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慕容涉归翻了个身,他感觉到自己碰到了柔软的物体,眯着眼,慕容涉归眼中满是涩意。
他发现了侧身对着他的楚辞,慕容涉归揉了揉眼睛,并不知道什么状况。
醒了醒神,才想起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有点意外,他本以为不会再见到楚辞。
“你怎么不走?”慕容涉归心中叹了口气。
楚辞似乎睡熟了,是安静的,只有轻轻浅浅的呼吸,她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竟是一脸委屈的样子,不是平时的故作清冷,亦不似那日在怀中的那般妩媚娇柔。
唉,你到底有多少面?
耳边又听见她说别走,慕容涉归以为她又梦见了爹娘。想要避免碰着她,而后下床离开,却冷不防被她抓住了,钻进了怀里。楚辞把脸埋在他的颈窝上,呼吸不再清冷,而是灼热,绵长。
想要把她推开,却见她颈上的项链反了光,慕容涉归的心随着那抹绿渐渐平和了下来。
慕容涉归看了很久,直到脑海都渐渐空明,他用食指轻轻绕了绕楚辞的长发,不想再看着她,只好把她抱在了怀里。
曾经的亲密感没有再回来,只是一阵虚无的陌生。以为抱紧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就能共度一生?真是可笑。
慕容涉归嘲讽的笑了笑,收起最后的温柔,松了手,小心翼翼的下了床。
既然那么多阻碍,那就别继续了。
天还没有完全黑透,被慕容涉归扔在地上的银色面具一副冷峻模样。慕容涉归想了想,没有把它捡起。或许很快,就会再无慕容涉归。
天已经完全黑了,又亮了。
如果不是锦云敲门,楚辞可以一直睡下去。不知道沉睡了多久,白天,黑夜,像被施了沉睡魔咒。自从那日离开山洞后,她就再没有合过眼,已经是累到了极限。
楚辞很久没有这样安睡,仅有的时光似乎亦只有几个月前与慕容涉归写字作画的日子,而后,还会有吗?
只是当她恍恍惚惚的开了门,看见了锦云,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猛的一回头,见床上空无一人,楚辞有些慌了。
又看见地上的面具并未被拿走,心又稍稍安了一些。他去哪儿了,楚辞有些许失落,却不知,昨日是他们在燕国相见的最后一面。
见锦云捧了几样精致的小菜,便让她进房,这才问:“将军呢?”
“出去了。”锦云不着痕迹的说道。
楚辞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他,没戴面具?”
锦云看了看地上的银色面具,有些疑虑,但并未提及,“不知道,将军只是留下了一张字条。”
楚辞没有着筷,只是走出了房门,她看见了一派的萧索,她的目光及于将军府的围墙,再往上,天朗气清的,她仿佛能够看见云归城之外的关口,那是宏伟的,气派的,让人不能轻易越过的。
……
后卿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陌生的小木屋里,她并没有慌张,既然还活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必要慌张,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不是么?她自嘲的笑笑。
她知道自己已经逃到京郊,一时半会不会有人能找到她。
木
屋连门都没有,只是用一张破布挡着,那块布原先应该是粉红色的,估计是清洗过许多次,被洗得发白。
一块布阻断了后卿的视线,于是她只好观察屋内的陈设,一张被擦得光亮的简易木桌,桌上放着两个碗交叠在一起,碗角有些微的破损,还有两个杯子分开放着。
两张木凳,其中一张的凳角还缺了一截,被主人塞了一本破旧不堪的书,才能勉强维持平衡。每一样东西似乎都是成双成对的。
屋的西南角塞满了杂物以及木材,墙上挂了两张兽皮,估计是这间屋子里最值钱的东西了。应该是猎人。
后卿动了动,觉得身子每一个部分都在隐隐作痛,她想起了该死的燕太子的偷袭,如果不是先被刺中了腹部,就算突破重围也不会那么狼狈。差点死在荒郊野外,可不是一个好归宿。
后卿正艰难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想要下床出门看看,还未来得及穿上鞋子,就听见门口传来了一句:“你这女娃,怎的不爱惜自己。”
是一位妇人,后卿心里稍安。只见这妇人怕是已经有四五十岁了,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半,脸上亦布了许多皱纹,她的语气是责备的,却隐含着关心。她的脚步沉稳,她不是普通的妇人,她会武功。
“大婶,谢谢您的救命之恩。”后卿放弃了挣扎,重新的坐回了床上,带着感激说。
“醒了就好,大婶去给你弄吃的,你别乱动,在床上休息。”
是简单的白粥和送粥的小菜,后卿没有顾忌的吃下了。
吃完之后,大婶问了后卿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后卿只说被仇家追杀,并没有再提及其他。反而是问了大婶的情况。
才知道大婶的老伴已经过世了,大婶是一个人生活,那日大婶一如往日的出去买东西,却看见了后卿倒在了河流边,见还有救,便把她带回了家。
对于大婶没有提及的东西,后卿亦不问,只是不着痕迹的问了问大婶是否知道京中的情况。
她们所处的地方里京城已经很远了,消息并没有传过来,不过大婶说倒是可以过两日去市集帮她打听打听。
后卿看着热心的大婶,“您救我,就不怕我给您带来灾祸吗?”
