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娇看了鲜衣一会儿,神情有瞬间的错愕,忽然笑得花枝乱颤:“怪不得唇红齿白的,长得一副小白脸模样,原来你是个黄毛丫头!” 说着又拿怪异的眼光将我们几个都扫了一眼,哀怨地叹了口气:“哎,一个个的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就来挑衅与我?”
三个女子面面相觑,想是柳惜娇误会了我们几个人的关系。
最沉不住气的一手插腰,另一只抖着的手指着柳惜娇,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鲜衣的一声怒吼惊跑了竹林里的几只小鸟,片片竹叶纷纷落下。
“哼,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惜娇我今日好心奉劝三位,不要轻易地相信一个男人,否则你会被他欺骗得团团转,就如一只可悲的跳梁小丑!”
她越说情绪越加激动,还恶狠狠地看了一眼上官影,不屑地说:“尤其是这种男人,表面越像个人,内里越是个禽兽!”
“柳姑娘,今日之事本是个误会,我们并不是为了你伤人一事而来,我们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也请你不要因痛恨男人而侮辱我家公子。”惊弦的话是在维护大家的名誉,并想晓之以理。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柳惜娇依然是恶狠狠的语气,是个嫉世恶俗的女子,好像所有人都得罪过她,她有强大的理由讨厌一切。
虽然她说话尖酸刻薄,态度粗暴恶劣,但看得出也只是个为情所伤的可怜女子,我望了望上官影,一直没有说话的他甚明我意地上前解开了柳惜娇身上的穴道。
“柳姑娘,你还好吧!” 我上前一步扶住她。
“别猫哭耗子,假惺惺的,你做给谁看!”柳惜娇毫不领情地一把将我推开,我踉跄地退了一步,被一双温润的大手稳稳扶住。
我心中泛起一阵涟漪,胸口酸酸闷闷的,连忙直起身向上官影一颔首,道:“多谢。”
鲜衣向来心直口快,哼哧了一声上前指责道:“你这么凶干什么!就算你迫于生活无奈或是有什么苦衷,即便你再怎样痛恨男人,也不必伤了他们的性命啊!”
柳惜娇安静地拍了拍身上的落叶,没预兆地突然痴笑起来,眼神里闪着对男人深入骨髓的痛恨光芒:“那是他们活该!我从来没有打算要了他们的命,只是每次要他们的一点血作为代价换他们的一个要求,何况我们你情我愿地交换条件,又有什么不对?”
有这样想法的女子确实有些恐怖,她的脸长得好看,但是心却完全扭曲了。
我们都没说话,大约她也发现自己的态度过于恶劣,摇着下嘴唇,有为自己辩解的嫌疑,她说:“如果不是他们对家中妻儿的屡次背叛与无止境的欲念贪婪,也是不至于断送了自己的性命,他们怨不得我!”
鲜衣的面上有丝惊恐,想想也不知作何回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的观念我不敢苟同。”继而疑惑地问道:“不过你究竟遭遇了什么事?你为何如此痛恨男人?”
“任何人不要试图动摇我。”柳惜娇沉吟一声,竟从骨子里透出了一抹悲伤。
“你究竟想干什么?”上官影无奈地叹息着。
“我要玲珑玉。”刚才的柳惜娇似乎只是一刹那的失神,这一刻的她,浑身又被凌冽狠毒所充斥着,她说她要玲珑玉,这简直是不容质疑的命令。
竹叶飒飒作响,林子里刮起的风使人汗毛颤栗。
鲜衣才顺势靠近了柳惜娇一点,便险些受了她突然挥过来的一记狠鞭,还好惊弦及时用隐匿于绿袖中的金丝线将柳惜娇举起的右手束缚住。
“婆娘,你是不是疯了!”鲜衣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柳惜娇扭动手腕,试了几次都挣脱不得,手中的皮鞭也落了地,就真的疯似的朝鲜衣大叫了起来:“你不是 说你有玲珑玉么!快把玲珑玉给我!给我!”
她表面再怎样强悍,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一边挣扎着一边恼怒,如同一只困在笼中的野兽,撕扯怒号着,终于还是精疲力竭了。
我被柳惜娇闹得心慌慌的,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只有鲜衣愿意对着人碎碎念,人也彻底放弃挣扎了,索性直直地瘫软在地上,目光呆滞,巴巴地望着绣鞋上沾染的泥土:“今日柳惜娇栽在你们手上,我自认倒霉,无话可说!”
鲜衣急了:“姐姐,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们把她交给官府处置吧!”
