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瑾凌厉的看了她俩一眼,轻轻把砂画口中的棉布扯了下来。
他抱着砂画,满脸阴沉的走到两个丫鬟面前,“说,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将军饶命,是大……大夫人。”
“不是,将军,她们说慌。”砂画赶紧为大夫人辩护,这两个丫鬟真奸诈,事情一败露就把帐赖在大夫人身上。
南风瑾怒火中烧,把砂画轻轻放在地上,指头一点,玉瑾剑破鞘而出。
“啊……将军饶命,饶命啊。”三角眼和单眼皮同时给南风瑾磕头,玉瑾剑都拔出了,她俩肯定没命。
“嗖嗖”两下,绑在砂画身上的绳子就被南风瑾崭断,砂画获得自由,赶紧甩了甩手腕,捏了捏被绳子磨破皮的手。
这时,府里的家丁纷纷拿起棍子赶到这里。
“将军,我把人全召来了。”为首的大黑说道。
大黑头戴一顶歪歪斜斜的家丁帽,身穿一袭棉质黑袍,皮肤黝黑,只要他一笑,那两排洁白的牙齿就会整齐的露出来,看起舒服又可爱。
南风瑾剑眉一蹙,他的将军府,竟然有这等事情发生,他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先把这两人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关起来,大夫人那,我自会问个明白。”
“是,将军。”
“将军,快去救大夫人吧,她也被她们绑起来了。”砂画想起翠玉楼还有奄奄一息的大夫人,她要好好利用这个时机,把真相说出来,替大夫人雪冤。
南风瑾看了眼砂画,冷冷开口,“其他人都跟我们去翠玉楼。”他倒要看看,究竟事情的真相是怎么样的。
一行人快速的行至翠玉楼,南风瑾已经很多年没有到过这里,刚才他在红杏阁找不到砂画,后来小丫鬟玉儿偷偷告诉他,砂画来了翠玉楼,可能会有危险,他才急急的赶到后院,否则,砂画早就成枯井中的亡魂了。
这里好旧好脏,平时那些丫鬟都不打扫的吗?他还是五岁的时候不小心来过这里,当时大夫人就是个疯子,一下子跳出来,扮成黑无常的模样,吐着血红的舌头吓他。幸好奶娘及时发现,把他抱了回去,从那次之后,他对大夫人和翠玉楼的印象除了厌恶,就是害怕,他从来不来这里。
“娘。”砂画一到门口,便看到大夫人因为挣扎,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她斜着身子,痛苦的倒在地上,砂画赶紧冲上去,扯掉她口中的棉布,扶起她。
“媳妇。”大夫人很害怕,她哆嗦的看着砂画,砂画小心翼翼的把她身上的绳子解了下来,她立即如找到救命稻草一般,躲到砂画身后去,抬起头惊恐的盯着南风瑾,头发上还有很多发黄的饭粒。
这么多年来,南风瑾已经在战场经历过千万生死,对于任何情况,他都不会害怕,可是一想起十五年前被大夫人吓的回忆,他的内心多多少少有些恐慌和害怕。
“谁绑的你?”他在凳子上坐定,眼神凌厉的盯着惊恐万分的大夫人。
砂画摸了摸大夫人的头发,“娘,没事,你尽管把真相说出来。”
大夫人愣了愣,然后颤颤巍巍的站到砂画面前,“你就是楚凝香和南风纪渊的儿子,南风瑾?”
“大胆,竟敢直呼夫人和将军的名讳。”大黑立即喝斥她。
南风瑾诧异,看她镇定自若的样子,难道她没疯?随即把手朝后一挥,示意大黑闭嘴。
“您继续讲,不用怕。”砂画推了推大夫人的肩,有她在为她打气,她希望大夫人能如实说出实情。
“曾经你也有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弟弟,要是他能活着,如今也像你这般高了,哈哈……”说着,大夫人凄凉的眼泪一颗颗涌现出来,“你的母亲,也就是那个美艳动人,高贵华丽,知书达礼的楚凝香,亲手杀了你的弟弟。”
“不可能。”南风瑾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脸色阴沉得如乌云密布,“你不要血口喷人,谁不知道大娘你是整个将军府最坏的女人,你不仅凶狠善妒,还到处散播我娘的谣言,巧言令色,现在你又开始中伤我娘了,是吧?”