大婶只是笑,“相由心生,那么美的姑娘不应是十恶不赦的人。”
后卿又在大婶家休养了两天,她的伤很重,几乎是下不得床的,只能坐在床上,她央求大婶给她弄了几本书,即使大婶弄来的这些书她已经可以倒背如流,总好过胡思乱想。
不知道京城怎么样了,主上又如何了,慕容涉归到底还回不回来……
天气渐寒,烈烈风声把布都吹开了。后卿已经知道那并不是屋子的门,布后面还有一间屋。这样看来屋子挺大的。
后卿手里拿着书,却想着,既然老伴都离去了,为什么屋子里东西还要成双成对的,每日看着不会难过吗?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把这些都扔掉。
这时,大婶从外面回来了,看见后卿沉思的模样,却是仔仔细细看了看后卿的样子,“姑娘,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京城的通缉犯?”
后卿心里一惊,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下了床,大婶见了,忙扶着她快要倒下的身子,又忙说:“
欸,别急啊,大婶又没说赶你走。”
“我怕连累您。”后卿惨然的笑着,眼中是凛然的,她没有否认。
“唉,这样说你是默认了。姑娘啊,大婶一把年纪了,什么都看过了,也不怕冒险,你躺好,躺回去。”说着把后卿扶回了床上。看着后卿说:“听说京城到处都贴着你的通缉令呢,就连这里那么偏远,官府还是在人多的地方贴了那么几张。所以你还是暂时不要出去了。”
“大婶,我……”
“别说了,最近可真是不安宁呢,估计不久之后战争可能就要蔓延到这边了。”大婶无可奈何的看了一眼后卿,这般绝世的容颜,这般不凡的风度,哪里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或许将来这乱世还会因她而改变一些什么。
“京城发生了宫变,估计你也是知道的。过程就不清楚了,反正最后是平息了太子的叛乱,皇上把太子处决了。”
“丞相呢?”后卿忍不住问道。
大婶意味深长的看了后卿一眼,“丞相下狱了。听说太子逼宫就是他唆使的。其实吧,燕国没有丞相哪里有今天的强盛,是吧?如果光靠那不问朝堂的君王,燕国有没有明天都不知道……可是呢,人有了权力,就有了野心啊。”
后卿沉默的看着大婶,没有反驳,过了好一会,“那有听说慕容涉归,慕容将军回来了吗?”
“慕容涉归?喔,回不回来倒没听说,只是听说慕容涉归为了换回他的夫人,把楚国太子放了。”大婶叹了口气,“这样的人,是个好丈夫,却不是好将军。云归城怕是要保不住了,听说兵力大半都被调回京城镇压叛变了是吗?”
见后卿不回答,大婶自言自语说道:“慕容涉归此举必然大失军心亦大失民心,谁还听他的?云归城若是破了,后面的几座城……快了快了。”
后卿不敢再看大婶,她非常清楚,一个国家的命运往往掌握在几个当权者的手里,军队有时候不过是武器而已。若是当权者昏庸,武器再锋利也不会用。若是当权者睿智而担当,即使是钝剑亦能磨得锋利所向披靡。
而很不幸,燕国的当权者中,皇上不作为已久,李景峰有不可告人的私心,太子想谋朝串位,慕容涉归感情用事,而她身不由己,其他人就算有想作为,却无法作为。
说不定,不止云归城会破,燕国很快就会亡了吧。
可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燕国?后卿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属于哪个国家的,她只属于自己。
只是慕容涉归,你果然,爱上她了。
你明明知道后果,会让你自己一败涂地,会坏了你义父的事情,会让我难过。
你,却义无反顾。
明明会爱人,却冠冕堂皇,却当断不断,真是虚伪至极。你是无心,我却是该休了。
让大婶弄来了纸笔,后卿心里是苦涩的,别顾着风花雪月,你还有责任,慕容大情圣。但笔下却只是公事公办的,告诉慕容涉归“主上被皇上关押,速回京。”她没有提及自己。
若是让人送到将军府应该不会有人了,想到此,她只好唤来了她养的信鸽。也不知道能不能送到。不过,慕容涉归应该自有决断吧,他若执意,便无人可以勉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