓝忽然越过我们,大叫了一声:“看前面!看前面!”
我被他吓了好大一跳,赶紧把头给转过去了,却正看见了龚贝贝真的坐在了一把椅子上面,苍白的脸正对着我们!
“她真的在这里……”罗蔚蓝赶紧就要跑过去,却被程恪伸出胳膊个拦住了:“等一下。”
“怎么啦?”罗蔚蓝忙道:“她肯定知道点什么内情!”
程恪一双眼睛只是沉沉的扫了过去,说道:“这里还有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