“我没有中伤她,我说的句句是事实,楚凝香把我关在翠玉楼,趁将军不在,天天用皮鞭子打我,把我腹中七月大的孩儿活活打死,抛尸井中,而我,也只留得一条贱命,也被她整日关在翠玉楼,派两个丫鬟来监视我,虐待我。你看看你边上桌子上的茶杯,那不正是你娘常用的?纸是包不住火的,她天天跑来翠玉楼折磨我,还饶有兴致的边喝茶,边派人打我,那就是证据,还有小红和小绿,她们两个守了我五、六年,她们可以作证。她们来的时候,正是之前看守我的两个老奴才死亡的时候。”大夫人越说越气,她没有一丝害怕南风瑾,大不了一死,但是死也要死个清白。
边上的奴才们纷纷小声议论着,看大夫人现在的神情,根本不像个疯子,反而像个正常人。
“可是小红和小绿说,是你主使她们害宫砂的。”南风瑾一手捏起桌子上的茶杯,“膨……”的一声,茶杯在他手中瞬间捏碎,弹出来的碎片扎伤了他的手,他不相信这是事实。
砂画见状,眉头深蹙了一下,他的手流血了。
这时,蓝蝶儿也慌慌张张的找了过来,刚才将军冲到红杏阁,质问她夫人去了哪,她才发现夫人不知何时不在屋里,一看到夫人,她赶紧冲了上去,紧紧的护着她。
南风瑾怒气冲冲,他今天倒要把事情弄个清楚,他娘是无辜的,是大夫人陷害的,他一定要让大夫人心服口服。
大夫人勇敢的抬起头,如泣如诉的诉说二夫人的罪状,“这个更不可能,小绿和小红都是楚凝香的人,早就成了她的心腹,当然不会轻易出卖她,媳妇可以作证,不是我指使的,她们两个一直监视着我,发现媳妇悄悄的来解救我,她们才下狠心,想要杀人灭口。”
南风瑾唇角一扬,“宫砂也帮你?”如果砂画也帮她的话,那事情远不止他想的那么简单,是大夫人栽赃他娘了。
“将军,我可以证明,大夫人说的……是事实。”砂画鼓起勇气,直直的盯着他,她希望他不要偏袒自己的娘亲,大夫人也是人,他死去的兄弟也是人。
“你们……”南风瑾怒气冲天,满腹郁结,他不相信自己的娘亲是那种人。
“老将军和凝香夫人来了。”刘总管从外面急急的走了进来。
“正好,楚凝香来了,我要跟她当面对质,小将军,你也见识一下你的娘亲,有多么的毒辣。”大夫人一说完,便一阵风似的跑出翠玉楼。
砂画见状,赶紧提起裙摆跟了出去,害怕大夫人出事,其他人也纷纷跟了出来。
大夫人一跑到走廊,便看到一脸贵气娇柔的二夫人和威风八面的南风纪渊。她泰然自若的走了过去,迎上楚凝香那鄙夷的目光。
其他人纷纷跟了上来,个个都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参见将军。”大夫人向老将军行了个礼,虽然她全身肮脏,但是却不失大家闺秀的仪态,规规矩矩的向南风纪渊行礼。
“夫人,她这是?”南风纪渊望向二夫人,觉得奇怪,怎么翠玉变得这么有礼貌,像个正常人一样,他都快认不出她来了,满脸淤泥,头发乱蓬蓬的,衣裳也破旧不堪,他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她,不过还是从整体容貌上看得出她是翠玉。
二夫人见儿子也跟在大夫人后面,她的脸马上就“刷”的一下全白了,她的秘密不会被儿子知道了吧。她始终是她,如此阴毒之人,遇事不会那么容易自乱阵脚。
“老爷,姐姐都疯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跑出来了?”说完,她双眼一睁,杏眼圆瞪,死死的盯着翠玉,要是她再敢胡言乱语,她一定让她好看。
“小红和小绿呢?怎么没跟在姐姐身边照顾她?”二夫人边说,边向人群里搜索,怎么小红和小绿不见了。
“爹,娘,大娘有话要说。”南风瑾走到他娘身边,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娘您别怕,把事实给大家说出来,如果大娘再次中伤你,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公道?呵……”大夫人把话茬接了过去,“公道自在人心!老爷,您不知道吧,凝香妹妹这么多年来,一直把我囚禁在破败不堪的后院,每天都派两个丫鬟监督我,虐待我,不给我饭吃,不给我衣穿,好吃好穿全被那两个丫鬟搜刮了。”
