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这么说?这三个女人,你爱的又是哪一个?”柳惜娇接机控诉上官影,将我们三个人指了一遍。
鲜衣首先憋红了连,气呼呼地喊:“喂,你不要妄想拆开话题,我们公子是在问你呢!”
我的睫毛抖着,心里莫名紧张,没有去观察上官影的反应,居然首先去看了惊弦的脸,她的面色沉静不变,再看上官影,他绷着脸,然后放松一笑。
“这些话,是我娘说的。”
“你娘?”
“我爹娘二人从小便有婚约,爹年轻的时候总喜欢四处游历,总也不肯安分地陪在我娘身边。有一次一出门就是三年,期间他忏悔过,但是回来后发现我娘每天过得好好的,一点儿不为他担心,我爹当时气坏了,立刻与我娘成了亲…”
柳惜娇怔怔地抬头:“你娘真是想得开,男人一旦放开了手,就再也牵不住了,如同脱缰的野马。”
一旦放开,便…心里有个禁区被触动了,我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去看上官影。
他暖暖一笑:“我娘说,其实她一直担心着,一直牵挂着,但是她依然相信我爹会回到她身边,她说那道姻缘就是一根线,牵了彼此十几年,那三年,不过是一种锻炼和成长!”
说得真好,我都想哭。
“不!我才不听你胡言乱语,我不爱他了!我恨他!永远恨他!我给过你们机会杀我,是你们自己不动手的,既然你们没有玲珑玉,我便不奉陪了!”
柳惜娇有些慌忙失措地拾起地上的人皮面具,手忙脚乱地将它黏回脸上,拾起皮鞭,马儿早已不知跑去了哪里。
她的状态很糟糕,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孤零零的身影看上去那么娇小可怜。
鲜衣问上官影:“公子,柳惜娇虽然不是狸猫,可是她毕竟害了人的性命,就算她情有可原,我们也不能因为这一份同情和怜悯便放任她继续胡作非为啊!”小姑娘的心思简简单单,更加顾念的是正义与伦理,哪里懂得那么繁杂的情感纠葛。
上官影面色平静,却不再是平日那般如沐春风的温润,手指按着剑身上的云纹,流转的桃花眼瞥了一眼正在失落的惊弦,便叹了口气说:“算了,让她走吧…”
我顺着上官影的目光看去才发现惊弦的眼中竟有点点泪光,她垂着眼睛,没让眼泪流下来。
“惊弦,你怎么了?” 我抓过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像是寒池里的水。
她摇摇头,说:“没有什么,我素来见不得女子处境如此伤情。”
我轻喘了口气,心里无端地发起闷来,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夜里,我辗转难眠,起身坐在窗前失落地望着疏星淡月的夜空发呆。我担心未来的历程,我担心卓令哥哥,我担心那朵仙花,手指跟着也不自觉地摸向额间的那个封印。
对面的窗户被人打开,惊弦有些诧异地与我对望着,而后,我们两个不约而同地又露出笑意,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今夜皆难眠啊!
记得司珞曾经给我说过一个小故事,他说执法仙君曾经给过他一个漂亮的盒子,告诉他里面有个非常重要的东西,但是必须练习好一个口诀才允许他打开。
他忍住好奇心,辛苦锻炼,终于可以游刃有余地驾驭那个口诀之后,打开盒子一看,空的,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原来那不过是司法仙君刺激他苦练的手段。
我每次看到惊弦的时候就好像在看那样一个盒子,她让我感受到了她内心的一种挣扎,是害怕,或许是空洞。
她的婉约中透露的神秘感让我想要去发掘她的内心的秘密,我努力去猜测,但是我又不愿去破碎她为自己设置的屏障,她那样一个温柔美好的女子,我不忍心。
我与她默默对视着,心领神会彼此心中的惆怅,此时无声胜有声。我为了我来找的那个人,她为了她白日的那一失神。
夜,寂静的连星星也渐渐睡去,我望着燃烧着的烛火上下不停地跳跃,困得眼睛发酸,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我来到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应该是个密室,密室里的光线昏暗,连门窗也没有,我开始怀疑自己是怎么进来的。
上官影合着眸子盘坐在正中央的地砖上,双手交叠于胸前,斩云剑在他的周身快速地翻转游行,形成一圈云团状气流,涌动的气流带起他紫色的衣袍。
‘追云诀’正练到紧要关头,千万不能受到外界的干扰,我静静站在角落里为他把关,偏偏这个时候有股强劲的风向密室里袭来,墙壁上的人影剧烈地颤动着,上官影的气息开始有些紊乱。
我眉头一皱,又是那只妖!我不去犯他他却还敢来恼我!