柳惜娇闻言,坐在地上就开始挤眼泪,好像真的是我们几个人恃强凌弱欺负了她一般,但是她的眼睛干干的,涩着。
她的喉咙喊得有些沙哑,口中依然嚷着要我们给她玲珑玉,她说:“要么把玲珑玉给我,要么直接杀了我为那些男人报仇!”
惊弦不忍,竟收了金丝线,眼光里闪着同情,向她解释说:“柳姑娘,请你冷静一点,没有人要送你见官,也不是我们不给你玲珑玉,实在是我们没有玲珑玉。”
上官影朝鲜衣使了一个眼色,鲜衣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那块玉佩递到柳惜娇的面前,没好气地说:“这也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玉佩,根本没有什么神奇的力量,你即便得到也是无用的!我们今日以假玉引你出来纯属是因为误会。”
柳惜娇的精神即刻焕发起来,激动地地接过玉佩,呆呆地捧在手里摸了半晌,望了半晌,待明白过来之后,自嘲地怪笑了几声,念念有词:“呵呵,我想要得到玲珑玉的目的与世人不同,我没有得道成仙那么伟大的意愿,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玲珑玉去对付谁,如若我真要报复男人,也不会利用玲珑玉这般小题大作…”
上官影问:“那你千方百计为了得到玲珑玉又是为何?”
这话似乎触碰到了柳惜娇的痛处,她面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半晌才又静静睁开,她的神情是那般绝望,认命一般。
“算了,遇到你们几个,我认了!”
原本饱满的瞳孔都失了神韵,她缓缓地抬起右手竟将自己的整个面皮都撕了下来!
我们四人都震惊在当场,因为那是一张伤痕累累、面目全非的面庞!
横七竖八的伤痕,一道道蜈蚣似的伤疤爬满了她的脸!有谁会想到名震长安的惜月楼花魁娘子柳惜娇的真实面容竟是如此不堪入目!
顿时气氛诡异极了,谁也不再开口说话,轻轻的风吹得竹叶呼呼的响,风是懂人的心情的吧?这次好像是谁的呜咽声。
柳惜娇独自凄凄沥沥地笑着:“怎么,都吓到了?呵呵,十一刀,整整十一刀!那个忘恩负义的男人当着他新夫人的面无休止地辱骂着我恬不知耻,他可以为了前程踏上我这块天真愚蠢又廉价的垫脚石,自然也可以为了名利抛弃所有的誓言与承诺向我挥起了匕首!”
她哽咽住:“呵呵,曾经那样傻傻为了爱情义无反顾的柳染儿在那一天就已经死去,如今活着的只有长安名妓柳惜娇! 我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这张脸而已…”
鲜衣捂着嘴倒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她:“那那个男人呢?后来怎么样了?”
柳惜娇的眼神骤然变得阴暗狠绝,面上却依然笑着:“我自然不会放过他!后来我便用了这张面皮,果然他死性不改,轻易就被我勾引了!他的新欢找上了门,我便顺手杀了那个贱人,然后再欣赏着他跪在地上哀求我饶他狗命时的丑恶模样…我还了他欠我的十一刀,不过,我的刀子是划在他的胸口上的!呵呵,真是痛快!”
上官影扶着金剑,苦笑着摇了摇头:“柳姑娘,你不过是在欺骗你自己罢了!以这样的方式虽然得到了一时的快感,可是最终成就了谁?你唯有不断陷入自己编制的仇恨之中,且因为那个负心的男人而仇恨所有男人,最终陷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这又是何必?”
“闭嘴!你没有资格说话!所有男人都是一样的!男人都是喜新厌旧,都是以形貌取人!”柳惜娇双眼通红,两只手捂住脸,几乎是歇斯底里。
我见不得女人伤成这个样子,手指捏成兰花施了安心咒,使她渐渐镇定了下来。
鲜衣第一次见我使用仙法,此刻正崇拜地将我望着,眼睛里闪烁着明晃晃的光。
惊弦则忽然低着头陷入了沉寂,垂着的眼睫在面上投下了感伤的阴影,纤细的手指轻轻颤抖着。
直觉告诉我,她埋藏着一件令人悲伤的心事,就像她额上覆着的那层轻纱,隐隐透露着一股神秘。
“从你的眼神中我能看出你对那个男人不仅仅只剩下痛恨,如果你真的爱过他的话,生生世世也再难将他忘记,即使容颜更改、世事变迁,也总有一根线始终牵系着彼此,除非,你根本不爱他!”
我望着说话的那个人,心里下起了细密的雨,冰凉冰凉、无限缠绵。
司珞啊,我们之间究竟改变了多少?我们之间的那根线如今又在哪里呢!只可惜这一世我们之间再不可能牵起那根线了。