南风纪渊脸色瞬间大变,“你一定又疯了,来人,把她拉到后院去,永远不准放出来。”
这时,砂画看到二夫人脸上浮现出一股冷笑,一股得意的冷笑。她立即走上前,挡在大夫人面前,“爹,请您听大娘把话说完,把事情查清楚,再处置她不迟,她好好的站在那里,您凭什么论断她是疯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大家都纷纷议论起来,大夫人的样子,根本不像疯子,有胆有识,有理有据,说不定还真的是被冤枉的,而且他们都没有被她欺负过,她不像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坏女人。
“爹,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还您还大娘一个清白,为您死去的儿子雪冤。”砂画一口气说完,字字诛讥,在这位威严十足的老将军面前,一点也不失威严,因为她要解救的是人命,如若不成功,那大夫人死期将不远。
“我的儿子?什么儿子,将军不就在你身边。”南风纪渊一头雾水,有些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翠玉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向他,“老爷,您还记得二十年前,妹妹回家去探亲,你一时寂寞,在翠玉楼宠幸了我,之后我便有了老爷您的孩子。”边说,她眼泪边掉,她轻轻的抚摸着肚子,神情凄厉,仿佛孩子还在肚子里一样。
南风纪渊抬起头,暗自思索了一下,随即点了下头,“好像有这回事,然后呢?”
“然后……然后楚凝香就趁你不在家,用皮鞭活活打死了我们的孩子,孩子的尸体被她派看守我的老奴才扔进井中,早就死了。”翠玉边说,边用手指着二夫人,眼里满是怒火,那种血红的怒火。
南风纪渊一个趔趄,他摇了摇头,“凝香不是那种人,你少血口喷人。”他把脸转身身边娇弱的夫人,期待她能赶快作出解决。
“老爷,姐姐是疯子,说的什么都不能当真,您千万别听她的,来人,赶快把她送回去,以免污染了院子里的环境。”二夫人朝大黑使眼神,示意他去捉住大夫人。
大黑会意,立即冲上去就要捉大夫人。
“慢着。”南风瑾和南风纪渊同时喊了出来,他们都觉得今天凝香的反应有点奇怪,如果是平常,她没有做的事,她一定会找人对质清楚,绝不含含糊糊,除非……她心里有鬼。
“放下翠玉,让她继续说,如果没有证据诬陷凝香,我一定会严加惩办。”南风纪渊双眼炯炯有神,刚正不阿的盯着翠玉。
翠玉挣脱了大黑,甩了甩袖子,冷言厉色的说道:“之前看管我的两个老奴,不忍心我受她欺凌,本想去给老爷告状。谁知,被楚凝香发现,她给她们下了砒霜,活活把她们毒死了,后来又叫小红和小绿把她们的尸体拖入后院的枯井中。那口枯井,埋葬着两个老奴婢的尸体,还埋葬着咱们孩子的尸体,呜呜呜……”说完,大夫人悲伤地恸哭了起来,边上的奴才们也是听得心惊肉跳,如果这件事是真的的话,那大夫人好可怜,死去的奴才和孩子更可怜。
“老爷,你别相信她,她就是个疯子,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二夫人急忙抓住老爷的袖子,转眼,她看了看砂画,翠玉绝对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一定是受她唆使。
二夫人脸色一沉,“宫砂,你为什么要唆使姐姐害我,你居心叵测!”说完,她伸出食指定定的指着砂画。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其实都是一家人,为何不互相爱护,共同尽心尽力的服侍将军呢?为何要弄到如此地步,二夫人,你敢说你一次也没有去过翠玉楼?”砂画可不怕她,这样的女人她见得多了,她是因为心虚了,所以才急冲冲的指着自己。
二夫人故作镇定,胸有成竹的抬起头,“自从她疯了之后,我是去过翠玉楼,但是随着日子越来越长,我再也没踏足过翠玉楼,我整天要管府里这么多琐事,哪里有时间去翠玉楼。但是一直念着姐妹情,虽然她曾经欺负过我,我还是派小绿和小红贴身照顾她,给她好吃的好喝的,每个月她还能领月例和丝绸之类的物品,我哪里亏待她了?还反过来咬我一回,真是好心没好报。”