“上官,你不要分心!”我嘱咐上官影,见他眼皮跳了跳没有睁开眼睛,便转身施法恢复了仙体,发着仙光的衣裙流光溢彩,白色的木槿花瓣随风翻飞。
我捏着仙诀,用腹语传音:“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三番两次地来烦扰我!”我不知道自己的一身的气势从何而来。
那妖只是化作白色的风缠绕在我身边,我猜他是在打量着我,真是只桀骜不驯的妖!
我心中生出不悦,再望向上官影,他覆于膝上的手轻颤着,额前已经渗出了密集的汗,我连忙捏起仙诀向那妖发起进攻,耀眼的白光相撞逼得他显了身形,白衣墨发,淡雅高洁、谪仙般的气质,明明如玉如兰的姿态,却偏偏是只妖孽。
我想看清他的模样,可是四射的光芒几乎占据了整个狭小的空间,我只听到一个轻飘飘的不带感情的叹息声传来:“原来你是仙…”
“你究竟是谁!”近在咫尺的妖对我的质问恍若未闻,转身遁了形便消失在密室里。
他那般落寞孤清的身影竟使我不自觉想起了一个人:卓令哥哥。
“你是谁!”我猛然惊醒,背脊都起了汗,竟然又是个梦!望着面前已经流尽的烛泪,再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一片水渍,再伸手覆在胸口,心脏砰砰直跳。
窗外的树影摇曳,天光泛蓝,就快天明了。
我下楼时正遇见了从外面练功回来的上官影,见他神清气爽、气息流畅,想是追云诀又领悟了一层,真是为他高兴。
他抬眼正要与我打招呼,惊弦随他之后进了门,面色沉定:“公子,不好了,柳惜娇死了。”
“什么?”我与上官影齐齐出声,我环视一周,小二摇头叹气地挥舞着桌布在清理着干净的桌面,掌柜的一手撑着下巴在柜台前算账,一个吃早茶的客人都没有,难怪今日这么冷清,我才补了会子觉,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挑起裙摆急急下了楼。
上官影握着金剑,面色严肃起来,问惊弦:“这究竟怎么回事!”
惊弦拉过我:“公子,陌颜,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我三人连忙赶往惜月楼欲一看究竟。
惊弦说柳惜娇自从昨日离开了竹林之后便一直没有回去,傍晚时分才失了魂魄般回了惜月楼,她昨夜还拒绝了所有的客人,只是一个人闷在房间里不吃东西也不说话。
直到今早,有丫环推门进去伺候她洗漱才发现她已经悬梁自尽了,有人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件事情发生的实在突然,以柳惜娇的烈性子,除非自己真的想通了,否则不会突然作了自我了结。可是她昨日固执决绝、誓不罢休的样子的确不像是想通了,她后来究竟又遇到了什么?
我们来到惜月楼的时候,聚在门前的人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有几个带着荷锄长棍等工具的男丁围着一堆披麻戴孝的母子与妓院的人闹了起来,粗鲁的打手们横着结实的身体挡住路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这里多数人都是冲着看热闹来的,柳惜娇这一死倒替不少死者家属泄了愤,官府几度也处理不好的事情,最终是因为她的死而结束了。
我想起昨日还挥着鞭子在马背上鲜活倔强的女子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心中顿觉难受,其实,她也不过是一个可怜女人罢了。
鲜衣手里举着两串冰糖葫芦凑到我们身边对上官影说:“公子,我在这边观望了半日,也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估计并没有谁加害柳惜娇,她就是自杀的!”
上官影双臂环在胸前,眼光一流转,说:“想要她死的人有很多,我们不能轻下结论,还是先想办法进去看看情况再说。”
鲜衣甜蜜蜜地舔了一口冰糖葫芦,悠哉悠哉地笑得得意,大气地一摆手:“不必了!我刚才花了些银两,关系都已经处理妥当了,我们从偏门进去即可!”
偏门处,一个干瘦如柴的男子在门缝里贼兮兮地招手唤鲜衣:“姑娘,你的朋友都来了没有,再不快点我可要关门了!”
鲜衣小跑过去:“别关门!我们这不是来了吗!我说你这人,怎么收了人好处还这样啊!”
“哎!这不出大事儿了么!老百姓都来闹事,老板娘也兜不住啦!”男子将我们引进了院子,穿过后院,绕过柴房,才来到了正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