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画跑到门前,吓死她了。又黑又大的雪儿早就在后院守候她了,雪儿手持嗜血又恐怖的长鞭,她的脚前堆着一大堆脏衣裳。
而脏衣裳边上,是自己那可怜羸弱的娘亲,她正被雪儿用手压着洗衣裳,娘亲脸色惨白如厮,身子弱不禁风,冷风刮过她的脸上,她不由自主的抖了下身子。
“娘亲。”砂画慌忙的嘴到七夫人身边,看着那冻人的初春凉水,小砂画赶紧把娘亲早已粗红通透的手扯出洗衣盆。
“砂画。噗……”七夫人猛地吐了一口鲜血,由于长时间受凉,又劳累,使她本来就羸弱的身子更加可怜,殷红的鲜血沾在刚洗的衣裳上,七夫人满嘴是血,不停的咳嗽。
“贱丫头,去哪里了?没干完活就乱跑,只有叫你娘亲替你干。”一脸愠色的雪儿不仅不感到自责,反而恶狠狠的责备砂画,这种场面她见得多了。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砂画眼里尽是泪水,她使劲的扶起娘亲,准备把她拖到屋里去。
雪儿扬着鞭子,立在她面前,“怎么,还敢不回答?”说完,一鞭子朝砂画瘦弱的身子打去,打在儿身,痛在娘生。
七夫人已经奄奄一息,还是用最大的力气紧紧抱住砂画,“不要……打她,打死我吧,我做鬼都会日日缠着你。”
雪儿一听七夫人诅咒她,脸色马上黑了下来,这时,她注意到砂画身上的浅绿色的新衣裳,这种衣裳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才有的,砂画怎么会打扮得这么漂亮。
“沁砂画,你身上的衣裳哪来的。”她盯着那衣裳,看着那料子,真不是一般的货。
“这是我变成鬼后才能穿的新衣裳,你继续打死我,你就可以整日整夜看着这衣裳,它无时无刻晃荡在你周围。”砂画语气不大不小,不紧不慢,却有阵阵恐怖的威慑力。
两母女都诅咒她,雪儿的脸色已经黑色像灶台上的锅底,她瞪了瞪她俩,收回鞭子,“今晚,砂画必须把这堆衣裳洗完,不然,休想吃饭。”说完,扭着她那肥大的身子走了,她为什么走呢?可能是惧怕七夫人和砂画的诅咒吧!
这个瘟神终于走了,小砂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身子软软的娘亲扶进屋里,她轻轻的为娘亲脱下褂子,把娘亲扶上床。
“娘亲,今日我出门,把煎好的药汁放在床头的,你喝了吗?”砂画觉得娘亲似乎没有喝那救命药,不然怎么这么弱。
“我正想喝,被……雪儿倒了,她还把晒在院子里的草药一并扔了。”凝泪悲痛欲绝的说道。
“什么?她竟然这么坏,草药呢,我去捡回来。”砂画欲奔出去找雪儿扔掉的草药。
“砂画。”娘亲叫住她,“没用的,她早已经扔出府了。”
砂画一边啜泣,一边用袖子擦眼泪,娘亲太可怜了,她轻轻用手绢替娘亲擦拭嘴角,给她盖好被子。
“娘亲,我这就去给您采草药。”
“等等,砂画,为娘可能时日不多了。”七夫人撑起身子,看着懂事乖巧的砂画,咳了一下,“答应娘亲,娘亲不在人世了,你一定要离开沁家。其实……其实你不是娘亲的亲生女儿,娘亲的亲生女儿早已经被大夫人抢走了。”
“娘亲,我……”砂画知道,她在书阁听到皇后和大夫人的对话,知道皇后是她的亲娘,而鸢尾,是七夫人的女儿。
“哎,砂画,你不要怪娘,娘亲只有一个愿望,想知道我的亲生女儿过得好不好。”七夫人顿了顿,又咳嗽起来,砂画赶紧用帕子接在她的嘴下。
七夫人又咳了一大口殷红的血,血染在帕巾上,犹如一朵鲜艳的牡丹。
“小公主她很幸福,她有皇上和皇后的宠爱,她就是你的女儿。”砂画忍不住,知道娘亲时日无多,便告诉她亲生女儿的真相。
“你怎么知道?”七夫人这才注意到,小砂画身上穿的衣裳,跟平常人家的不一样,更加华丽,布料也是沁府比较上乘的,她以前在沁家绸缎庄见过,好像是送去皇宫用的衣料。
砂画不知道要怎么给七夫人说这一切,她垂下眼眸,无声无息的流着泪。
七夫人突然坐了起来,“砂画,娘亲知道了,我的女儿被大夫人抱给她姐姐,也就是当今皇后,而你,才是真正的明珠。”说完,她抖抖身子,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块艳红色的布。
“这块布我一直收藏着,是当时裹在你身上的布,我认得,这种布质地上乘,只有皇宫妃嫔、公主王子才能用,当时我怎么这么大意,至今才发现。”七夫人紧紧的抱着砂画,这颗明珠陨落在自己的后院,她陪她竟然吃了七年的苦。
两人相拥而泣,七夫人已经不想追问砂画是怎么知道的,她不想去问,也不想知道。她只想用此生最后的力气来抱紧她,好好的爱她。
知道自己的女儿尚在人世,而且过得是如此的幸福,她已经心满意足。
当年砂画抱来没多久,整个皇城就在传,皇后生了位白白净净的小公主,是明夏皇城第一位公主,金枝玉叶,她还由衷的笑道,小砂画和自己的女儿也跟公主同年。
“答应娘亲,以后一定不要泄露你的身份,皇后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抛弃,什么事她干不出来。哪怕是面对最爱的那个人,也不能说。”七夫人重重的在砂画耳边嘱咐着她。
“嗯,娘亲,砂画知道。”砂画懂事的点了点头。
待安抚好娘亲睡去,看着她忧心的眉头,砂画心如刀绞,娘亲跟自己一样,内心郁结太多,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砂画背好背篓,要趁天还没有黑,去郦景山给娘亲采药。
郦景山是整个明夏皇城最美的山,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