“那这是什么?”砂画拿出将军摔剩的茶杯盖,在她面前晃了晃,二夫人的脸色立即变得更加惨白,眼神也慌张起来。
南风瑾与南风老将军也怔怔的看着砂画,他们见她拿的是二夫人最爱的白瓷圆形茶杯盖,老将军奇怪,夫人的茶杯盖怎么会在那儿媳手里,茶杯怎么没了。
“心慌了吧?夫人,这茶杯盖跟了你很多年,基本上不离身,你聊天吃饭,睡觉歇息,累了渴了的时候,都是用它喝茶,它又怎么会出现在翠玉楼?将军亲自看到的,他还生气的把茶杯摔碎了。这就是你平常去翠玉楼打大夫人留下的证据,你还不承认你虐待大夫人,还不承认你杀了大夫人的孩子?”砂画一改往日温柔的形象,面对这个推脱责任的二夫人,看着懦弱的大夫人,她必须勇敢的站出来。凝香夫人有事,两位将军都会挺身而出,而大夫人如果有事,没有人会同情她可怜她,如果没有她帮忙,大夫人早就被拉下去囚禁起来,过不了几日,就会被二夫人迫害,香消玉陨。
二夫人张皇失措的看着砂画,“你一介小辈,有什么资格妄议我,茶杯是小红她们偷的,与我何干?”
“呵,她们在将军府呆了这么多年,会蠢到不偷金银珠宝,偷你最珍爱的茶杯?既然你说是她们偷的,那就把她们带上来调查清楚。”砂画握着大夫人的手,示意她别怕,有她在呢。
“大黑,把小红和小绿带上来。”南风纪渊吩咐大黑。
“等等,奴婢不放心大黑一个人去,还是多派几个将军的侍卫去吧,确保小红和小绿的安全,如果小红和小绿在送来的过程中出事,那二夫人,你就真的摆脱不了干系。”砂画早就调查清楚,大黑就是替二夫人办事跑腿的,大夫人需要的砒霜之类的毒物,都是派大黑去办,好处,也是少不了大黑的,大黑表面和善爱笑,实则,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
“不用了,本将军亲自去。”南风瑾一个轻灵的轻功,飞檐走壁,瞬间消失在长廊,他不相信自己的娘亲竟然会这么狠险,他不相信她会害这么多人,更不相信自己是个狠毒妇人的儿子,他要为娘亲雪冤,他相信自己的娘亲。
在将军去捉小红和小绿的过程中,砂画一直定定的盯着二夫人,盯得她心虚,心里直发毛。
老将军一直握着二夫人的手,安慰着她,他虽然心里忐忑不安,怕翠玉说的是真的,但是表面却佯装镇定。
不经意见,他抬头瞥见了瑟瑟发抖的翠玉,她满脸肮脏,满头蓬松,样子楚楚可怜,这么多年来,他竟然没有主动关心过她,一直沉浸在凝香的温柔乡里,无法自拔。他竟然忘记了,自己还有个需要关心的结发妻子,他缓缓的站起身,轻轻拿开覆在凝香手上的大掌,走到大夫人面前。
“你真的没有疯?”他试探性的问着大夫人,眼神复杂,半信半疑。
大夫人向他露了一个浅浅的清笑,把两只手交叉于右腰边,轻轻拂了拂身,“回老爷,妾身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我都失去了孩子,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之外最重要的人,我怎么可能拿他来诬陷别人。”说完,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如果换上一身干净的素衣,再把脸洗干净,她一定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华贵妇人。
“老爷,不要相信她。”这时,满脸忌妒的二夫人走了过来,她一脸怒气的盯着大夫人,仿佛大夫人该有的从容仪态,是属于她的。
“凝香,等儿子来了再说,我相信你,不要紧张,有我在。”老将军把手覆在凝香白玉无瑕的手上,满脸尽是宠爱。
这种景象看在翠玉眼里,却是那么的平常,她的手粗糙不堪,根本无法与衿贵的二夫人比,她并不奢望得到老爷的宠爱,她只想替自己雪冤报仇。
砂画静静的凝视着大夫人,看着这种景象,还能如此镇定,如此风轻云淡,一定是经历了很多痛苦的,要是她,未必能这么释怀,可能早就黯然神伤,流了一地眼泪。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还在老远,众人就听见小红和小绿的叫喊声,个个都把头转身走廊的尽头,大黑们正绑着小红小绿,急促的朝这边走来,而南风瑾,也一脸凝重的握着他的玉瑾剑,沉重冰冷的朝这边走来。
一到大家面前,几个侍卫便面无表情的把小绿和小绿扔在地上,砂画这才知道,三角眼叫小红,单眼皮叫小绿。
“夫人救我。”小红和小绿赶紧爬到大夫人身边去,训练有素,“大夫人,您为什么要诬陷奴婢们,我们尽心尽力服侍您这么多年。为了您的荣华富贵,你竟然诬陷我们,大夫人,你是疯子,疯子。”
大夫人赶紧走到砂画面前,打开小红和小绿伸过来的讨厌的手。
“等等,小红,你说大夫人指使你们害二夫人,是吗?”砂画走到小红面前,目不斜视的盯着她。
“是的。”小红颤抖着身子,因为说谎话,抑制不住内心的慌张。
此刻,砂画已经顾不得时间考虑南风瑾。“将军,小红说是大夫人指使的,又说她是疯子,请问,一个疯子想得出这么周密的计划去害人吗?还有,当时我被小红和小绿沉井,是小将军救的,小红说这也是大夫人指使的,我和大夫人无怨无仇,大夫人为何要害我?如果我是二夫人的丫鬟,她要害我还有理由。”砂画推理得句句在理,这么浅显的道理,为何这两个万人景仰的将军会弄不明白。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将军心里一味的想着相信二夫人,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他们是不会轻易相信大夫人的,这就是至爱至亲之间与生俱来的信任。
“既然你说这么多年来你们都尽心尽力的照顾大夫人,为何她穿的是棉布破烂衣裳,你们穿的是上等滑质丝绸?为何她食的是冷饭馊菜,你们吃的是美味珍馐?为何你们说她是疯子,现在却比你们还正常?”砂画此言一出,众人都惊呼她的聪慧,平时不苟言笑,安静淡雅的夫人居然能把事情的漏洞全找出来,还说得小红小绿不敢还口,大家都纷纷议论起来。
南风瑾手一点,瞬间刀锋出鞘,他把剑抵向小红的胸膛,“说真话,否则,我就杀了你。”
“我……”小红边哭,边怔怔的望着二夫人,她希望二夫人能帮帮她们,“二夫人,您替我们说句好话。”
二夫人眼晴一霓,“是啊,瑾儿,先把剑拿下来,你这样吓着她们了。”如果惹恼小红,她一定会当场出卖自己,到时她就完了。
“嗖……”的一声,南风瑾的刀韧上便沾了一束黑发,头发一丝丝的从他的刀上滑落。
“将军饶命,我什么都说。”小红看到剑向她袭来,霎时,她的头发就被削下一大束,如果她不说真话,将军会杀了她的,将军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说吧。”南风瑾把剑收回,风轻轻一吹,那发丝便随风飞舞,用他的剑杀她们,侮辱了玉瑾剑。
此时,二夫人的神色越发凝重,小红会说什么,她惴惴不安的想着。
“回将军,是二夫人,指使我们监视大夫人的。至于把宫砂夫人沉井,也是二夫人的嘱咐,她说……如果有人知道真相,会杀了我们,我们才想处决宫砂夫人的。”小红害怕的低着头,她怕二夫人的眼神,狠毒而阴鸷。
“贱人,你胡说,瑾儿,老爷,你们千万别相信她们。”凝香吓得花容失色,指着小红,漫无边际的骂了起来。
“娘,到现在,您还不知错吗?”南风瑾眼里泛着泪,他早就猜到砂画说的全是真的,可是他不相信,非要弄个水落石出,现在真相大白了,他的心真的好痛。
前不久才出了鸢尾那样的丑事,最近府里又多了个恬不知耻的红杏,现在又是自己的娘亲,他恨死了这些女人,个个为了名利金钱,耍尽心机和手段。
二夫人正撕扯着小红,老将军在拉她,听到儿子的话,她瞬间定了神。
她转过身,满脸泪痕的靠近南风瑾,“儿子,都是娘亲的错,你不要怪娘亲,原谅我,好吗?”她知道事已至此,再狡辩都没用,可是,她不能失去老爷和儿子,他们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哇,原来是真的,二夫人原来这么毒辣,看不出啊。”众侍卫和丫鬟都一片哗然,顿时,将军府里像炸开了锅一样,大家都议论二夫人是多么的奸诈阴险,大夫人多么可怜含冤,老爷和将军又是多么的糊涂,现在老将军一点威严和面子都没有了,曾经将军和夫人浓情妾意,众人称道的幸福榜样已然不复存在。
“老爷,你原谅我吧,我错了,我这么对姐姐,也是因为爱你和瑾儿,我真的知错了……”二夫人边哭边拉南风纪渊的袖子。
可是老将军已经失神,伤心的愣在原地,他无法想象,这件事是真的,他无法想象,与自己鹣鲽情深,举岸齐眉的夫人,竟然是个这么黑暗的女人,他一时接受不了,气血攻心,“噗”地吐了一口鲜血……
“老爷,你怎么了?”二夫人和大夫人同时走上前去,都忧心的看着老将军。
“来人,快请御医。”南风瑾吩咐侍卫去请大夫,“爹,您怎么了?”他快步走到老将军面前,用内功暂时镇住他的心脉。
老将军始终是老将军,当年风范依然不减,他双腿盘于地上,双手交叉,运功自己调息,不一会儿,脸色就恢复了红润,不过他的神情,仍然是伤心难堪。
“老爷,您原谅我,好吗?”二夫人蹲下来,希望获得老将军的原谅,她见大夫人也在边上扶着老将军,瞬间一股怒火冲上头顶,“王翠玉,贱人,你给我滚开,谁让你碰老爷了?”说完,她使劲的把大夫人推了个趔趄。
“对不起,姐姐,我……”大夫人嚅嗫道,这么多年来,她真的很想照顾老爷,可是却一直没有机会,好不容易希望能靠近一下他,也被二夫人无情的推开。
“你没资格照顾老爷,你不配,你滚开,老爷是我的。”二夫人边说,边继续推大夫人。
“够了,凝香,你做的事还不够丢人吗?直到现在你执迷不悟,你们都是我的夫人,为什么翠玉不能照顾我?真正善妒的人,是你啊。”老将军颤抖的把大夫人扶了起来,这么多年来,他亏欠了她很多,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有一个那么知书达礼、温柔贤淑的夫人。
南风瑾眼里充满了冷漠,他崇拜了二十几年的娘亲,那个温柔懂事的娘亲,竟然是这种女人,现在真面目露了出来,比任何人都要恐怖。“娘,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戎马生涯这么多年,他对别人一直没有太多感情,让他稍觉得安心的家,背后居然隐藏着那么可悲的事实,他接受不了,内心十分痛苦。
“哈哈哈……”凝香疯狂的仰天大笑,颤颤巍巍的走到南风瑾面前,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府里的几十名下人,个个都鄙夷的嘲笑着她,仿佛在说,你这个坏女人,怎么还不下地狱?她又看了一眼老爷,小将军,还有大夫人,仿佛她的亲人个个都很看不起她,她无颜再活在世上,个个都嘲笑她,鄙视她。
“儿子,让娘再抱你一次,好吗?”说完,二夫人把南风瑾紧紧的抱在怀里,轻声的安慰着他,“别伤心,娘亲知错了,娘亲真的知错了。以后你要好好的照顾你爹,还要听大娘的话,你爹的前半生,英雄威武的前半生是我的。他的后半生,无人照料,我相信,你大娘一定不会不管他的,她一定会好好对他的,再见了,瑾儿……”说完,她把身子重重的撞向玉瑾剑……
瞬间,个个都惊叫起来,二夫人眼神呆滞,“噗”的喷了一口鲜血,血从嘴角蜿蜒流了下来,玉瑾滴血,兔死悲鸣。
“娘,娘。”南风瑾痛苦的大叫道,老将军也老泪纵横的扑了上来,一家三口就这样紧紧抱在一起,下人们都流下了眼泪,为什么好好的一家人,会弄成这样。
老将军轻轻抱起凝香的身子,“凝香,你为何这么傻,我们一家四口也可以一起生活,你何故要寻死。”说完,咸湿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滴到凝香的脸上。
“老爷……我再也无颜见世人,我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您,对不起瑾儿。我走……之后,您一定要好好弥补姐……姐。”说完,她又喷了一口鲜血,手无力的放了下来……
“娘……娘……”南风瑾扑向娘亲,娘亲已经断气了,救不活了,他的玉瑾剑上,沾满了娘亲鲜红的血……
南风瑾走近砂画,满眼恨意的看着她,“你们满意没有,满足没有?这种结果,你们心里一定很畅快,是吧?”
“对不起,将军请节哀,我……”砂画眼泪直流,她哽咽着不知道说什么,这种处理方式,真的好令二夫人难堪,都是因为她的冲动,不然二夫人也不会寻死。
南风瑾捏住砂画的下巴,“你害我家破人亡,你害死我娘,气病我爹。你心如蛇蝎,你就是个害人精,你就是个祸害,长得丑就要有自知之明,没有哪个男人会看上如此低贱的你。”
“将军……您弄痛我了……”砂画被他掐着下巴,小脸涨得通红,她不是有意的,“对……不起。”
“哼……来人,把她押回红杏阁,严加看管。”南风瑾放下她,又望向大夫人,“我是永远不会认你这个毒妇的,不是因为你们,我娘就不会死,我恨你们,都给本将军滚。”
一个下午,华丽热闹的将军府瞬间变得凄凉冷清起来,下人们都换上了素衣白服,端庄沉静;高高挂起的大红类笼全被摘了下来,换上了白色的纸灯,府里红色绿色等鲜艳颜色的东西会部换成了纯白色。南风瑾和老将军,怀着沉痛的心情,耐心的为凝香装敛收拾。
之前还鲜活美丽的娘亲,突然变得没有一丝生气,南风瑾悲伤的望着娘亲,都是王翠玉和宫砂害的娘,纵使她们有千万个理由,可是娘亲死了是最鲜活的事实,他恨她们,恨死她们了。
大夫人要去照顾老将军,南风瑾不让,他的爹,只有自己的娘亲才能照顾,他憎恨大夫人,是她间接害死了他最爱的娘亲。
曾经威风八面的老将军,如今已变得萎靡不振,家逢巨变,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将军家里好不凄凉。砂画身着一身白色素服,站在红杏阁上,看着府里的下人忙进忙出,她无限自责,都是她的错,不然瑾也不会这么伤心。
泪,至晶莹的眼里流了下来,她还天真的以为,替大夫人平反之后,将军一家四口能和睦的生活在一起,谁道是这种巨变,将军一定恨死她了。
很多达官贵人前来吊丧,南风瑾的兄弟,千雨泽,冷洵澈,轩辕煜他们全来了。砂画只能在角落里偷偷看着将军,希望他能节哀。个个宾客都一脸凝重,一身素服,悲伤的跟在将军的后面,机械的做着各种仪式。
是时候,该离开了,她想做的事,已经做了,可是她的心,怎么会觉得这般痛,她不应该当众揭穿二夫人的。
自从大夫人的葬礼办完之后,已经快半个多月,南风瑾没有来惩罚她。府里的奴才们都避她如蝼蚁,她依然和蓝蝶儿安静的生活着。
有一次,将军的贴身丫鬟嫣儿来找过她,她说,她佩服砂画的坚强与勇气,这偌大的将军府,是没有一个下人敢指出二夫人或者将军的缺点的,她觉得砂画做得很好,为可怜的大夫人出了一口恶气。二夫人的死,怪不得砂画与大夫人,完全是她自已承受不了,无颜见人,自找的。
一听到嫣儿说这些,砂画总是漫不经心的抬起头,凝望着远处碧海的蓝天,嫣儿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将军的心结永远都解不了,她也瞬间成了一个人人唾弃的害人精,她认为她为大夫人平反没有错,现在,将军一定更恨她了,她俩的死结,越打越多,永远不法解开。
她和南风瑾,再次决裂,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透彻,她恨南风瑾,南风瑾何尝不恨她。
《冷情美人诱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